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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項少龍返抵聽鬆院時,費淳迎上來道:“報告項爺,張泉、昆山兩人走了。”


    項少龍早忘記了兩人,聞言愕然道:“有沒有攜帶行李?”


    費淳垂手恭敬答道:“裝滿了兩輛騾車。大小姐都知道這件事。”


    項少龍暗忖這倒落得幹幹淨淨,正要先回房去,費淳有點尷尬的道:“項爺,歌舞團解散後,一眾兄弟可否追隨項爺呢?”


    項少龍拍拍他肩頭道:“歌舞團不會解散,你們該盡心盡力扶持二小姐,周遊列國,好過悶在一個地方。”說罷舉步登上主堂的台階。


    費淳追在他身後道:“大小姐、二小姐都請項爺去見他,還有幸月小姐,噢,差點忘了,言先生來了,在東廂等候項爺,說有十萬火急的事。”


    項少龍見自己變得這麽受歡迎,頭都大了起來,當然是先往見肖月潭。


    肖月潭立在窗前,負手呆看窗外的園景,到項少能來到他身後,才平靜地道:“少龍,我有個很壞的消息。”


    項少龍嚇了一跳,問道:“什麽壞消息?”


    肖月潭道:“今天我易容改裝跟蹤韓闖,這忘恩負義之徒竟偷偷去見郭開,商量了整個時辰才離開。”


    項少龍中心湧起淒酸的感覺,我不負人,人卻負我,還有什麽話好說的。這家夥愈來愈高明,連龍陽君都給他騙了。無奈道:“什麽都沒有所謂哩:我今晚就走,龍陽君已安排好一切。”


    肖月潭轉過身來,采手抓著他兩邊肩頭,肅容道:“怎麽走?水路兩路交通完全被大雪癱瘓下來。龍陽君和韓闖是一丘之貉,都是想要你的命。”


    又道:“我之所以心中動疑,皆因龍陽君來見韓闖,兩人談了片刻,韓闖便去找郭開,你說這是什麽一回事。”


    項少龍色變道:“什麽?”


    肖月潭歎道:“少龍你太信任朋友了。可是當利益涉及國家和整個家族的生死榮辱,什麽交情都會給撇在一旁。對三晉的人來說,你項少龍三字已成了他們的催命符,隻有把你除去,他們方可安心。”


    項少龍頭皮發麻,若不能走,他豈非要麵對曹秋道的神劍和其他種種煩事。


    決然道:“那我自己走好了。”


    肖月潭道:“你的臂傷仍未痊好,這麽走太危險哩。”


    頓了頓續道:“聽說曹秋道已向你下了戰書,你難道不戰而逃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還有什麽辦法呢?老兄的消息真靈通。”


    肖月潭道:“不是我消息靈通,而是有人故意把消息散播,弄得滿城皆知。使你難以避戰。唉,你有沒有想過這麽的溜了,對你會造成很大的損害,呂不韋必會大肆宣揚,以影響你在秦軍心中的神聖地位。”


    項少龍愕然道:“明知是送死,還要打嗎?”


    肖月潭道:“若憑你現在這種心態,必輸無疑。但隻要看他親自約戰,可知他認定你是能匹配他的對手。”


    項少龍苦笑道:“也可能是韓竭奉呂不韋之命,請他來對付我。”


    肖月潭道:“這隻是你不了解曹秋道,根本沒有人能影響他。此人畢生好劍,弱寇之年,便周遊各地,找人切磋劍藝,聽說二十五歲後,從未嚐過敗北的滋味,博得劍聖美名。”


    項少龍失聲道:“那你還要我接受他的挑戰?”


    肖月潭正容道:“這隻是以事論事,秦人最重武風和劍手的榮譽,你輸了沒話好說,但若不戰而逃。對你威望的打擊卻是難以估計。或者你可用詐語誆他隻過十招,那說不定可圓滿收場,大家都可以和氣下台。”


    項少龍大為心動,點頭道:“不若我正式向齊王提出,表麵當然大說風光話,什麽不希望見有人受傷諸如此類。”


    肖月潭沉吟片晌,道:“不若直接修書給曹秋道,這老家夥對上趟留不下你,必心生不忿,故必肯應承。假若無人知道此事的話,而你又能捱得過這十招,那人人都當你把老曹逼和,對你的聲名當是有益無害。”


    項少龍暗忖曹秋道可能已摸清他百戰刀法的路子,非若上趟般猝不及防,頹然道:“這十劍可不易捱。無論速度、力道和招式,我都遜於他。”


    肖月潭抓著他肩頭的手猛力一搖,聲色俱厲道:“項少龍,你看著我,現在是你的生死關頭。假若你仍認定必輸無疑,就永遠都回不了鹹陽去見你的妻兒。隻要三天後你有命從稷下官的觀星台走下來,那晚你立即離開臨淄,回秦後全力對付呂不韋。否則你以前所有的努力都完了。”


    項少龍渾身冒出冷汗,驚醒過來。虎目神光閃閃,回望肖月潭沉聲道:“我明白了,項少龍絕不會有負肖兄的期望,我項少龍一定可活著回到鹹陽的。”


    肖月潭放開抓著他的手,道:“我現在到你房中寫信,畫押後就親自給你送到曹秋道手上,然後就看他有沒有這豪情了。”


    項少龍步入後院的大花園,鳳菲等正在鏟去了積雪的露天處排演舞樂,由董淑貞試唱壓軸主曲。


    他現在已頗為識貨。發覺董淑貞比之鳳菲又是再一種截然不同的味道。


    不像鳳菲的放任慵懶,而是帶著如詩如畫的清麗情味,但在怨慮中卻搖曳某種難以形容的頑皮與熱情,非常動人。


    眾女均全神投進曲樂去,所以項少龍踏入園裏時,並沒有引起注意,隻鳳菲來到他旁,低聲道:“當淑貞唱罷此曲後,就由上將軍宣布鳳菲退隱嫁入項家,淑貞則成為鳳菲的繼承者,稷下宮那一台則由淑貞擔任。”


    項少龍失聲道:“什麽?”


    鳳菲“噗哧”笑道:“什麽什麽的?你化身沈良不是要勾引人家嗎?”


    項少龍知她隻在說頑皮話,岔開話題道:“韓竭來找過你嗎?”


    鳳菲白了他一眼,幽幽歎道:“人家正為此事找你,他說去見仲孫玄華,是想探聽仲孫龍對我的事,還指天誓日的說不會辜負鳳菲。說得人家心亂如麻,不知如何是好。”


    項少龍苦笑道:“這種事外人很難幫忙的。不過仲孫龍已保證不會對你再有不軌之念,還包保護送大小姐到任何地方去。”


    鳳菲嬌軀一震道:“聽你的語氣,好像龍陽君和韓闖全都靠不住似的,又似暗示我不要跟韓竭,這是什麽一回事呢!”


    此時歌聲樂聲攀上最高潮,充盈著歡娛喜慶的氣氛,炫麗燦爛,活力充沛,再在一記編鍾的清響裏,一切倏然而止,但餘韻卻繚繞不去。


    董淑貞領著眾姬,來到項少龍和鳳菲身前,盈盈拜倒,嬌聲問好。


    項少龍深切感受到整個歌舞團的氣氛都改變了,人人鬥誌激昂。充滿對前途的憧憬和生機。


    想起今晚若不告而去,對她們的士氣定會造成嚴重的打擊,不由雄心奮起,像她們般鬥誌昂揚。


    把對曹秋道的懼意全管諸腦後。


    董淑貞站起來時,已是熱淚盈眶,秀眸射出說不盡的感激之意。


    此時下人來報,燕國大將徐夷則求見。


    項少龍心中暗歎,知道又要應付再一種煩惱了。


    徐夷則便服來拜候他,更沒有從人,論派勢遠及不上龍陽君等人。


    不見多年,他臉上加添了不少風霜,似是生活並不好過。


    客氣話後,兩人分賓主坐下,這燕國大將喟然道:“今日我們把盞談心,明天可能便要對陣沙場,教人欷噓不已。”


    項少龍也頗有感觸,問起太子丹的近況。


    徐夷則歎道:“與虎狼為鄰,誰能活得安逸,齊人對我們的土地野心,上將軍不會不知道。今次我們本不想派人來,但郭開卻慫恿丹太子,說若能扶起田健,壓抑田單,說不定形勢有變。所以末將才來了。也認識到無論誰人當權,都不會息止野心。”


    項少龍心中暗歎。趙人和燕人還不是恩怨交纏,當年他乘時空機器初抵貴境時,燕人侵趙的大軍剛被廉頗打敗,直攻到燕人的薊都去。那時魏、韓、齊、楚等聯手向趙人施壓,逼趙人退兵,曾幾何時,又輪到齊人對燕用兵,今次卻輪到楚人去扯齊人後腿,皆因三晉在強秦的威脅下,無力應付齊人。


    整個戰國史都是大國兼並小國的;誰不奉行擴張政策,借蠶食別國土地來壯大國勢、加強實力,誰就要給別人吞滅。假設燕人比齊人強大,那現在苦著臉的就是齊人了。


    自被趙人大敗後,燕人就在亡國的邊緣上掙紮,若非日後太子丹派出荊軻去刺殺小盤,恐怕沒有多少後人會對燕國留有印象。


    徐夷則續道:“丹太子現在駐馬武陽,那是武水旁的大城,比較接近南方,以應付齊人的威脅,上將軍若有空,丹太子會非常歡喜見到老朋友。”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對能否活著回到鹹陽都欠缺信心,那還談得上其他事。”


    徐夷則正容道:“上將軍是否指曹秋道約戰一事,此事必是田單、呂不韋在後推波助瀾,上將軍必要小心應付。我們曾派出幾個一流劍手挑戰曹秋道,好挫齊人威風,豈知連仲孫玄華那一關都過不了,想起也教人氣餒。”


    項少龍心知肚明此事是因韓闖陷害他而惹出來的,不想再談,岔開話題道:“徐兄何時回燕?”


    徐夷則答道:“本打算壽宴翌晨立即離開,現在當然要等看到上將軍挫敗曹秋道才走。”


    項少龍搖頭道:“徐兄對我期望太高了。”


    徐夷則微感愕然,通:“尚未交手,為何上將軍卻像沒有什麽信心似的。”


    項少龍當然不能告訴他領教過曹秋道的厲害,隻好含糊其詞,改談其他事。


    徐夷則閑聊兩句後,轉入項少龍最害怕的正題道:“今次夷則來拜候,實還有一事相求。”


    項少龍隻好道:“徐兄請言無礙。徐夷則正容道:“我們之所以會參加合從軍攻打貴國,實非所願,皆因為勢所迫,否則在齊人威脅下,將變得孤立無援,假若去此心腹之患,敝國絕不會參與合從之舉。”


    項少龍皺眉道:“事關重大,徐兄可作得主嗎?”


    徐夷則歎道:“這並非是否可以作主的問題。而是做主的願望。現在田單和呂不韋遙相勾結。貴國軍隊壓得三晉無力北顧,給與田單能有機會北犯我境。隻要上將軍向齊人暗示不會坐看他們擴張領土,那齊人縱有天大膽子,都不敢像現在般放恣。隻是一句說話,上將軍就可為貴國贏得敝國的友誼。”


    項少龍尚是首次卷入這種進退兩難的情況下,他雖能影響小盤,皆因他一直都沒存私心,事事為他著想。


    要知秦國自商鞅以來,便訂下了遠交近攻的國策,聯齊楚而淩三晉。至於燕人,自燕昭王築黃金台聘來樂毅等破齊名將,曾威風過一陣子後,秦人從不把僻處東北的弱燕放在眼內,故怎會為燕人開罪齊人。


    再一方麵,他卻要為善柔打算,助解子元將田健爭取回來,在某一程度上他勢要許諾田健呂不韋答應他的事,那自然包括了燕國這塊肥肉在內。


    他深切感受到自己並非搞政治的人,當然他可輕易騙得徐夷則的心,佯作答應。然後陽奉陰違,隻恨他卻非是這種人。


    項少龍苦笑道:“我要答應此事,隻是一句話那麽容易,卻恐怕不易辦得到。”


    徐夷則臉色微變道:“那或者是小將誤會了,還以為上將軍是丹太子真正的朋友。”


    項少龍言道:“徐兄言重了。朋友就是朋友,絕不會改變。但問題現在我非是正式出使來齊,又有呂不韋在旁牽製,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不敢輕率答應,可否待我想想再說。”


    再歎一口氣道:“假若我給曹秋道一劍殺掉,那就說什麽都沒用。”


    徐夷則容色稍緩,有點不好意思道:“是小將太急躁了,一切自該留待上將軍由稷下官凱旋歸來才說。”


    徐夷則言罷起立告辭,剛把他送到府門,李園來了。


    往日項少龍清閑得可抽空睡午覺,現在卻是應接不暇,忙得差點沒命。


    項少龍請李園到大廳等他,先趕去為肖月潭寫好的信畫押,再匆匆朝大廳走去,給小屏兒截著道:“大小姐有十萬火急的事,叫你立即去見她。”


    這小妮子眼合怨懟,十分幽淒。看得他的心都痛起來,卻又沒有辦法,他已下了決心,再不納任何姬妾,感情實是最大的負擔。自倩公主死後,唯一能使他動心的,就隻有琴清和李嫣嫣兩女。


    項少龍苦惱道:“但李園正在大廳等我呢!”


    小屏兒道:“那亦要先去見小姐,因為清秀夫人偷偷到了她處。”


    項少龍這才知道清秀夫人原來和鳳菲亦有交情,權衡輕重後,趕了去見這美人兒。


    清秀夫人仍是臉垂重紗,不肯以玉容相示,鳳菲識趣避開後,清秀夫人開門見山道:“上將軍可知你的處境非常險惡?”


    項少龍點頭沉聲道:“夫人有什麽新的消息?”


    清秀夫人道:“李相當然不會將他的事告訴我,不過我已命人留心他,這兩天韓闖不時來找他密談,上將軍觀人於微,當知韓闖非是善類,李相一向不大歡喜韓闖,忽然變得如此親密,自是令人起疑。”


    項少龍歎道:“我明白了。多謝大人,項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隻是為嫣嫣做的,否則她定會怪我。我們這些婦人女子,隻知上將軍有大恩於李相,而李相若以怨報德,就是大錯特錯,其他的事都不想理。也不敢再耽阻上將軍的正事,上將軍請自便吧。”


    項少龍早習慣了她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施禮告退,往見李園。


    李園獨坐廳內,默默喝茶,神情落漠,不知是否因要出賣項少龍而心境不安。


    項少龍在他旁坐下,忽然怒氣上湧,冷冷道:“麻煩李兄通知有關人等,今晚小弟決定不走了。”


    李園劇震道:“項兄今晚要走嗎?”


    項少龍細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偽,奇道:“韓闖那忘恩負義的家夥沒告訴你嗎?”


    李園叫起撞天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來找你。就是要告訴你韓闖這家夥給郭開說服要害你,同時嫁禍給呂不韋,好惹起貴國的內亂。咦?難道你誤會我會和他們一鼻孔出氣嗎?若是如此,我李園還是人嗎?嫣嫣也會怨我一世了。”


    項少龍糊塗起來,再分不清楚誰忠誰奸,道:“那這兩天為何不來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了,豈非落進韓闖和郭開的陷阱嗎?”


    李園慚愧道:“這幾大韓闖頻頻來找我說話,我也曾想過是否對此事不聞不問,但最後都鬥不過自己的良心,少龍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誌不夠堅定。”


    項少龍歎道:“你們有否想過,有我一日在秦與呂不韋互相牽製,秦國都難以全力攻打你們。否則會是怎麽樣的情況,你們當可想見。”


    不由又想起小盤的身分危機,那會使他和小盤陷在絕對的下風,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盤,但已失去了往日合法的理據。


    李園苦笑道:“其實龍陽君也不想出賣少龍,隻因他一時口疏告訴了韓闖他曾在大梁見過你,事後又沒有報知魏增,被他以此威脅,怕被揭了出來累及親族,才迫得要與他合作。他對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來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項兄該明白我的意思。”


    項少龍怒道:“韓闖這家夥可太過份了。表麵還滿口仁義道德,難怪他特別怕我,因為內心有愧。唉,既是內心有愧,那他這人仍不算太壞。”


    李園苦笑道:“想不到項兄仍有心情說笑,韓闖確亦非常苦惱,這麽做有一半是被郭開迫出來的。問題是韓闖身邊有人對郭開通風報訊,使事情泄漏出來,現在韓國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趙人,韓闖更怕了韓晶,怕她向韓王進讒。那他就糟透了。”


    項少龍怒火稍消,笑道:“早知如此當日一劍將郭開宰了,就不會有現在的煩惱。”


    李園道:“換了誰都不會有分別,為了掙紮求存。誰不是不擇手段,隻是我做不出這種事吧。照我看,韓闖不用你吩咐都會把今晚送你離臨淄布的陰謀取消,因為借曹秋道的劍,總好過用他自己的手。”


    隻這一句話,項少龍可斷定李園應沒有參與陰謀,否則就該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龍陽君負責,表麵上韓闖並不知情。


    心情稍佳,道:“那至少在與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了。”


    李園歎道:“理該如此,不過我卻得閑臨淄的劍手都躍躍欲試,想先秤秤你的斤兩。”


    項少龍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並不太好,他們最好不要來惹我。”


    李園沉吟道:“曹秋道確是曠古爍今的劍術大師,少龍有把握嗎?”


    項少龍想起肖月潭的“十招之計”,心下稍安,點頭道:“自保該沒有問題。”


    李園大訝,卻沒再作追問,還想說下去時,今次輪到解子元來找他。李園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


    項少龍把解子元迎入廳裏,後者苦笑道:“約是約好了。可小弟卻有個難題,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見過你才肯信。”


    項少龍心知肚明善柔隻是找借口見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了。”


    解子元喜道:“項兄真夠朋友,二王子知道可與項兄見麵,興奮得不得了,說你的一句話,在嬴政麵前此呂不韋的十句話更管用。”


    項少龍暗忖齊國之亡,皆因這種心態而來。


    解子元道:“今晚定要再找柔骨美人來陪酒,給她挨著都不知多麽舒服。”


    項少龍道:“她不是田單的人嗎?讓她知道我們說什麽不太好吧!”


    解子元道:“放心好了。她是出名不理政事的。而且說出去亦沒什麽打緊,隻要讓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們就成。”


    項少龍想起今早齊王毫不給麵子的斥責大王子田生,暗道難怪人人都看漲田健的行情。


    解子元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據傳大王會在壽宴上正式宣布繼位的太子人選,肯定是二王子無疑。所以我們才要借項兄壓壓田單和呂不韋的氣焰。”


    項少龍那想得到自己會以這種形式與呂不韋和田單進行政治鬥爭,可見政治手段確可殺人不見血。


    自己由一個“一無所有”的人,變成不但可影響秦國政壇,還能左右別國政局,確是始料所難及。


    解子元告訴他約定的時間,又匆匆趕去通知仲孫龍父子。


    項少龍返房把密藏的百戰刀取出,掛在腰際,心想若曹秋道不答應十招之數,便在壽宴那晚諸事停當後和鳳菲溜之夭夭。小命要緊。什麽劍手的榮耀均屬次要。


    想起曹秋道出神入化的劍法,早前給肖月潭激勵起的鬥誌,此時又不翼而飛。


    不過老曹若肯以十招為限,則不妨陪他玩玩,自己怎不濟都可捱過他十招的。


    他當然明白肖月潭是為他著想,不戰而逃定會在他光榮的武士生涯裏留下一個大汙點,尤其在小盤會有身分危機時發生,更屬不智。


    但自己知自己事。曹秋道的劍法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為了妻兒。又覺得這樣送命太不值得,所以才生出避戰的主意。


    到現在為止,他仍弄不清楚龍陽君是否真的出賣自己。隻要今晚看看他會否取消離開臨淄的安排,就可清楚了。


    他有點想到園中練習刀法,但暗忖假若老曹不肯答應十招之請,練也是白練,沉吟間,幸月帶著一股香風擠人他懷襄,把他摟個結實,嬌喘細細道:“上將軍騙得我們很苦呢!”


    項少龍擁著她豐滿動人的嬌軀,麵對著如花玉容,大感吃不消,但更不想傷害她的芳心,隻好道:“幸月小姐不是須彩排歌舞嗎?”


    樂聲仍隱隱從園處傳來,故項少龍會有此語。


    幸月俏目生輝地凝注他,妮聲道:“大小姐在指點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家惦掛上將軍,所以趁機溜來看你嘛!”


    最難消受美人恩,項少龍一向對這美歌姬並無惡感,怎忍心硬是拒絕她,隻好顧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會繼續追隨二小姐呢?”


    幸月道:“這個當然。我們做周遊歌姬的都有個不成文的傳統,就是莫要嫁入豪門,要嫁就嫁布衣平民,又或獨身終老。唉,我們什麽男人沒見過呢?對男女之事早心淡了。”


    項少龍先是愕然,旋即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道:“不過像你們那樣能為自己作主的歌姬仍不多,豪門養的歌姬都是沒法主宰自己的命運。”


    幸月吻了他的嘴唇。媚笑道:“起始人家以為你是沈良,又見歌舞團解散在即,真想從了你,現在則隻想好好侍候上將軍。今晚人家到你處來好嗎?你現在的樣子好看多了。”


    項少龍大為意動,可是又覺有點對不起紀嫣然等,隻好婉拒道:“現在我必須保留體力,以應付與曹秋道那老家夥一戰,若還有命,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你呢。”


    幸月欣然道:“一言為定。”獻上香吻,情動非常。


    幸月走後,項少龍看看天色,心想不若到街上逛逛,安步當車到解府去見善柔和接解子元,好過坐在這裏胡思亂想。


    打定主意後,換上武士服,外披擋風長綿襖,戴上帽子,溜了出去。


    這日天色極佳。在此日落西山的時候,街上人車往來,好不熱鬧。


    他的劍傷已大致痊愈,加上又有百戰寶刀在手,除非大批武士來圍攻他,否則總能脫身,但當然不會有人敢公然來殺他。若是單打獨鬥,倒可借之用來練劍。


    起始時他提高警覺,用了種種方法測探是否有人跟蹤他,仍一無所覺時,放下心來。全情享受漫步古都的情趣。


    齊國婦女的開放程度,僅次於秦趙兩國。


    秦國因蠻風餘緒。婦女仍充滿遊牧民族的味道;趙國則因男丁單薄,王室鼓勵男女相交,所以趙秦兩國的女子都不怕男人,活潑多情,至乎在街上與陌生男子打情罵俏。


    齊女卻似是天生多情,不知這是否臨海國的特性,很少有害羞的。


    項少龍獨行街上,便不時遇上結伴同遊的齊女秋波拋迭,眉目傳情,充滿浪漫旖旎的氣氛。


    他所到之處,要數楚女最是保守,較極端的就像清秀夫人,連粉瞼都不肯讓男人看,神態語氣都擺明隻可遠觀,不是可隨便采摘。


    不由又想起莊夫人。她乃南方少數民族,作風又大膽多了。


    在輕快的腳步裏,項少龍踏入解府,不用通傳,下人把他帶往善柔居住的庭院。


    善柔把他扯到偏廳,大嗔道:“你怎能答應師傅的挑戰,這麽快就忘了給他捅了一劍嗎?”


    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是他來惹我,小弟隻是受害者。”


    善柔跺著腳道:“你這人呢!你項少龍有什麽斤兩,我善柔不清楚嗎?這樣去等若送死。輸便輸吧,有什麽大不了的。”


    項少龍歎道:“我現在代表的是秦國武士的榮辱,不過話說回來,比武不是都要殺人才可了結吧!”


    善柔怨道:“你太不明白師傅了。隻要一劍在手,就不講情麵,誰都左右不了他。以往對上他的,都是不死即傷,你上次隻著了輕輕一劍,不知是多麽走運。”


    又道:“我剛去見過師傅,請他收回成命,豈知他說難得有你這樣的對手,怎也不肯改變心意。真氣死人了。”


    項少龍不忍她擔心,先叮囑她千萬不要說向人知,才把肖月潭的十招之計說將出來。


    善柔聽罷籲出一口涼氣道:“師傅克敵製勝,每在數招之間,你當十招易捱嗎?”


    項少龍一拍腰間寶貝,傲然道:“若捱不過十招,現在還有命站在這裏任你怨怪嗎?”


    善柔見到他的百戰寶刀,立時秀眸亮閃,毫不客氣抽出來把玩,喜道:“久未與高手過招,就找你來試吧。”


    項少能當然知她厲害,忙道:“現在不成,給小弟多一晚時間,讓傷口全好了,才和你較量。”


    善柔狠狠道:“明天本姑娘就來找你,到時若推三推四。我就揍你一頓。”


    言罷“噗哧”嬌笑,神態有多麽迷人就那麽迷人。


    項少龍心中暗歎,善柔是他誠切想留在身邊的女子,卻已成了人家之婦,成為人生裏一件無可奈何的憾事。


    像楚太後李嫣嫣,打開始便知隻是一夕之緣,心中早有準備,反不覺傷心。


    還留下了美麗的回憶。


    善柔湊近他少許肅容道:“若能使田老賊失勢。那比殺了他還教他難過,我也算報了大仇。所以找一直都不準子元那混賬家夥投靠田單。可笑孫玄華還以為我對他們父子再眼相看。”


    項少龍點頭道:“我明白的,怎都要幫柔姐出這口氣。”


    著柔笑臉如花嬌嗲的道:“早知你是好人來呢!”


    這時解子元才回來,換過衣服,善柔送他們出門時,還不忘提醒項少龍明天會找他練武。


    馬車開出解府,解子元警告道:“在臨淄無人不給我夫人打怕了,連仲孫玄華都怕給她逼去比試,項兄小心點才好。”


    項少龍歎道:“若連她那關都過不了,還憑什麽去見曹秋道他老人家呢?”


    解子元一想也是,大笑自己糊塗。


    聽著蹄音輕聲,項少龍閉上眼睛,心神卻飛返鹹陽溫曖的家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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