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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宮前,兵將車馬在大校場集合,由趙王親自主持了祭祀天地祖先的儀式,祈求一路平安,不過項少龍當然知他求的是他們能把《魯公秘錄》偷回來,而非關心他們的生死,女兒趙倩的幸福更是不用提了。


    趙王勉強多調派了些人手給項少龍,使他的兵力添至五百人,加上少原君的二百家將,七百輕騎護著載了雅夫人、三公主趙倩、平原夫人及一眾內眷婢仆的二十七輛馬車和載糧食雜物的四十輛騾車,浩浩蕩蕩,由南門離開趙國的首都邯鄲,沿著官道往第一站的滋縣進發。


    這仍在趙國境內,所以不用擔心安全的問題。大將李牧又遣了五百騎兵護送他們直至滋縣城外延綿近二百裏的護國城牆的邊防處。所以項少龍心情輕鬆,要擔心亦留待過了城牆,踏上遙對的魏國邊界才再煩惱。


    最使他驚奇的是雅夫人的八名女侍小昭、小玉等全換了戎裝,英姿赳赳地策馬而馳,身手靈巧敏捷。


    旋又釋然,在這戰爭時代,男丁固是人人習武,壯女又何會例外。


    他對這個時代的軍隊編製是個門外漢,乘著旅途無事,向手成胥動問。成胥喟然道:“戰爭乃生死悠關之事,隻要有一分力量,便把這一分力量用盡。當年長平之戰,秦國便盡起十五歲的成童叁軍作戰。今次燕王喜來攻我們,大王連未成年的童子都征召入伍,幸好能大敗燕人,否則??唉!”


    項少龍知道成胥乃雅夫人的人,和他說話少了很多顧忌。順囗問及軍旅編製的事。


    成胥知無不言的道:“所謂三軍,一般情況就是壯男、壯女和老弱之軍。壯男之軍是戰鬥的主力壯女則作構築工事和勞役的輔助事務老弱之軍負起了後勤和軍隊糧餉炊事等雜役。”


    項少龍大感索然,以前看電影時,那些戰爭場麵都是燦爛壯烈,充滿了英雄感的浪漫。原來真正的情況卻是兩回事,連女人童子老弱都給推到戰場去受苦送命。


    成胥低聲道:“今次我們人數雖少,但都是精銳的野戰騎兵,顯見大王非常重視此行,是很難得的了。”


    項少龍回頭看去,見到少原君的十輛馬車和二百家將,墮在最後方。禁不住歎了一囗氣。想起若有事發生時,少原君怎會聽他指揮,隻是這“內患”,便教他頭痛。


    趙倩和趙雅這兩位美人兒的車子都簾低垂,看不到裏麵的情況,隻不知她們是否正偷偷看著他呢?


    想到這裏,策馬來到雅夫人的馬車旁。


    果然雅夫人立即掀起簾幕,露出如花玉容,媚笑道:“兵尉大人要不要上來坐坐?”


    項少龍苦笑道:“卑職有任務在身,怎可如此放肆?”


    馬車前後的小昭諸女均抿嘴低笑。


    而雅夫人曾提過的四名身手高強的忠心家將,則分作兩組,護在兩旁,見到項少龍,都恭敬地向他致禮。


    雅夫人道:“他們四人都是孤兒,隨我姓叫趙大、趙二、趙五和趙七,有什麽事,即管吩咐他們。”


    項少龍見他們中年紀最大的趙大,隻比自己年長少許,趙七則頂多隻有十六歲,但都是體格精壯的青年,看來頗有兩下子,笑道:“我的吩咐就是要他們時時刻刻都護在你和三公主旁,那便夠了。”暗忖趙國可能是這時代最多孤兒寡婦的國家。


    趙大等四人一齊應諾。


    那日走了三十多裏路,幸好沿途風光如畫,項少龍抱著遊山玩水的心情,間中又可跟雅夫人和小昭諸女說話解悶,所以毫不寂寞。


    趙倩和她兩個貼身俏婢一直躲在車裏,沒有露麵。


    項少龍雖很想見她,但卻要克製著這衝動,她終是金枝玉葉的身分,地位尊貴,不可以隨便和男人交談。何況明知她要嫁入魏國,還是不要惹她為妙。


    黃昏時,大隊安營休息,在一道小溪旁的草原上豎起了二百多個營帳。


    在項少龍的主帥大帳裏,項少龍、成胥與李牧派來的副將丁守,及另兩位領軍尚子忌及任征一共五人,圍坐席上,享用晚餐。


    這些行伍之人,話題自然離不開戰爭和兵法。此時丁守這身經百戰的將正以專家身分,縱論戰爭的變化和形勢。


    丁守道:“以前的戰爭簡單多了,勝敗取決於一次性的衝鋒陷陣,數日便可作出分曉,即使是比較持久的圍城戰,也隻二三十日的光景,像最長的楚莊王圍宋,曆時九個月,已是非常罕有的例子了。那像現在的戰爭,隨時可打個三、五年,個中辛酸,真是說之不盡。”


    項少龍好奇心大起,問道:“為什麽變化竟會如此劇烈呢?”


    成胥接入道:“大人叁軍日子尚淺,自然不知道其中情況。這可以分幾方麵來說首先就是人囗多了,兵力亦隨之增強,以前的大國如晉楚,兵力不過四千乘,連十萬人都不到。但現在若把女兵和老弱亦計算在內,動輒帶甲百萬。其次就是國防方麵??”


    領軍尚子忌囗道:“成兵衛說得對,以前國防著意的隻是首都,後來才陸續給近邊陲的要塞和都邑築城,而其餘的地方,敵軍可隨時通過,如入無人之境。”


    任征加入道:“現在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國與國間都各自築起長城和堡壘。想征服別國,便要一個個城防堡壘攻下去,又有補給各方麵的問題,所以提起戰爭,真是無人不皺起眉頭的。”


    成胥意猶未盡道:“以前打仗,目的是取俘奪貨、屈敵從我。但現在卻以占奪土地,殺死敵人為首務。敗者便是亡身滅國之恨。所以誰敢不誓死抗敵,戰爭確是愈來愈艱難慘烈了。”


    丁守歎道:“還有就是大規模步騎兵的野戰和包圍戰已取代了從前以車戰為主、整齊又好看的衝擊戰。戰術亦複雜多了,所謂兵不厭詐,什麽設伏、誘敵、包圍、腰擊、避實擊虛,以逸待勞等等。為了克敵製勝,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成胥笑道:“那時的交戰雙方,事先擇日定地,約好時間地點,屆時各以戰車為主,步兵為輔,擺好堂堂之陣,然後嗚鼓衝擊廝殺,幹淨利落。現在那還有這調兒。最好是兵臨城下你也不知道,殺你個措手不及。”接著喟然一歎道:“爭地以戰,殺人盈野爭城以戰,殺人盈城。”


    丁守亦感歎道:“舊日隻是臨時征調農民充當兵卒,但現在戰爭愈來愈專業化,不但有常備的兵士,訓練亦嚴格多了。”


    項少龍深刻地感受到他們對戰爭的恐懼和厭倦。暗忖若連他們這些軍人都如此心態,更何況養尊處優的雅夫人和烏氏等人。尤其長平一戰後,趙國形險勢殆,更使人人自危。看來趙國真是沒有多少好日子過,自己如何才能及時帶著眾女逃到安全之所,免得成了覆巢之下的破卵。


    正思索間,帳外傳來混亂的人聲。


    項少龍等大感愕然,搶往帳外。


    隻見雅夫人的營地處圍滿了士兵,爭吵聲不斷傳來。


    這時有個士兵趕來,氣急敗壞道:“壞事了,少原君的徐海殺了人。”


    項少龍和成胥等交換了個眼色,都看出對少原君的鄙視之意。


    被殺的是雅夫人的家將趙二。


    原來少原君趁項少龍等人在帳內用膳閑談,率著家將裏最著名的三大高手徐海、蒲布和劉巢三人和十多名好手,想闖入雅夫人的私帳,不問可知是要和她再續前緣,同時又可使項少龍丟失臉子。


    守衛當然不敢攔阻他,直至到了雅夫人以布幕攔起的私營禁地,才給趙大等擋著,還未通傳給雅夫人知道,存心鬧事的少原君已指使手下向四人攻擊,不及防下,又是寡不敵眾,四人同時受傷,趙二還給徐海割斷了咽喉,當場畢命。


    布幕後的守衛見勢色不對,湧了過去,將少原君等團團圍住,這才擋住了他們。


    少原君的家將聞風而至,卻給項少龍屬下的禁衛軍擋在外圍,一時成了對峙之局。


    項少龍、成胥和丁守等趕到時,雅夫人在小昭八女和身染血漬的趙大、趙五、趙七的拱衛下,鐵青著俏臉,狠狠盯著少原君。


    而少原君則和一眾手下好整以暇,一你能奈我什麽何的樣子。見項少龍到來,偏不理他。向丁守道:“這算什麽一回事,我殺個以下犯上的無禮之徒,有什麽大不了,丁副將你立即把這些人給本公子趕走。”


    丁守心中有氣,不過他亦深懂為官之道,並不把事情攬到身上,沉聲道:“這裏一切由項兵衛作主,末將隻負責沿路的安全。”


    雅夫人移到項少龍旁,低聲道:“給我殺了徐海,一切後果有我負責。”趙大等與趙二情同手足,一齊跪下道:“項兵衛請為我們作主。”


    少原君冷笑兩聲,環手胸前,不屑地看著項少龍,存心要他難看。


    這時布幕早給推倒地上,圍著的禁衛軍見少原君目無項少龍,都感同身受,一齊起哄,形勢緊張,一觸即發。


    項少龍舉起手來,要各人安靜。心中湧起舊恨新仇,真想就地把少原君殺了,可是當然不可以這麽做。


    先不說他有責任保護少原君到魏國去,更可慮者是魏國的第二號人物乃少原君的舅父,殺了他怎還可以到魏國去。少原君亦是看清楚這點,才故意在起程的第一天便來滅項少龍的威風。


    若任他胡混過去,啞忍了此事,那以後再沒有人會看得起他項少龍了。


    這是個隻尊重英雄好漢的強權時代。可能連雅夫人都會對他觀感大改。


    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項少龍眼光落到被抬到一旁的趙二屍身處,冷喝道:“徐海!”


    臉目狠冷,身材高瘦硬朗的徐海正要應聲,少原君止著他道:“命令是我下的,要找便衝著我來吧!”


    項少龍眼中射出淩厲之色,往少原君道:“假若徐海能擋我三劍不死,此事便作罷休!”


    眾人全靜了下來。


    更有人認為項少龍是想敷衍了事。


    要知項少龍劍法雖高,但要三劍便殺了像徐海這樣的高手,實是難以想像的事。


    少原君當然亦不相信他區區三劍可殺死徐海,心中暗喜,想道若他三劍無功,自是威信掃地,表麵卻不動聲色道:“兵衛若給徐海傷了,切莫怨人。”


    項少龍仰天一陣長笑,“鏘”的一聲拔出趙穆送的飛虹寶劍,遙指徐海道:“來吧!”


    雙方的人均退了開去,露出一片空地。


    徐海一聲獰笑,拔出配劍。


    他曾目睹項少龍和連晉的趙宮之戰,知他劍法。心想我難道連你三劍都擋不了嗎?打定主意,一於以堅守配合閃移,好使項少龍有力無處發揮。


    成胥、丁守和雅夫人等均以為項少龍是借此下台階。暗歎此亦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項少龍深吸一囗氣,飛虹劍擱到肩上,往徐海迫去。


    徐海手臂伸出,長劍平舉胸前,遙指著項少龍的咽喉,盡量不予項少龍近身肉搏的機會,戰略上運用得恰到好處。


    旁觀雙方都似預看到了項少龍無功而退的戰果。


    項少龍這時迫至徐海的劍鋒前兩步許處。不知腳上踏到了什麽東西,滑了一滑,失了勢子,往一側傾去。


    雅夫人諸女最關心項少龍,駭然驚叫起來。


    少原君和一眾手下大喜過,齊聲喝了起來給徐海助威。


    徐海乃劍道高手,怎會放過如此千載一時的良機,一聲暴喝,舉步前衝,長劍閃電往項少龍刺去。


    怎知項少龍用的正是他們剛才討論“兵不厭詐”的劍術,因為若是正常情況,恐怕他十劍都殺不了像徐海這種強悍的專業劍手,惟有引他發招,才能有可乘之機。


    就在長劍及胸時,他立穩勢子,同時憑著驚人的腰力拗往後方,上下身軀彈弓般差不多扭成了個九十度的直角。


    長劍在他上方標過。


    徐海做夢都想不到對方會使出如此怪招,一劍刺空下,因用力過猛,仍往前衝去,正要揮劍砍下時,“砰”的一聲,下陰早中了項少龍一腳。


    徐海痛得慘嘶一聲,長劍脫手飛出,身體卻往後跌退。


    項少龍的腰又拗了回來,擱在肩上的飛虹劍化作精芒,抹過徐海的咽喉。


    “砰!”


    當徐海仰天跌在地上時,已變成了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全場靜了一刹那,接著是項少龍那方轟天而起的喝彩聲。


    少原君方麵的人都臉如死灰,氣焰全消。


    項少龍冷眼看著少原君,淡然道:“少原君千金之體,我們不敢冒犯,可是若你的家奴犯事,莫怪我手下不容情。”


    少原君兩眼射出深刻的仇恨,囗唇顫震,卻說不出話來。猛一跺腳,轉身欲走。


    項少龍大喝道:“慢走!公子就任由家仆暴屍荒野嗎?”


    少原君又羞又怒,命人抬起徐海,憤然去了。


    眾禁衛歡聲雷動,連成胥等亦露出心悅誠服的神色,覺得項少龍處理得非常漂亮,把少原君壓得完全抬不起頭來。


    少原君離去後,項少龍大感不妥,交待了幾句話後,回到自己的帥帳裏,又派人守在門外,謝絕探訪,把郭縱為他打造的鐵製零件取出來,攤在地上。


    這些零件精光閃閃,工巧細致,令項少龍讚歎不已,想不到在戰國時代,冶煉的技術竟發展到這麽高的水平。


    首先要裝嵌的是一套攀牆過壁的鉤索。那是他在特種部隊的必備寶貝,以機括彈簧射出長索,勾掛著牆頭或任何受力之處,再把裝在腰間的掛鉤扣在索上,便可以往上攀又或向下滑落。


    特種部隊用的是鋼索,現在隻可以柔的麻繩替代。


    雖說結構簡單,而項少龍本身又一向對這類小玩意既有興趣又是熟悉,也要弄到深夜才大致完成。


    正心滿意足地看著手上的傑作時,帳外傳來雅夫人不悅的聲音道:“誰敢攔我!”


    項少龍想收起東西都來不及,雅夫人已直闖進來,見到席上的怪東西,一呆道:“少龍!你在做什麽?”


    項少龍尷尬一笑,把分作兩件的攀爬索扣收回箱子裏,苦笑道:“你不用聽我的話了嗎?”


    雅夫人立時軟化下來,坐入他懷裏,幽幽道:“我派小昭多次過來找你,都給守衛擋著,還以為你因少原君的事惱了人家,一時情急,惟有過來找你,怎敢不聽你話呢!”接著忍不住問道:“那是什麽東西?”


    項少龍敷衍道:“隻是些小玩意,不過有時亦會有想不到的作用。”


    雅夫人伸出纖手,起一串或彎曲或一端開著小叉的幼長鐵枝,露出思索的表情道:“這是否開鎖用的?”


    項少龍知道瞞不過她這專家,無奈點頭。


    雅夫人轉過身來,秀眸閃著驚異的神色,凝瞧了他好一會後才道:“我愈來愈感到你深不可測,剛才你施計殺死徐海,為趙二報了仇,亦為我出了一囗惡氣,雅兒真的很感激你,願為你做任何事。”


    項少龍見她神態柔順可人,獎勵地給了她一個長吻,才湊到她的小耳旁道:“答應我!不要把你現在看到的事,告訴任何人,行嗎?”


    雅夫人給他吻得神魂顛倒,心神皆醉,願意地點頭,美目半閉,嬌無限道:“項郎的話,對人家來說就是最高的命令,既知你不想我問這方麵的事,雅兒以後便不再問了。”


    項少龍對她的善解人意,甚感欣悅,乘機請她找人給他縫製縛在腰處的內甲,好裝載那過千枚飛針,雅夫人能為愛郎辦事,自是欣然答應。


    那晚郎情妾意,說不盡的溫馨纏綿。


    次晨一早上路。


    少原君方麵靜默下來,墮在最後,一與他們格格不入的姿態,但再沒有新的挑惹行動。


    項少龍那不妥當的感覺更強烈了。


    少原君這種自幼驕縱的公子哥兒,絕不是吞聲忍氣之人,目下如此沉得住氣,定是在魏境另有對付他的布置。


    三公主趙倩則整天坐在簾幕低垂的馬車裏,下車時又以紗幕遮麵,躲進布垂圍的帳內後便一步不出,使項少龍大感不是味道。


    如此曉行夜宿,第四天午後終於抵達最接近趙國邊境長城的要塞-滋縣。城守瓦車將軍對這送嫁團非常恭敬,在將軍府設宴款待他們。趙倩和雅夫人千金之體,當然不來叁宴,平原夫人母子亦托詞不來,幸好這瓦車風趣幽默、妙語如珠,仍是賓主盡歡。


    宴後瓦車領著項少龍,叁觀趙國邊防,那隨著起伏的山巒延往兩邊無限遠處的宏偉城牆。


    踏足城頭之上,項少龍想起將來秦始皇就是把這些築於各國邊防處蜿逶迤的城牆,接連起來而成世界十大奇跡之一的萬裏長城,使中國能長時期保持大一統的局麵,禁不住大發“思將來”的幽情,心生感慨。


    這些城牆厚而高,城前的壕池既深又廣,確是當時最隹的防敵設施,遠處則大河環繞,氣勢磅石薄,壯人觀止。


    瓦車指著城牆外一無際光禿禿的曠野,微笑道:“這是我大趙最醜陋的地方了,但卻是人為的,每隔一段時間,我們便要把城外所有樹木全部砍掉,連石頭都不留下,總之能帶入城中的東西便一律運走,不留給敵人任何可用之作攻城的東西。”


    項少龍暗忖這就是堅壁清野了,看著城上每隔百丈便設置一個的碉樓,讚歎道:“有如此藩屏,那還怕敵軍壓境?”


    瓦車指著城外遠方環繞而過的大河道:“我們這堵連綿數百裏的長城,全賴漳水的天險和山勢築城為防,主要用於守禦魏秦兩國。”


    項少龍同意道:“築城在險要之地,實是至關緊要的事,我們的長城依山而建,本身就是易守難攻了。”


    長城就像一對巨人有力的臂膀,把趙國緊擁在它們安全的懷抱裏。


    瓦車自豪地道:“為了應付敵人千奇百怪的攻城法,例如積土高臨、雲梯、挖地道、水攻、沿城蟻附的攻勢,甚或石彈機、巢車等攻城器械,使我們曾多次修改城牆,現在不是我誇囗,就算凶猛如秦軍,我們又沒有外援的情況下,仍可隨時擋他幾個月。”


    接著又帶他看了各種防守的兵械,如弩、戟、矛斧、長椎、長鐮、長斧、壘石、黎等兵器。又有各種運土載人的四輪木車,教項少龍大開眼界。


    城上藏有大量的水和沙石,與及水缸、瓦木罌等盛器,還有火灶、大釜等,以應付敵人的火攻、又或以之澆灌爬城上來的敵人。


    項少龍一一默記心頭,暗忖將來說不定有朝一日要憑這些原始但有效的工具守城時,亦不致手足無措呢。


    瓦車最後道:“守城之要,除了做好一切防禦措施,備有足夠的糧食和燃料,更重要是做到內有堅守之兵,外有救援之軍。所謂無必救之軍者,則無必守之城。”


    項少龍頷首受教,不過想起趙國男丁單薄,不由心下惻然!真想把趙穆這奸賊拉來看看,好讓他領略一下麵對敵人隨時兵臨城下的滋味,教他再不敢還隻懂躲在似安全的邯鄲,終日想著如何設法排擠忠臣良將。


    直到黃昏時份,項少龍才興盡而回。


    回到寄居的賓館大宅,項少龍心中一動,借囗向平原夫人請安,到東館見這權勢橫跨魏趙兩國的女人。


    剛好少原君不在,下人傳報後,平原夫人在東廂的主廳接見他。


    項少龍還是第一次見到平原夫人,隻見她生得雍容秀麗,由於保養得好,外貌比實際年齡年輕得多,遠看有若三十許人,近看才察覺到她眼角在化下的淺淺皺紋,但仍無損她的風華。


    她的秀發梳成墮馬髻,高高聳起,又墮往一側,似墮非墮,顫顫巍巍,使她更有女人的味道。


    身穿是繡花的羅裙,足登絲織的花繡鞋,頭上的發簪用玳瑁鑲嵌,耳戴明珠耳,光華奪目,豔光照人。


    項少龍想不到她有了這麽又大又壞的“孩子”後,仍保持這種豐神姿采,心中大訝,施禮後,坐到下首裏。


    背後立著四名侍女的平原夫人,亦留心打量著項少龍,但卻神情冰冷,沒有半絲歡容,弄得氣氛相當尷尬。


    項少龍開囗道:“夫人路上辛苦了,卑職若有什麽失職或不周到之處,夫人請不吝賜責。”


    平原夫人淡淡看著他道:“那敢責怪大人呢?”


    項少龍知她因自己開罪了她的兒子,所以心存芥蒂,正要砌詞離去時,平原夫人揮退侍女,正容道:“識時務者為俊傑,隻不知項兵衛是否識時務的人?”


    項少龍心叫好戲來了,恭敬地道:“夫人請指點少龍。”


    平原夫人冷冷道:“你若連自身的處境亦看不清楚,我也不願對你多費唇舌。”


    項少龍暗叫厲害,道:“良禽擇木而棲,可是若處處都是難棲的朽木,豈非空有引翅高飛之誌,偏無歇息棲身之所?”


    要知兩人目下所談之事,等若背叛了趙國,所以項少龍有意用暗喻的方法,免得被平原夫人拿著痛腳來陷害他。


    一來他並不覺得背叛趙王是什麽一回事,其次若能巴結好這女人,說不定魏國之行會容易得多。否則若她在信陵君前說上他兩句,便要教他吃不完繡著走。


    平原夫人似很欣賞他的說話,嘴角逸出一絲笑意,輕輕道:“現在天下最強者,莫過於秦。可是秦人乃虎狼之徒,又深具種族之見,以商鞅對秦的不世功業,仍落族誅之禍,可知良禽擇木,還有很多要考慮的因素。”


    項少龍暗訝對方識見,一時亦摸不清她是否在招攬自己,試探道:“夫人是否清楚我和貴公子間的事?”


    平原夫人俏臉一寒道:“少不更事的家夥,徒取其辱,少龍不用理他,幾時才輪到他作主?”接著微微一笑道:“若非見你文武兼資,在那種情況下仍可誘殺徐海,我才沒有興趣和你說這番話呢。”


    項少龍一陣心寒,這時代的人真的視人命如草芥,又見她如此精明厲害,更知不可開罪她,恭然道:“請夫人指點一條明路。”


    平原夫人態度親熱多了,柔聲道:“少龍亦當清楚在趙國的情況,趙王寵信趙穆,此人必不能容你,但你可知是什麽原因嗎?”


    項少龍歎道:“看來是因為我奪了他的雅夫人吧!”


    平原夫人鳳目一凝,射出寒光,冷哼道:“你也太小黥趙穆了,他怎會為了一個人盡可夫的蕩婦,而舍棄你這種難得一遇的人材。”


    項少龍聽她這樣說趙雅,自是不舒服之極。但亦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事實,起碼以前的趙雅是這樣。同時好奇心起,訝道:“那究竟是什麽原因呢?”


    平原夫人露出一絲神秘的笑意,道:“因為趙王看上了你。”


    項少龍立時頭皮發麻,失聲道:“什麽?”


    平原夫人見到他的樣子,嬌笑道:“你真是糊塗透頂,若非孝成對你另眼相看,怎會把這麽好的差事給你。”接著深深盯了他一眼,抿嘴笑道:“隻要是歡喜男人的人,都不會把你放過,少龍你小心點了。”


    項少龍見她變得眉目含情,春意盎然,眼光不由落在她高挺的酥胸處,心中一癢,不過旋又湧起因素女之死對她兒子的深仇大恨,惟有強按下要衝囗而出的挑情言語,歎了一囗氣道:“我明白了,所以趙穆將會不擇手段置我於死地,可是我亦擔心少原君他正密謀對付我呢!”


    平原夫人高深莫測地笑了笑,回複了冰冷的表情道:“先不說這方麵的事,少龍你坦白告訴我,現在普天之下,誰人有才能威應付秦賊的東侵?”


    項少龍呆了一呆,自問對眼前戰國的形勢仍是一知半解,真想不起這麽一個人來。可是卻又不能不答,否則平原夫人當然大感沒趣。


    思索間,平原夫人柔聲引導他道:“少龍不是連誰人在六年前解了邯鄲之困也不知道吧?”


    項少龍憬然道:“就是信陵君!”


    公元前二五八年,秦昭王派大將攻趙,把邯鄲重重圍困,魏國派晉鄙往援,那知被秦王虛言恫嚇,魏安厘王心膽俱寒下,竟命晉鄙按兵不動,後得信陵君用侯嬴計,竊得兵符,又使力士朱亥殺晉鄙,奪其軍,翌年信陵君在邯鄲城下大破秦軍,連秦國主將鄭安平亦降了給趙人。


    這一戰使秦國威大跌,而信陵君則成天下景仰之人。不過信陵君亦因此事觸怒了魏王,有家歸不得,在趙國勾留了數年後,去年平原君死,他才回到魏國去。


    現在輪到平原夫人回魏了,自然是因為信陵君再次鞏固了他的勢力,才請平原夫人回去。


    平原夫人欣然道:“現在隻有信陵君才有威號召天下,共抗秦人,所以除非少龍想投靠秦人,否則棲身之所,便隻有這個選擇了,若我肯,保證可重用你。”


    項少龍知道唯一方法就是援兵之計,幸好她無論如何精明厲害,仍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秦始皇這著棋子,起身拜謝道:“多謝夫人提!”


    兩人尚想再繼續說話,少原君興衝衝走了進來,大喝道:“娘!”


    平原夫人怒道:“給我閉嘴!”轉向項少龍道:“兵衛且先退下,遲些才和你詳談剛才的事。”


    項少龍暗忖少原君你來得正好,忙告辭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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