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不能自亂陣腳!如果扶桑在這,她一定又會露出那種眼神!那讓人萬分嫌惡的眼神。


    荒淩萱下猛力狠心甩了自己兩個耳巴子,一邊臉一個,對稱極了。一時間,他人看去,小姑娘就像塗了腮紅般粉嫩。


    清醒一點,抱定守一……


    荒淩萱坐骨階上,默念修行口訣,試圖修去靈體上的瑕疵,保持原先的潔淨。


    畢竟,靈體長時間待在他人的精神世界內,會沾染不屬於自己的情緒、思想,稍有疏忽,都會影響自己日後的心境。


    也正是這份警覺讓荒淩萱誤打誤撞邃了方和懌的意。


    此時本該午睡的方和懌,察覺精神世界內多出一道精純生機,欣慰地打開屋門,果然看見正打坐淨靈的荒淩萱。


    對,就是這樣。


    我親手烹製的,我的精神,我的意誌。你僅攝入是無用的,須領悟其中深意,然後將我逐出,徹底將它化為你之所有吧。


    屋門悄悄合上,沒驚動入定的她。而深琢己靈的荒淩萱,毫不意外地遇上了那堆被吸入體內的,屬於方和懌的精神意誌。


    “哼!對你這種不看重自己生命的病人!我才不要義務出診!”


    荒淩萱說著,敞開心扉,將其盡數納入己心,以心作爐,煉去異己之覺,僅留合己之誌。


    初入方和懌的意境,荒淩萱感受到的不是他為蠻洛兒擋那一掌時的心緒,反而是一陣由強烈的不甘、隱忍的憤怒和自覺的孤獨混合成的感覺。


    以第三人稱的方式,荒淩萱來到幼時的方和懌身邊。


    ——|?''-''?)——


    今天是方和懌來到蠻端的第一天。


    “夫人!是男娃!是二少爺!”


    他是方夫人時隔百年攢來的第二個孩子,他的平安出生讓方家上下振奮。


    沒人會在無端煉獄嫉視初生的希望,他們隻會同情或是漠視。同情希望最終走向絕望,漠視希望凋零於冰冷寒冬。


    可若無法,便作他說。


    為了讓方和懌得到最好的祝福,方家族長請方城出麵,讓他找來太久國師,這位見證太久建都,堪比古神的聖德老人。


    國師待人真誠,她看方和懌第一眼就賜下名字,單名“忻”,取的“和樂”之意,既是象征這孩子為方家帶來和樂,亦是希望方忻一生和樂。


    但方忻沒有和樂,有的隻是痛苦!因為國師在取名賜字後,再為他丈量生命本源時得出一卦,是先天不足,後天難求之意。


    所以,當時在場的,包括方夫人在內的所有人,都明白方忻這個孩子注定了命裏會缺點東西,人生路上走不遠嘍!


    說不定,連永生之苦都無需安受。於是才剛出生,他便即淪為族中異類,飽受冷眼。


    雖為方和懌的命運感到無力,但荒淩萱到底是熬過第一紀元的荒草古靈,她見過的世事滄桑多了去了,也不差這一眼。


    ——(?˙ー˙?)——


    方才見這人長,眼下又看那人長。荒淩萱還未來得及揣摩方和懌為她留下的那一意境到底是何用處,就被另一聲嘹亮的哭聲吸引。


    又是一個生命。


    “夫人!是個男孩!小少爺!”


    方二娘抱過孩子,情不自禁流下眼淚。似乎是為了補償族人對一族未來之期望,方族長又請來了國師大人,那位聖德!


    這一次,年僅三歲的方忻懂事地坐在他娘懷中,認真看著他稚嫩的,無辜的弟弟。


    單名“慟”,是國師為弟弟取的名,分明大厄之意,是不好的。但國師大人又為弟弟補了一卦。


    “一生無哀,名動天下!”


    多麽令人羨慕的命運啊。


    我甚至猜想,如果當初國師大人口下留情,為我留一點餘地。我的命,是否就能再被誰多一點期待?


    越是羨慕,越是想要接近。


    越是想要,就越是得不到。


    這就是方和懌的童年。


    求而不得,百求不得!


    荒淩萱心底莫名生出一陣悲涼。她知道她現在看到的隻是被方忻深深記下的每個人生刹那,但她仍心疼地抬手,摸了摸他發頂。


    我若能授你長生,該多好?


    意境如夢,飄然眼前一過。荒淩萱唯一留住的感受居然是“授他長生術”!


    眼角莫名落下一滴淚,荒淩萱想起昨日,災年大荒,民不聊生,日月無紀……當年,師父看我的那一眼也是這種心情嗎?


    永生之苦,長壽之福。


    福禍相依,煉獄蠻端。


    ——?(”??)——


    “你醒了?吃飯吧。我看你一直靜坐,不好打擾,便想著等一等你。現在好了。”


    方和懌還是放的兩副碗筷。


    看眼前這個身著白衣,恬淡樸素的少年,荒淩萱想不明白。


    他是怎麽熬過那百求而無所得的繁欲之牢,又是怎麽自愉越獄自愈自的?


    “我想……”


    “不,你不想。”


    荒淩萱剛要起筷就被方和懌噎住,心底才起的那一點同情,立刻被他敗光。


    “我……”


    行,我不說了,我不問。你愛咋咋地,憋死你!


    荒淩萱憤憤不平地猛夾兩筷子,大口扒飯,再沒第一頓飯時的拘謹和警惕。


    見此,方忻默默露出一抹無聲的微笑。


    吃過飯,天就徹底黑了。


    方忻像個古人一樣,燃燒柴火取光取熱。我們住在骨屋裏,圍坐在火堆旁,一時間竟不知是複回上古,還是屋主人腦子有毛病!


    “我跟你講個故事,你聽不聽?”


    “不聽!”


    呦!這回你要說話了,是吧?本少樓主一開口你就堵,嗬!你現在還想好好說?想得也太美了吧!


    “我有一個深愛之人。”


    “你就吹吧。都沒人愛你,你能愛誰?愛你那悲慘的命運嗎?”


    話才出口,荒淩萱就後悔了,不知是不是太想嗆這人,一時心急,便口吐為快!


    還真被我戳中痛處!唉,我這嘴。


    荒淩萱看方忻這麽久都不說話,已經自覺開始反省了。此刻,她又在想:我該怎麽補救呢。


    就聽眼前人可憐兮兮地說。


    “我想……我確實愛上了我的命運。因為它並不悲慘,相反,它多姿多彩,格外美麗。”


    “我確信我正深深的愛著它。”


    荒淩萱眼皮一抬,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嘲諷道:“就你,毛到沒長齊的小屁孩?你就放一百個心吧。人類通常都是五十知命的。”


    “你今年滿十歲沒?”


    就你這個年紀,你說啥我都信。反正我口頭信了,心裏不信。


    你愛咋咋地吧。


    我看你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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