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反正其他人已經落荒而逃,我沒了後顧之憂,那就隨他的便吧,大不了千骰樓的經曆再來一次。


    “別緊張,底下這些小玩意兒那是伺候別人的,你呢值得更好的。”他笑得意味深長,抽出撒星錐抵住一邊的電燈開關輕輕一撬,我借著昏暗的光線一掃,底下居然還有一個按鈕,而且一看就是什麽機關的開關。


    他沒有開燈,隻是將它輕輕一按,頭頂微微一震,而後整個天花板開始緩緩下降,我說我之前怎麽在上麵找不到機關的痕跡,感情它是一體的。


    等降到最底下,我終於看清上麵的情形,和我預料的一樣,禁閉室之上果然還有夾層,但出乎我意料的是裏麵什麽也沒有,倒是六麵牆壁的材質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不是修建那堵巨牆的石頭嗎?”我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樣一個密室就跟老佟他們把我從慧心道捎出來的那個配送箱一樣,哪怕有勘靈人過來查看也發現不了端倪,再加上這牆本身的厚度……


    “他不會是想把我封在裏麵活活困死我吧?”我是真有點慌了,都說長痛不如短痛,與其吃這個苦,還不如死在他的撒星錐下。


    他看出了我的不安,非常受用地笑了笑,單手一撐爬了上去,然後將我也拽了上去。我試圖掙脫,他亮了亮手裏的撒星錐:“我勸你最好別亂動,不然我不介意將那一百四十三顆‘星星’還給你。”


    說著,他扯過一邊的鐐銬固定住我的手和腳。


    說真的,哪怕到了這一步我心裏仍抱有一絲希望能活著從這裏離開,畢竟刹梭體不是那麽好殺的,按照我的理解,就算我不吃不喝隻要我體內的刹梭還沒有被消耗完,身體就能維持一定的機能一直苟到我被營救。


    然而下一秒他手一摸從口袋裏拿出來一樣東西。


    “遏靈髓怎麽會在你們手裏?!”我第一反應是怒,難不成陳巳真夥同他們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


    “你還是多關心一下自己吧。”他扯了扯嘴角,從我包裏翻出我的短刀,毫不猶豫地給了我一刀,然後隨手將刀往地上一拋,拿過遏靈髓照著我脅間的傷口硬生生摁了進去。


    強烈的虛無感如洪流般湧來,此時此刻劇痛反而成了最微不足道的事情,因為我感覺我的意識正隨著體內那漸漸散去的東西飛快消融。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中俱是得意:“你說我們之前費那麽大勁幹嘛,有了這遏靈髓,你自己就能殺死自己。”


    他撣了撣手中的撒星錐,那得意全變成了冷意:“比起報複你,我更想讓你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好吧,我承認我的確看低了他,以為他隻是一個睚眥必報的人,更忘了一件事,他的新主雇從一開始就想要我的命。


    “也不知道這位‘貴人’又是從哪兒冒出來,如果上次在帕目壇動手的是溫先生且他確實不打算除掉我,那豈不是意味著除了他、‘那位’和死去的張吾思,還有一個人也在試圖控製破龍?”


    又或者他們口中的“貴人”其實就是那位始作俑者?


    這倒能解釋得通為什麽謝雲青會那麽幹脆地背叛張吾思了,對他來說張吾思那就是個中間商,他要往上爬當然是踢了他最好……


    有時候我真佩服我自己,都什麽時候還在想這些有的沒的,意識越來越模糊,我想這一次我大概是在劫難逃了。


    事實證明,我還是有那麽一點主角光環的,迷迷糊糊中我竟又醒了過來,謝雲青早走了,機關也複了原,我的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我的耳邊除了死寂還是死寂,給我一種我已經被整個世界拋棄的錯覺。


    直到意識徹底回歸,我終於想通了這是怎麽回事,盡管我身上攜帶的疒氣一天比一天重,但相應的隨著刹梭體徹底被激活,我體內的刹梭跟在浮圖淖爾比那也是不可同日而語,謝雲青想用我身上的疒氣殺死我也沒那麽容易。


    當然,如果我一直被困在這裏,那就隻是時間問題了。


    我試著動了動手腳,根本沒有掙脫的可能,這時候我多希望我能和張吾思一樣可以直接將體內的刹梭轉化為人體可以使用的力量,可惜我這刹梭體不知道是不是出了bug,壓根沒有這個功能。


    “難道眼下隻能等死嗎?”


    人在走投無路的時候總會抱有一些不切實際的妄想,我甚至開始寄希望於防盜辦鐵了心要把我帶回去,正在外麵緊鑼密鼓地搜捕,不多久就能找過來,畢竟好死不如賴活著,比起死在這裏連個收屍的都沒有,我還是更樂意被他們送去一三四。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爺聽到了我的心聲,恍惚間我感覺身下的石牆冷不丁一陣顫動,似乎有人開啟了底下的機關。


    很快我發現這不是我的錯覺,隨著石牆緩緩往下降,一道燈光、一個身影出現在我視線中。


    來人身形窈窕,一看就是名女性,我鬆了口氣,至少不是謝雲青去而複返,這最壞的一種可能算是排除了。


    然而等看清對方的模樣,我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我看著她,謝雲君卻沒有理會我,她默不作聲地爬上來,撿起短刀將困住我的鐐銬打開後把它塞回到我包裏,接著二話不說架起我就跳了下去。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隻在將機關複原的時候,她才有了第一個多餘的動作,將一樣東西扔到了角落裏。


    我定睛一看,那似乎是枚紐扣,瞧著還有點眼熟,想了一會兒我認了出來,之前去倒泉嶺的時候臧小蕊外套上的紐扣就是這個款式的。


    我一下明白了她的用意,繼而想到一點:“是不是在去倒泉嶺之前,你就已經知道謝雲青他們後麵的打算,所以當時才會想到要留著這樣一份‘證據’?”


    她還是不吱聲,隻是扶著我出了禁閉室,我放在樓下的那輛車此時就停在門口,她拉開車門一把將我塞進後座,自己則鑽進駕駛室馬不停蹄地將車開出予明園,直至駛上出武城的公路。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運轉,我們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任何阻攔,不管是哪一邊的。


    等出了城,她找了個角落把車停下,然後打開後車門也鑽了進來。


    她還是沒有看我,隻用一隻手按住我肩膀:“忍一忍,我幫你把遏靈髓取出來。”


    我擋住傷口:“你和他一樣也投靠了那位‘貴人’嗎?”


    “這跟你有關係嗎?”她譏誚一笑,推開我的手,又用我的外套塞住我的嘴,在我反應過來之前,她已經用手指鉗住遏靈髓的一頭幹脆利落地將它扯了出來。


    要我說她還是多慮了,我根本連掙紮的力氣都沒有,不知不覺又陷入了半昏迷。


    但這一次我沒有完全失去意識,恍惚間我感覺她把什麽東西放在了我懷裏,然後又有什麽東西爭先恐後地擠進了我的身體。


    我嚇了一跳,睜開眼睛一看,原來那是一捧碎玉,樣子還挺眼熟。


    “這不是太陽城那些碎玉嗎?”我一陣恍然。


    它們的確也是一種特殊宿源,和神女心碎片一樣都儲存了不少刹梭,而她非常有先見之明地帶了一些出來——對於此次救援她果然早有準備。


    “真難為你費心了。”我不知道該感慨還是感激,“就算你之前不知道他們的打算,在去太陽城的時候也應該有所察覺了吧?”


    雖然我尚不清楚她是出於什麽立場、什麽目的要救我。


    “那是我的事。”她幫我查看了一下傷口,就這一會兒工夫它已然痊愈,不過那股虛無感並沒有徹底消失,這些碎玉中存儲的刹梭顯然還不足以抵扣之前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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