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門上的紋飾代表的恐怕不是它們背後的黃泉井,而是打開這些黃泉井的黃泉旗。”我也終於明白過來,剛剛那扇門上混著血跡的殘渣到底是什麽,阿向又是因何被抽去渾身的骨頭。


    “所以,我們要離開必須得……”我腦子裏不可抑製地冒出來一個念頭,我卻打心底不願去細想。


    偏偏這時候,鴻途的人都已找了一圈,紛紛朝圖野和西爺回報。


    “沒有發現線索。”


    “我這也沒有。”


    “我也是……”


    壞消息接二連三地傳來,圖野的臉色好比那烏雲蓋頂,已經不是用難看可以形容了。


    這時一個既陌生又有點耳熟的聲音再次從角落裏傳來:“你們都不打聽清楚就敢往這饕餮井裏闖,莫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之所以陌生,是他語氣既嘲弄又疏離,跟之前唯唯諾諾的態度截然不同,但我還是認了出來:“小侯?!”


    說實話,他沒有死在雪洱湖,我真的一點也不意外,慧心道心字輩的含金量並不會因為沈心原和褚心純被謝雲青兩人暗中殺害而有所下降,但我實在沒有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你混入考察隊,就是為了來到這裏,把阿向帶回去?”我隻能想到這一點。


    “他是我哥,一母同胞的親哥哥。我們從小相依為命,後來又拜入同一個師父門下,一起練武、一起摸魚,一起挨師父他老人家的罵。我們的感情比天底下任何兄弟姐妹都要深,我原本以為我們兄弟兩個可以守望相助一輩子,他們卻把他騙到了這裏,用最殘忍的手段殺死了他。”


    他掀開臉上的麵具,露出一張消瘦的臉和一雙冷若冰霜的眼睛。


    “是他們殺害了他沒錯,可你怎麽知道他是被他們騙過來的?”我想起我在那段“錄像”中看到的情景,對於衛既成他們的計劃,阿向不像是不知情,他這話未免有主觀臆斷的成分。


    “我為什麽知道?”他紅著眼睛指了指背上的屍體,“如果不是蓄意為之,他們怎麽會在來這裏之前就用極疒石將他的身體疒化?”


    “極疒石,疒化……”難怪他們要去極疒宮,而一開始也確實是他們帶走了長生石。


    “你剛剛在這裏看了那麽久,應該已經想到了吧?”


    小侯走到石壁前,注視著那扇布滿凹槽的石門,“饕餮井和其他黃泉井都能相連,卻又和它們截然不同,不管你是祭旗進來的,還是利用其他力量打開的入口,要想離開都必須再祭一次黃泉旗。”


    “要祭旗才能出去……”鴻途的人尤其是老俞那些手下瞬間慌了,他們是泉嶺山莊七張旗的親曆者,偏偏今時不同往日,沒有大鍾他們做炮灰,以他們在鴻途的地位,大概率要步他們的後塵。


    “為確保祭旗成功,他們暗中將他的身體疒化,還特意選擇了這道隻需要祭一張骨旗的黃泉井。”


    小侯沒有理會他們,他將手輕輕覆在那些凹槽上,喃喃說道,“就是在這裏,他們合夥控製住了他,生生將他的骨頭一根一根拆下來再放上去,因為做黃泉旗必須要用活人……”


    他喉嚨裏一陣哽咽,再也無法成言,原本就泛紅的眼眶此時已滿是淚水。


    我無法想象那樣的場景,更無從得知衛既成他們作為阿向的隊友和殺害他的凶手當時又在想些什麽,但我知道在衛既成決意殺死其他人隻由他一人帶著那些魚牌再次進入黃泉井的那一刻,他肯定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出發的,因為隻身一人進來這裏注定是一條死路——直覺告訴我,他應該早就知道哪怕有長生燈在他也無法全身而退。


    “不對,如果是這樣,他為什麽還要帶著這些魚牌進來?”


    這個念頭剛一冒上來,一道靈光飛閃而過,我回頭看著那口不久之前才將穆寧吞噬的井,心裏生出幾分猜測,“難道它們還關乎其他秘密,他想讓它、讓它們和他一起葬身於此?”


    “可我聽說第一張黃泉旗不是什麽人都能做的,這裏也沒有拜旗的屍狩,我們要怎麽祭這個旗?”沈君航很沒眼色地問道,不僅打斷了我的思緒,其他人一聽她這話臉色也是變了又變。


    小侯回過神,卻沒有理她——是我,我也不理她,說好聽點她這叫看淡生死,說難聽點叫沒心沒肺。


    “不管祭什麽旗都可以嗎?”估計是覺得反正已經開口問了,臧小蕊索性接過話頭。


    “你覺得呢?”小侯瞥了她一眼,語帶譏誚地反問,“神途井雖然離饕餮井近,但周圍有人看守,並不是最合適的入口,我之所以選它就是看中了打開它隻需要祭眼旗,這是唯一一種不會要人命的黃泉旗。”


    “眼旗……”在場的人終於鬆了口氣,也有人下意識捂了捂眼睛,等反應過來又趕緊放下,是生怕最後會選到自己,哪怕不要人命,被活活挖去眼睛那也是很要命的。


    “喂,你還沒說怎麽祭旗呢!”沈君航不死心地追問,“我們的身體又沒有被疒化,就這麽祭旗有用嗎?”


    “你以為我跟你們一樣,什麽準備都沒有?在下來之前我服用了大量的地血參,這裏疒氣這麽重,我體內早就積聚起了大量的疒氣,這便是祭旗能成功的前提。”


    小侯冷著臉走到鑲有三臉九眼麵具的石門前,我們也趕緊跟了過去。


    他盯著門上的眼睛看了幾秒,毫不猶豫地抬手一戳再一摳,一團模糊的血肉被他挖了出來,他按捺住喉嚨裏的呻吟將它塞進其中一個凹槽,沾滿鮮血的手因為劇痛難以抑製地顫抖著。


    他出手如此果決,我們在一邊都看傻了。


    然而很快他自己也愣了愣,睜大剩下的那隻眼睛,試圖從門上觀察出來什麽,可上麵什麽變化也沒有。


    “怎麽會激活不了……”他一張臉隻剩下慘白。


    “你在這裏服下地血參,汲取的都是這裏的疒氣,問題是這口井能直接連通‘黃泉’,門上的機關長期暴露在它湧出來的疒氣裏,早就免疫了,不然你以為上一撥來這裏的人為什麽要先將你哥哥的身體疒化?”


    西爺不愧是這方麵的行家,一針見血地指出了問題所在。


    但下一秒他回頭看著我,擠出一絲幹巴巴的笑容,眼中既有討好又有威脅:“陳先生,這事還得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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