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撇過一根木棍左一撩右一撩,還真從滿地的灌木叢裏找到一條青石小路,最後他將木棍往我手裏一塞:“走,咱們先趕會兒路,累了再好好休息,這裏離得近,難保他們不會發現我們。”


    不得不說,老焦這直覺不是一般的準,他扶著我往山下走了沒一會兒,突然神色一凝:“不好,山穀裏有回音,有人追上來了!”


    他左右一陣張望,將我往不遠處一座高大的山石後麵一塞:“後生,一會兒你別出聲,我去把他們引開,晚點再回來接應你。”


    “這太危險了。”我拉住他,“要不一起躲一躲吧?”


    “兩個人哪藏得住。”他擺擺手,旋即安慰一笑,“放心,這地兒我熟得很,不管是引開他們還是自己脫身,那都是手到擒來!”


    他剛要走想了想又回頭拿過木棍,這才拄著它快步消失在密林裏,也就過了一兩分鍾,一陣腳步聲匆匆往這邊趕了過來。


    “我都服了,傷那麽重居然還能跑這麽遠……”沈君航第一個開口,“我現在終於知道你為什麽老是喜歡逮著他折騰了,這家夥是真欠揍啊,知道底下有暗道也不說,害我們白費這麽多力氣!”


    “以他現在的狀態絕對做不到這點,應該是有人在幫他。”圖野接過話頭,我都不知道是該失望還是該鬆一口氣,按照我的猜測,就算她會追過來,也是和防盜辦的人一起。


    “張存峰他們不是已經下山了嗎,還有誰能幫他?”


    沈君航說著又忍不住一通抱怨,“這三位也真夠可以的,說好了我們去引開防盜辦的人,他們帶著人離開,結果倒好他們直接把人撂下自己跑了,也不知道他們是不相信自己能帶著他突出重圍,還是不相信我們,覺得我們是想借防盜辦的手坑他們。”


    說實話,我都沒想到他們會去而複返,所以真不怪銳鋒的人會誤會。


    “估計都有,但凡有一絲機會能把他帶去翠城,他們都不會錯過的,不然陳辛那不好交代。”


    圖野的聲音隨著他的腳步一頓,像是發現了什麽。


    果然下一秒沈君航跟著咦了一聲:“他們好像發現有人過來,往那邊林子裏去了?”


    “追。”圖野一發話,幾人的腳步聲立馬消失在老焦離開的方向,我的心不由提了起來,要是防盜辦的人也就罷了,哪怕他們追上老焦也不會對他下手,但圖野就不好說了。


    “反正小橙子還在他們手裏,我就是脫了身也得繼續和他周旋,何必把老焦牽扯進來……”這樣一想,我掙紮著站起身,好不容易繞回到小路上,一個身影從角落裏踱了出來。


    我和他四目一對,氣氛多多少少有點尷尬。


    “我就知道你還在這裏。”我說道,圖野嘴角一抽,估計沒有想到我會先他一步開口,更沒想到我會把他想說的說了。


    他噙著手指打了個呼哨,沒一會兒沈君航他們去而複返。


    “是老焦,難怪他們那麽清楚這裏的情況,不過那老頭溜得賊快,我們沒有追上他……”沈君航的話戛然而止。


    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最後眉眼彎彎地衝我一笑:“還真讓圖野蒙對了,你倆倒是挺有默契的嘛!”


    “趕緊下山,一會兒防盜辦追上來,你斷後?”圖野沒好氣道。


    他朝阿榮使了個眼色,後者立馬招呼阿龍抬著之前做的那副擔架朝我走來——他們不僅有信心而且還挺細心,連這都給捎帶上了。


    由圖野打頭,他們飛快朝山下行去,速度遠不是我們之前可以比的,很快那座高大的山石就被我們甩在了身後,也就是直到我們走遠,老焦才從後麵探了探頭,他果然很守信用,又繞了回來。


    我朝他揮揮手聊以告別,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很短,但我的命是他救的,我的內心也從他的一言一行中獲得了莫大的鼓舞,哪怕很多年後我回想起這件事也依然心懷感激。


    一趕到新建的夾螺溝村,圖野他們就馬不停蹄地回了泉城,我仍舊被他安排在那棟小樓裏,每天除了掛水就是睡覺,可那股乏力感始終沒有消失,別說帶著小橙子離開,就是活動自如都成了問題。


    如此糟糕的狀態不知不覺在我心裏催生出一股恐懼,我真的不敢去想要是我一直好不了又該怎麽辦。


    這讓我無比迫切地想拿回謁靈符,也許將我身上的疒氣汲取幹淨說不定就能恢複過來,偏偏圖野對我的戒心始終沒有打消,我幾次提出想見見小橙子都被他以我應該安心養傷拒絕了。


    這天我正百無聊賴地觀察窗外的那棵樹,並不停地幻想自己能不能變成一隻鬆鼠從防盜窗爬出去,然後順著它伸過來的枝幹往下爬,房門吱呀一聲響被人推開了,下一秒阿顯將陳酉還有一個我意想不到的訪客讓了進來。


    “我回去將你的情況這麽一說,他是連夜催著我從翠城趕了過來。”陳酉攤攤手,“虧得圖野回去找你了,不讓我們就得和防盜辦周旋了。”


    陳辛沒有理他,走過來在一邊坐下,他皺著眉打量了我一番,是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你應該是被‘隴山石’打造的‘隴山鏃’刺傷的。”他帶著幾分了然開口。


    “隴山鏃?”別說我,陳酉都是滿頭霧水,“什麽東西?”


    “據說隴山鏃和遏靈髓都是由同一塊隴山石打造,想來也能驅散疒氣,後者一直藏於乾坤道少有人能接觸到,那除了它也就隻有傳說中的隴山鏃能瞬間將你身上的疒氣清除。”


    他歎了口氣,“這股疒氣和你、和謁靈符聯係都極為緊密,它突然被清除,你自然會元氣大傷。”


    陳酉不自覺地挑了挑眉,他知道我根本不是符主,陳辛所言哪怕屬實,也未必是對的。


    我心裏卻是驚疑難定,如果我是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可能我也會這麽認為,問題是我眼下的狀況和當初在浮圖淖爾跟遏靈髓接觸時一模一樣,偏偏這什麽隴山鏃也有類似的功效。


    一次還能說是巧合,接連兩次都這樣我就必須考慮一下裏麵是不是還有別的門道,隻不過它表現出來的症狀和符主身上疒氣被清時雷同,就像我明明不是符主,卻也能被謁靈符“治愈”——表象一致,不見得本質也是一樣的。


    “難道和我的疒源體質有關,作為疒源我必須攜帶一定量的疒氣?又或者和我是天示之人有關……”


    這後麵的念頭剛一冒上來,我一下想起遊典之前那番話,他說徐家人遺留在浮日帝宮裏的“那個東西”不僅對當年的天示之人有效,對我也一樣,他指的會不會就是隴山鏃?


    在極樂宮底下襲擊我的也根本不是防盜辦的那名臥底,而是當初拿走它、害死遊典的人?


    一個名字準確地說是代號,瞬間湧上我的心頭:“難道是那個溫先生?!”


    是了,此人一直蟄伏在防盜辦,說不定上次就混在我們的隊伍裏,巧的是這次他正好參與了防盜辦的圍捕行動……


    想到這裏,我心中一凜:“看來我和他確實早就打過交道了。”


    不過我還是要確認一下:“這個隴山鏃是不是和謁靈符一樣,也是天底下絕無僅有的東西?”


    偏偏陳辛搖了搖頭:“我不知道隴山鏃具體有多少,但肯定不止一支。”


    “這樣啊……”我心裏有點失望,如果它不是獨一無二的,那這條線索和溫先生關聯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哪知下一秒他又補充了一句:“不過很久之前它們就銷聲匿跡了,最後一次出現還要追溯到兩千多年前的秦漢時期,有傳聞說它們被人帶進了秦始皇陵。”


    他一提這個時間點和秦始皇陵,我心裏就有底了——


    那個害死遊典和封巧並栽贓我的人十有八九就是溫先生,他帶走的“那個東西”也極有可能正是隴山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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