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泄下去的時候它們還在活躍,難不成是有人趁著我們剛剛離開動的手腳?”老俞說道。


    他這個“有人”當然是指雲子,這裏也隻有他有這個本事。


    “看來對方玩的還是‘調虎離山’這一招,留下那張紙條也是為了拖延時間。”西爺眯著眼睛注視著對麵的平台,神色不知不覺陰沉了下來,“井中的圖方怕是早就被他拿走……”


    我倒還是覺得雲子誌不在黃泉井裏的東西,他純粹是在享受這種耍著人好玩的快感,不然以他的能力和對黃泉井的了解,黃泉井的入口一打開他就能直接拿著東西跑路。


    “無妨,就算他能把圖方帶出去,也未必出得了泉嶺,就算能逃出泉嶺,也絕離不開泉城半步。他要玩,我就陪他慢慢玩。”圖野比雲子還要自信,不以為意地一笑,“走吧,來都來了,怎麽也要見識見識真正的黃泉井長什麽樣。”


    說著他朝阿由他們使了個眼色,等他們都下到水裏,又舉著槍朝我們示意:“請吧,各位。”


    說實話我真的很怕他趁著這個時候對馮霽他們痛下殺手,既然血藻已經徹底沉寂下來,沒有吸引血藻的需求,他要考慮的反而是怎麽滅我們的口。


    我看著他沒有動,他也看了看我:“怎麽,要我單獨請你?”


    旋即他反應過來,笑了笑說道:“放心,我不會殺他們,至少現在不會,至於原因——”


    他正說著,走在最前麵的倪棹泉已經爬上對麵的平台,冷不丁朝我們喊了一嗓子:“天大的好消息!這底下的入口好像還沒有被人打開過!”


    西爺趕忙加快速度蹚了過去,圖野卻還是看向我,我隻能先跟著馮霽他們過到對麵。


    走在前麵的幾人正整齊劃一地探著頭,衝著平台正中央什麽東西張望,直到爬上平台,我才發現那裏竟還有一個豎直向下的洞穴,它比之前那兩個豎坑要窄得多,也就勉勉強強能擠進去兩三個人,方方正正跟口井似的——等一下,難道它就是圖野剛剛提到的“真正的黃泉井”?


    我也忍不住湊到井邊好奇地打量了一眼,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它看上去隻有兩米來深,井壁和井底嚴絲合縫渾然一個整體,說是井,實際上更像一個深得離譜的石臼。


    當時我就有種不好的預感,拐爺他們也是下意識對視了一眼,臉色都有些難看。但下一秒我反應過來,這裏的血藻都已沉寂,他們就是想祭旗怕也沒轍,應該不會拿我們開刀……


    不對。


    還是不對。


    我猶記得當初衛既成的話,他說老獨之所以要殺大林和川子,是為了效仿倀猱拜旗,雖然後麵證實他確實在扯謊,但他透露的這條信息未必是假的,換言之就算沒有血藻,祭旗依舊可以進行。


    我的心瞬間一沉,但仍忍不住抱有一絲僥幸:“也許西爺並不知道這一點。”


    可惜直覺告訴我,這是我的妄想,圖野剛剛那句沒有說完的話其實已經在暗示這一點。


    我正不安,他也爬上了平台。


    倪棹泉在一邊直撓頭:“邪了門了,我才發現這井底連條縫隙都沒有,咱們要怎麽才能打開這個入口?”


    老俞也算經驗豐富,請示道:“我帶人去四下看看,附近應該有機關?”


    西爺沒有吱聲,臉上更是看不出喜怒,倒是圖野繞著井口轉了兩圈,嘴裏嘖嘖作響:“我忘了,咱們還缺一張旗,不補齊這第七張旗,我們怕是打不開這個入口。不過這是個好消息,既然這個入口需要祭旗才能打開,對方單槍匹馬不可能捷足先登,東西一定還在裏麵。”


    “祭旗?”


    倪棹泉還有老俞他們都愣了愣,估計完全沒有意識到這茬,很快有人想到了一點:“可這裏的血藻都已進入休眠,咱們也不知道怎麽重新喚醒它們,這個旗要怎麽祭?”


    “很簡單,這旗血藻可以祭,我們自己自然也可以——當然,咱們還是得用活人。”圖野的目光在馮霽他們身上一一掃過,最後往我身上一落,“老規矩,請。”


    說著他照例補充了一句:“你若不願意為我效勞,那也沒關係,有的是人願意。”


    他轉過頭衝著孫三碗和阿隆就是一笑:“你們說是不是?”


    孫三碗的臉色已經不是難看可以形容了,不過比起發財他絕對是個能屈能伸的主兒,他心裏很清楚如果是我來選絕對會選他,不帶一點猶豫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圖野腳下,聲淚俱下地哀求道:“圖總,還請您高抬貴手放我一馬,我這輩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的不殺之恩!”


    可惜他低估了圖野的心狠手辣,更何況他和雲子其實是一類人,要的就是那種玩弄人心的快感。


    “你求錯人了,選擇權在他手裏。”他說著故意往邊上讓了讓。


    孫三碗當然是不可能求我的,因為他知道求我也沒有用,在我伸手指向他之前,他毫無預兆地朝我一撲打算先下手為強。


    圖野沒有動,他當然是想看我們互相殘殺;但拐爺動了,而且他一點都沒有輕敵,拐杖一敲順勢架住了孫三碗的攻擊,而瞽爺也已應聲而動,不給孫三碗任何反應的時間直接封住了他的退路。


    盡管瞽爺一隻手受了傷,但他和拐爺不僅身手了得,還是經驗豐富的老江湖,在兩人的夾擊下,孫三碗毫無懸念地被他們控製住了。


    見沒有更大的熱鬧可看,圖野頓時揮了揮手。


    老俞幾人正要一哄而上,他卻指了指倪棹泉:“你去,記住了,別給弄死了要活剝,還有把手套戴上,不然你一碰它就會失效。”


    倪棹泉的反應還是和之前一樣,先是一愣然後毫不猶豫地照做,孫三碗的慘叫聲霎時響徹整個岩洞。


    “老大……”阿隆對他倒真有幾分感情,眼淚一下湧了出來,可惜他不敢攔,最後渾身發抖地蜷縮在角落裏,看都不敢再看那邊一眼。


    漸漸地,我眼前也隻剩下一片比那血藻還要豔麗的猩紅,孫三碗一雙眼睛早被自己流淌下來的鮮血覆蓋,我卻分明地感覺到他在看我,仿佛一隻不懷好意的惡鬼。


    突然,他抬起頭緩緩朝我爬來,我本以為這是我的錯覺,畢竟他哀嚎了這麽久早就虛弱不堪,然而很快一隻血肉模糊的手顫抖著伸了過來,我下意識往後退,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分毫。


    下一秒,他緊緊抓住我的腳踝,抬起臉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我。


    他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最後我隻看到一口井,它含著那雙血紅的眼睛像一隻巨獸張開嘴巴猛地朝我撲來——


    好在這時一雙臂彎突然抱緊了我,就像小時候從噩夢中驚醒,那瞬間的溫暖驅散了所有的恐懼。


    “別看了,雱兒。”馮霽背過身,將我也拉到一邊。


    我這才清醒過來,卻是下意識往那邊掃了一眼,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早就匍匐在地上一動不動,他的身邊是一張同樣血肉模糊的皮。


    “搞定。”倪棹泉如釋重負地站起身,笑著朝圖野請示,“圖總,我去把旗掛起來?”


    那一刻,我深深地覺得比起剛剛幻覺中的孫三碗,他似乎更像那個惡鬼。


    圖野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眯著眼睛打量他片刻後,點點頭:“行,看看能不能打開,萬一整個祭旗儀式都重置了,一張打不開——”


    他衝我們一笑:“那就隻能再辛苦辛苦你們了。”


    也不管我們什麽反應,他支使倪棹泉將旗掛在井邊,幾乎就在同時,底下嗡隆一響,整個井底如同一道電梯緩緩降下去一大截,很快一個橫向的洞口在其中一麵井壁上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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