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我的猜測這麽一說,馮霽有些無措:“雱兒,要不你試試能不能再讓它認你為主,我想把它還給你……”


    我頓時搖頭,這本就是他們陳家的東西,而且雲子都說了我不是當這個符主的料,不然我帶在身邊這麽久它早認主了。


    “我覺得還是你和它比較有緣。”我從衣袖中抽出謁靈符準備交由她保管,她卻說什麽也不肯收。


    “我知道你肯定是吃了很多苦才得到的它,還是放在你那吧。”她仍抱有一絲幻想,“也許哪一天它又認回去了呢?”


    我正要繼續勸說,她卻認真地看著我:“我和它似乎有著超乎尋常的感應,你拿著它,我就再也不用擔心哪一天又把弟弟弄丟了。”


    我不覺一怔。


    說著她故作輕鬆地一笑:“而且剛剛你也看到了,哪怕它不在我手裏,也依然能對我生效,無所謂的。”


    我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心想雲子還真沒說錯,真正的符主哪怕謁靈符不在身邊也能調取疒氣,什麽時候她想通了這一點,我大概還是會露餡,果然應了那句話,千萬不要說謊,因為說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去圓。


    不過謁靈符放在我這也有放在我這的好處,一來可以避免給她帶來不必要的麻煩,二來我也能用它汲取身上的疒氣,隻要神女心碎片還在生效,它照樣能救我的命,再者這畢竟是王崇明交給我的,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得想辦法留著它。


    隻是以後沒有所謂的符主身份打掩護,萬一被人發覺,搞不好又會引來別的麻煩,還是得謹慎使用。


    我正沉思,拐爺倒是不以為然地笑了笑:“霽兒,你當了這符主對他來說未必是件壞事,至少也省得他老是仗著謁靈符的效用亂來,對不對?”


    他又將目光轉向我,不無提醒地說了一句:“雱哥兒,你這次可是吃夠了苦頭,下次再怎麽樣也要長個心眼了吧?”


    就跟之前馮霽勸說敘哥兒時一樣,不等我開口,他自己先歎了口氣:“唉,其實我倒希望你不必長這個心眼,可惜人心叵測,好人難當啊……”


    我知道他是真心為了我好,之前也確實是我沒有考慮那麽多,這樣一想,我鄭重開口:“拐爺放心,以後我一定謹言慎行,三思而後動。”


    “這就對嘍!我知道你來頭不小,但你以前待的地方就好比那象牙塔,到了外麵多的是爾虞我詐。更何況以你的性格,斷不會真幹了什麽不該幹的才被送去一三四,你那象牙塔裏怕也不太平,我就聽說……哎喲!”他突然嘶了一聲,忍不住回過頭瞪了瞽爺一眼,“瞎子,你踢我幹嘛!”


    “囉嗦。”瞽爺翻了個身,又裹了裹外套,“盡打擾人睡覺。”


    估計拐爺自己也反應過來了,他非常自然地順著瞽爺的話點了點頭:“也是,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你們趕緊休息,明天還得想辦法再去村子裏找找有沒有別的線索。”


    我有意往對麵看了看,發財他們都已經躺下,但我實在有些拿不準他們是不是真的打算就這麽算了,想著一會兒可千萬別真睡著了,結果拐爺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麽,說:“別擔心,有雲子這個愛拉架的在,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的,你唯一要防的也隻有他,剛剛發財他們發難,他可沒少煽風點火。”


    他能看出來,馮霽自然也看出來了,一時難掩擔憂,我不由道:“別擔心,這是我和他的恩怨,我會解決的。”


    有些事,我確實要向他問個明白。


    我心裏想著事情,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醒了過來,巧的是雲子也正好睡醒起來,見其他人兀自沉浸在睡夢中,我和他心有靈犀地沿著塘堤走了一會兒,最後停在了水塘這一邊。


    “老黎隻是隔著衣服拍了拍雷子,他根本沒有接觸過黃泉旗,是你在我的血裏動了手腳。”


    我說得篤定,他也沒有反駁,我忍不住問道:“這一次,你又是為了什麽一定要這麽做?”


    他看了看我,還是那副理直氣壯的表情:“不為什麽,就是想把這灘水攪渾,不然像我這種孤家寡人哪有渾水摸魚的機會?”


    “難怪你要救發財,隻有我們兩邊勢均力敵,你才容易控製局麵。”我繼續問他,“這麽說,在那些屍腦殼肉上動手腳的人確實是你?”


    且不說那隻屍腦殼身上的疒氣早就被謁靈符汲取過了,哪怕它真富含疒氣,也不可能對它們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我從口袋裏拿出那塊屍腦殼肉看了看,它當然依舊完好無損,總不至於因為我是疒源,它們就禮貌到連我身上的宿源也不會動吧?


    所以隻有一種可能,他們那些屍腦殼肉出了問題。


    “沒錯,我在你給我的那一塊上加了點‘佐料’,之前也是故意露給發財他們看的,隻要他們把它們都拿過去,它就能汙染其他肉塊。”


    他果斷點頭,“嗜疒是屍狩的天性,這種經過特殊‘醃製’的屍狩肉對它們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那我很好奇你這麽做的目的,總不至於一開始是想除掉發財他們,後來才改的主意吧?”我將這塊僅剩的屍腦殼肉也扔進水塘裏。


    “當然不是。”他承認得倒是挺幹脆,“我就想給他們一個機會,讓他們意識到你的與眾不同。”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他:“然後呢?”


    “然後?”他笑了笑,“然後我就可以慢慢地欣賞你的痛苦與掙紮、恐懼與絕望,關鍵是你想死都死不了。”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盯著我平整的手心,像是在觀察又像是在欣賞。


    “原來世界上還有比謁靈符更詭秘的力量,你明明不是符主卻也擁有如此可怕的恢複能力。”


    我就知道,這件事瞞得過別人,肯定瞞不過他。


    “可惜這場好戲被我親愛的姐姐破壞了。”他失笑著鬆開手,“我從來沒有想過,她對我的感情竟也能成為一種執念,就連謁靈符都甘願誠服。”


    “因為她真的很愛你這個弟弟。”而這樣的親情大概是我永遠得不到的東西,我承認我很羨慕他,甚至有點兒嫉妒。


    “所以咱倆有什麽帳算什麽帳,別把她牽扯進來。”我忍不住提醒他,盡管我很清楚這種未基於實力的警告沒有任何說服力。


    “這點你放心,我才是她弟弟,她對你所有的付出都是基於我和她之間的感情,再怎麽樣我也不會去傷害自己的親人。”


    聽到他這麽說,我終於放下心,但他接下來的話讓我如芒在背。


    “更何況咱們也沒什麽帳好算的,真的,如果你覺得我是因為你冒充我而懷恨在心,那就大錯特錯了。相反,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覺得你特別順眼,像極了我一個朋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一起長大、從小無話不談,可惜不久之前我出賣了他,現在也不知道死在哪個角落裏了。”


    他語氣平淡,我卻覺得毛骨悚然,那一刻我真心建議他改名叫“風子”,因為他真的是個瘋子。


    我想肯定是我此時的驚愕取悅了他,他笑盈盈地拍了拍我肩膀:“別怕,你和他不一樣,至少你沒那麽容易死,這場‘遊戲’咱們可以慢慢玩。”


    “抱歉,我沒有時間陪你玩這種無聊的把戲。”


    我轉身就走,在他看來或許有點落荒而逃,但如果我繼續和他在這浪費時間,那就很有可能我才是那個神經錯亂的人。


    更何況有句話叫“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那自然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所做的這一切一定是有目的的,在搞清楚他的意圖之前,我能做的也隻有靜觀其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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