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瞽爺那顆“特效藥”的效果,還是因為這天晚上我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第二早上起來雖然胸口的痛楚尚未消退,但我好歹能活動自如了。


    隻是馮霽生怕我傷勢反複,又將我按回了睡袋:“再躺一會兒吧,晚點我幫你把早飯捎回來。”


    不多久她去而複返,身後還跟了個人,不是鍾祿是誰?


    “他說他想來看看你,我就帶他過來了。”


    她示意我先把早飯吃了,這才拿著空碗往外走,估計怕鍾祿不好意思一個人留在這裏,她撩住門簾衝他一笑,“鍾哥兒,你就陪我弟弟聊會兒天吧,他正閑得慌呢。”


    鍾祿感激一笑,等她離開他難掩歉疚地開口:“雱兒哥,真對不住,要不是為了救我,你也不會受這麽重的傷。”


    “沒事,已經好多了。”


    他抿了抿唇,看著我欲語又止,我知道他想說什麽,忍不住一笑:“你別記在心上,我知道不是你說出去的。”


    “嗯!”他忙不迭點頭,旋即有些遲疑地問我,“你是不是知道那天是誰告訴我你能救我的了?你們兩個,有過節?”


    “可能我哪裏得罪他了吧。”


    我不想談論這些,他也非常識趣地轉移了話題:“雱兒哥,你一定要趕緊好起來,霽兒姐很擔心你,剛剛我還看到她一個人偷偷抹眼淚呢。”


    聊了沒一會兒,他就告了辭,估計怕耽誤我休息。


    但我實在待得有些悶了,他一走我也掀開帳篷門簾鑽了出去,結果剛一抬頭就看到那口井邊已悄然掛起第五張旗——不出意外,後天黃泉井的入口就能打開。


    事實上,也確實沒出什麽意外,盡管整個營地籠罩在一片惶惶不安之中,但隨著井邊黃泉旗不斷地增加,大家反而看到了解脫的希望。


    我也一樣,當雲子第三次來找我的時候,都不用他催,我直接用刀劃破手心,一邊將血灌入瓶中,一邊忍不住在心裏想,這該死的祭旗儀式終於要結束了。


    “好了,我想用不了多久圖總就會把謁靈符還給你。”他氣定神閑地一笑,“雖然它也是我們陳家的東西,但我不介意你再幫我保管一下。”


    他的預感一點也沒錯,第二天一大早,圖野就帶著人過來了。


    他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了空地上,一邊看著西爺掛起第七張旗,一邊亢奮高呼:“各位!想必這幾天你們已經通過自己的渠道了解到了黃泉井的情況,現在黃泉井的入口即將打開,除了那塊玉磚我什麽都不要,但你們能從裏麵帶出來什麽,就隻能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圖總,你是說不管我們帶出來什麽,東西都是我們自己的?”貓兒眼中閃爍著貪婪,不自覺地舔了舔嘴。


    圖野微笑點頭:“沒錯,隻要你有那個能力,我絕對不幹涉。而且我保證,隻要大家能從黃泉井出來,沒有人會再找你們的麻煩。”


    這下不僅他,其他人也是兩眼放光,我心裏卻隻覺得悲哀,僅僅因為圖野這一番鼓動,他們就渾然忘了他們的同伴是如何慘死在午夜,忘了這七個日日夜夜他們又是如何地在恐懼中度日如年。


    可他們最不該忘的是圖野是個什麽樣的人,他的話又有幾分可以信,他們這一下去怕不是凶多吉少,可惜在他們看來,發財的機會就擺在眼前,不管是求還是勸他們走,估計都沒人會聽。


    圖野笑盈盈地將目光一掃,見我也在他緩步走了過來。


    馮霽下意識想攔他,我怕他會再對她下手,搶先道:“你先回帳篷收拾東西,我和圖總單獨聊聊。”


    怕她擔心,我又補充了一句:“馬上就要出發,我想圖總應該沒有那個閑情逸致在這個時候製造一個累贅。”


    圖野相當認同地點著頭,馮霽看了看我們最終同意了。


    “怎麽不多休息一下?”她一走,他就特熟稔地搭了搭我肩膀,然後又煞有其事地打量了我片刻,“你這傷勢恢複得隻能說馬馬虎虎,乾坤道的東西好像也不怎麽樣嘛。”


    他對我們的一舉一動倒是了如指掌。


    “反應別這麽冷淡。”見我不說話,他抽出謁靈符把玩了一會兒,“也就是你,如果是其他人,我可不會這麽輕易放過他。”


    “怎麽,你不信?”他看出來了我的不以為然,“我要真想把事情做絕,我首先就不會那麽著急地把它拿走,要是當時謁靈符還在你手裏,你覺得他們會不會為難你?”


    他直接將謁靈符往我手裏一塞,繼續說道:“還是那句話,我要真想把事情做絕,那天我更不會私下去找你,如果當著所有人的麵把你是疒源的事捅出去,你猜他們會不會想通,後麵那三個人的死其實都和你有關,他們又會不會因為這個找你麻煩?”


    “所以,我還得謝謝你,是吧?”我都忍不住笑了。


    “謝就不必了。”他鬆開搭住我肩膀的手,“我就希望你能稍微記得我的好,以後安安心心地跟著我混。”


    不等我開口,他又道:“你肯定在想,我這恩威並施玩得真不怎麽樣,但你不知道,我本來可以玩得更好的,隻不過我不想把用在別人身上的那些手段用在你身上,因為我真的很欣賞你,也是真心實意想拉攏你,而這不單單在於你能幫我找到黃泉井裏的東西。”


    他突然湊到我耳邊說了一句:“西爺告訴我,這麽多年活著的疒源絕無僅有,你到底是姓陳還是姓王,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看來確實如拐爺所言,他們早就知道我的身份,如果於老大真是鴻途的人,搞不好那張身份證都是經的他們的手,隻是我沒有料到他會在這個時候跟我攤牌,一時間我心緒飛轉——


    我敢保證,他費這麽大心思玩這一出,絕不是像他說的那樣隻是看中我的能力想拉攏我,他分明是想徹底控製住我,利用我天示之人的身份為他們以後盜取鎮龍幡做準備。


    這也是他們偷偷給我吃屍狩肉的原因,之前在頂天嶺我就分析過,一旦我對這些東西產生依賴性,就會徹底淪為他們的傀儡。


    這樣一想,我越來越無法判斷那個將我變成疒源的人到底是敵是友——我一直以為他對我是不懷好意的,但墨寧那封信為我提供了一點不一樣的思路,他將我變成疒源似乎是想掩蓋我身上某個秘密。


    可也正是因為我成了疒源,我無時無刻都有一種錯覺,我就像他手中的一顆棋子,總是那麽恰到好處地出現在他想讓我出現的地方,這種如同木偶一樣被人操控的恐懼,足以讓我對他敬而遠之。


    還有一點,如果我成了疒源,隻要我身上疒氣足夠重,我甚至可以無視天鎮陣的影響,這於盜取鎮龍幡也是有利的。


    所以我有理由懷疑,哪怕那件衣服真是餘昧領出來放在研究中心外樓的,鎮疒珠也絕不會是她放的。


    言歸正傳,我不知道圖野這些鬼話有幾分能信,但我知道我肯定鬥不過他,為免他做出更極端的事,眼下我唯有以退為進先穩住他。


    說實話,見識過他的瘋狂之後,我是真的有點怕了,現在我隻想趁著還沒有進入黃泉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然後帶著馮霽和小橙子遠走高飛,離這家夥越遠越好——虧得我們之前還想著在鴻途眼皮子底下渾水摸魚,也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了。


    諸多思緒一轉而過也就幾秒鍾的工夫,而我心裏已然有了決斷。


    我緩了緩神色,盡可能地表現出我的誠懇:“其實除了投靠你們,我本來也沒有別的出路,能得到圖總的器重是我的福分,還請圖總不要介意我之前的不識好歹。”


    “這就對了。”他欣慰地拍了拍我肩膀,“你再去休息一會兒,進了黃泉井咱們的挑戰才真正開始。”


    我從善如流地告了辭,一回到帳篷我趕緊收拾東西:“咱們得找機會離開,這黃泉井就讓他們去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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