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我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他,這一琢磨不覺有點出神,一時間我和他握著手誰也沒有鬆開。


    馮霽看出來苗頭不對,趕忙將我和他分開。


    她拿視線掃了掃我和他,開玩笑說:“沒想到你倆也是一見如故……雲子,要不你別認我當姐姐了,直接和雱兒做兄弟吧!”


    “那還是算了,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怕是攪和不到一起,就不高攀了。”他臉上笑容不減,說出來的話卻怎麽聽怎麽不對味。


    莫非真是哪位“老相識”?我正要開口試探,結果敘哥兒早在一邊聽得不耐煩,直接懟道:“既然你這麽有自知之明,那不趕緊去找雷子和鍾二他們,難不成還想人家親弟弟給你這個幹弟弟騰位置?”


    他和雲子這明顯不對付。


    “敘哥兒!”馮霽忙不迭打斷他的話,轉而朝雲子尷尬一笑,“他不是這個意思。你也知道的,山裏物資有限,從進山第一天起咱們就是一鍋飯菜五個人分,正好湊成一隊。雱兒剛來,誰也不認識,自然要和我們一起……”


    “沒事,我懂你的意思。”雲子擠出一絲笑容,看看敘哥兒又看看我,掉頭出了帳篷。


    “呸!”他都還沒走遠,敘哥兒冷笑著啐了一口,“真以為別人不知道他那點心思!”


    見馮霽欲言又止,他一陣比劃:“霽兒姐,你就聽我的吧,離這小子遠點!你是不知道,那天他一見你,一雙招子直冒賊光,絕對居心不良!”


    “少在這胡說八道,你小小年紀知道什麽啊!”馮霽不以為然,甚至取笑起了他,“你之前還說誰誰誰對我有意思,結果人隻是性格內向見誰都臉紅。虧得其他人沒聽到,不然還以為我多自戀呢!”


    敘哥兒自知理虧,頓時一陣幹笑:“不說這個了,吃飯去吃飯去,餓死我了!”


    “走吧,雱兒。”馮霽也朝我示意,我跟著他們鑽出帳篷一看,外麵的牌局已經散了,換成五人一隊,各自拿著碗筷圍著一個不鏽鋼臉盆坐著,盆裏盛滿了飯菜,勉強也算豐盛,但確實不多不少剛好夠五個人分。


    敘哥兒熟門熟路地在一個沒人的飯盆邊坐下,拿過碗筷一一分好,等我們都過去,他迫不及待地夾起一個雞翅膀,正要大快朵頤,馮霽突然皺了皺眉。


    “先別吃!”


    說著她也夾起一塊雞肉,卻是輕輕嗅了嗅,很快她神色一沉,“還真是‘地血參’的味道……晚上這菜怕是加了料。”


    “地血參?”我和敘哥兒麵麵相覷。


    至於拐爺,果然見多識廣,已然追問道:“菜裏真摻了地血參?”


    馮霽看了看我,緩緩點頭:“不會錯的,這個味道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雱兒,你一定也還記得吧?”


    我哪知道這地血參是什麽,但聽馮霽之言它似乎和陳家謁靈人有關,為免露餡我也隻能含糊其辭地點點頭。


    好在敘哥兒很快接過了話頭:“霽兒姐,這地血參到底是什麽,要是不小心吃下去又會怎麽樣?”


    馮霽卻將目光投向拐爺,估計她也不知道地血參的來曆,隻是機緣巧合接觸過。


    “據說在一些凶煞之地,底下的土會慢慢變得猩紅,就像地在流血,故而得名‘地血’,而這地血參隻有在地血中才能養得出來,至於人吃下去會怎麽樣……”拐爺嘿嘿一笑,“平時也沒什麽影響,頂多發發汗感個冒,就是幹咱們這行不行,但凡身上帶著一點,是有屍起屍、有鬼撞鬼,邪門的很啊!”


    “真有這麽玄乎?”敘哥兒嘴上說著不信,手裏卻不動聲色地將雞翅扔了回去。


    “也不算玄乎。”馮霽終於開口,“雖然我不知道它怎麽來的,對它的功效倒略有了解。這種東西最能吸引陰氣,人身上陰氣一多自然容易招惹邪祟。


    它還有一個特點,隻要吃下去就會融進血液裏,而一旦融進血液裏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被代謝出去,雖說是吃得越多效果越明顯,但哪怕最後隻剩一點點,它都會一直起作用。”


    她又夾起其他菜聞了聞:“好在就這雞肉裏有,估計他們也怕摻多了被我們發現,而雞肉的腥氣剛好可以蓋過它的味道。”


    敘哥兒不解:“這就怪了,黃泉井雖不是古墓,但裏麵肯定貓著不少邪乎玩意兒,他們偷偷喂我們吃地血參,是生怕招不來它們?”


    “也許他們就是為了把什麽東西招出來。”瞽爺冷不丁說道,“這第一張黃泉旗可不是誰想做就能做的。”


    我一下想起衛既成的話,他說倀猱有拜旗的本能,難不成圖野他們也是想通過富集疒氣來吸引倀猱,然後利用倀猱製作黃泉旗?


    “啥意思?”敘哥兒沒聽明白,自然要問。


    可惜瞽爺沒有再開口的打算,就是拐爺也明顯不想多談,隻道:“你小子別問東問西的了,現在問題就擺在我們麵前,這加了料的菜咱們要是吃下去百分百會中招,不吃他們發現了,咱們也吃不了兜著走,你就說怎麽辦?”


    “這還不好辦。”


    敘哥兒將盆裏的雞肉悉數撥到碗裏,眼睛瞟了瞟雲子他們那一隊,“什麽叫‘死道友不死貧道’,這種好東西當然是要請咱們的‘好兄弟’享用了!”


    他站起身,滿臉堆笑地湊了過去,估計怕引起對方的懷疑,他沒有衝雲子開口,而是朝其中一個身形高大的年輕人招呼了一聲:“雷子哥,這是孝敬你們的,你看我們這老的老、弱的弱,後麵還請多多關照!”


    對方還挺吃這套,半推半就地看著敘哥兒把肉倒進盆裏,巧的是他也特別心儀那塊雞翅膀,瞧準了就要下筷子,奈何另一人動作更快,三下五除二夾起它往嘴裏一塞,一邊大嚼特嚼,一邊帶著幾分挑釁看著他。


    “鍾二,你什麽意思?!”雷子將筷子往地上一拍,當場發起火來。


    “沒什麽意思,這雞肉是人給我們這一隊的,你吃的我就吃不的?”說著他繼續往碗裏扒拉雞肉。


    “沒有我同意,你們哥倆今天還真別想動筷子!”雷子也不是吃素的,立馬將他筷子打到一邊,連帶著澆了他一臉的菜汁,這下鍾二也怒了。


    眼瞅著兩人就要動手,一起吃飯的另外兩人,趕緊拉住他們,邊拉還邊勸道:“算了算了,好不容易湊一塊兒吃個飯,你說何必呢!”


    “就是啊二哥,咱們拿了人家的錢,還在給人家辦事,真鬧起來怕是收不了場……”


    理當然是這個理,鍾二一聽自己弟弟的話火立馬熄了大半,見其他人探頭探腦地都在往這邊看,他自知不能再拿話激雷子免得下不來台,索性借坡下驢將矛頭對準了自己弟弟:“鍾祿,瞧你那前怕狼後怕虎的慫樣,這次要不是我跟著,別說肉你怕連飯都吃不上!”


    鍾祿討饒一笑:“反正我也不愛吃,二哥你要喜歡就多吃點。”


    說著他將碗裏的肉都倒了過去,見狀另外那人也貢獻出了自己那一份:“雷子,我的給你,算我求你們了,消停點吧!”


    隔壁這場風波來得快去得也快,敘哥兒意猶未盡地回過頭一邊偷笑一邊幹飯,我也正要收回目光去盛飯,沒想到就是這一扭頭的間隙,我一眼瞄到剛剛一直冷眼旁觀的雲子也趁機將碗裏的雞肉倒回到了盆裏。


    我總感覺他察覺到了什麽,因為他一邊倒還一邊往我們這邊張望,我和他無可避免地對視了一眼。


    見我看著他,他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點心虛,趕忙移開視線——雖然敘哥兒的話是沒錯,但我們明擺著要坑人家,這心裏總歸有點理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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