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聞是?”我愣了愣。


    他點點頭:“是我。”


    “你沒死?”


    “怎麽,你很意外?也是,我自己都想不到,我居然能從那兩個煞星的手底下活下來。”他笑著說道,眼中卻全是冷意,“就是可憐了我那些兄弟,我是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一個被他們一錐穿心,最後要不是桑葚掩護我,恐怕我也難逃一死。而這一切,全都是拜你所賜。”


    我提醒他:“我勸過你們的。”


    “你是勸過我們。”他仍看著我,“但你明知道那個允山爐是假的,還這麽‘勸’我們,不就是摸透了我們的心思,想讓我們接這個燙手山芋,幫你們引開那幫人嗎,不然你為什麽要隱瞞這一點?”


    “你捫心自問,就算當時我告訴你允山爐是假的,你會相信我嗎?”我覺得他在無理取鬧,“你自己說的願賭服輸,結果你們因為自己的貪婪付出了代價,又反過來怪我。”


    “願賭服輸是吧?”他氣極反笑,朝身邊的人一伸手。


    那人遞給他一根木棍,他拿在手裏掂了掂:“那我們現在就賭一把,要是你贏了,咱們的恩怨一筆勾銷,要是你輸了,我今天就好好‘招待招待’你,慶祝一下咱們這難得的久別重逢,怎麽樣?”


    我心中一凜:“賭什麽?”


    他露出一個興味的笑容:“賭我一會兒是先邁左腳,還是先邁右腳。”


    其他人哈哈一笑,故意在一邊起哄:“快猜啊,別耽誤我們下注!”


    “要是我不賭呢?”


    他攤攤手:“那我的‘招待’就隻能雙倍奉上了。”


    我算是聽明白了,他這純粹是想教訓我一頓,反正躲也躲不過,我索性道:“那我猜左邊。”


    “很遺憾,你輸了。”他右腳一邁,一棍子砸在我身上將我打倒在地,繼續問我,“你猜下一棍子,我是用左手,還是用右手?”


    “……左手。”


    “真可惜,你又輸了。”他直接將木棍揮了下來。


    “現在你再猜猜,我接下來要抽你幾下?”


    可惜疼痛攫取了我所有的注意力,我根本無暇開口,他嘖嘖道:“不猜了是吧?那沒辦法了,我本來隻想抽你十下,現在成二十了。”


    他鉚足勁揮動著手中的木棍,我咬緊牙關不發出任何聲音,不知多久他終於停下了手,興味索然地將木棍扔到一邊:“你倒是塊硬骨頭……行吧,今天先這麽著,咱們來日方長。”


    他一聲吆喝,領著一幫手下揚長而去。我應該慶幸,他隻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而不是鐵了心要我的命。


    我掙紮著站起身繼續往裏走,剛繞過一座石山就瞄到不遠處蹲著個人正擱那抽煙,見我過來,他和我最開始遇到他時一樣,抬起頭瞄了我一眼,緩緩吐出一個煙圈。


    “好巧啊,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呢。”他站起身,故作意外地說道。


    可惜此時的鄒友青遠非昔日可比,至少不再是光棍一條,隨著他一聲令下,周圍冷不丁冒出十來個人影迅速將我圍住。


    “我也想跟你敘敘舊,你應該不會介意吧?”他揮了揮手,其中兩人一把將我按住,我就是想跑也來不及了。


    而他本人比廖聞是利索多了,將煙頭遞給身邊的人,上來就是一頓拳腳,而且特別貼心地盡往我剛剛受傷的地方招呼。


    我終於沒忍住呻吟出聲,他重新拿過煙頭美美地吸了一口,蹲下身說道:“你要是求我,或許我會考慮放你一馬。”


    雖然我早有預感,他提起這茬大概率和廖聞是一樣隻是想耍我,可我真的有點受不住,心裏沒忍住生出一絲僥幸。


    “看在咱們相識一場的份上,能不能、能不能放我一馬……”我話未說完,他又一拳揮了下來。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說是不是?”


    他將當時我跟他說的那句話原原本本地奉還給了我,隨之而來的還有他狂風驟雨般的拳頭。


    我也覺得有些諷刺,幹脆放棄抵抗,任由自己在痛楚中沉浮。


    迷迷糊糊中,我聽到有人勸道:“鄒哥,算了算了,再打就真要出人命了……”


    “我就是要他的命!要不是他見死不救,我還進不來這鬼地方!反正一區的人樂得看我們自相殘殺,我索性趁著這個機會弄死他。這小子心眼多著,你現在不殺他,遲早有一天我們還會栽在他手裏。”


    說著鄒友青又是一陣拳打腳踢,這時剛剛說話那人突然爆了句粗口:“我靠,他的編號居然是0開頭的,而且後麵隻有一位數……鄒哥,趕緊走吧,萬一他真一命嗚呼了,咱們跟著要完蛋!”


    他們一哄而散,我努力睜開眼睛,眼皮卻沉得像兩座山。


    它們越壓越低,在我即將失去意識的那一刻,我恍惚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正飛奔而來。


    我本以為我這一輩子就交代在這裏了,但我最終還是清醒了過來。


    我盯著眼前的洞穴不覺發起了呆,它的頂部潮濕的岩壁上水汽正不斷地凝聚,最終它們結成一顆水珠緩緩滾落下來。


    那種初來乍到的不真實感終究還是退去了,我心想,就我眼下這處境,還真不如別醒過來。


    “不愧是拿著0開頭單字編號的主兒,果然不是一般人。”一個嘶啞的聲音嗬嗬笑道。


    我猛地坐起身,下一秒卻意識到不對勁,我看了看我身上,本應遍布全身的傷居然一點痕跡都沒有了,我也感覺不到哪怕絲毫的疼痛,要不是衣服上的血跡尤新,我甚至懷疑之前的經曆真的隻是一場噩夢。


    當然,比起挨的那兩頓打,眼下的發現更讓我感到戰栗乃至恐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總不至於我在昏迷的時候,又接觸到了什麽神女心碎片吧……


    不過對方應該知道點什麽,我將目光順著剛剛的聲音一掃,入眼卻是一張奇怪的……床?


    我有些不確定,不過它明顯是用外麵那些石塊鑿出來的,擺在洞穴最裏麵,方方正正的,邊長大概有個三米,底下就和桌子一樣隻有一條腿支在正中央。


    就這頭重腳輕的造型能在平地上保持平衡就已經很不錯了,偏偏它還立在一個淺坑裏,我是真怕它一不小心就倒下來。


    可它並沒有倒,上麵甚至還盤腿坐著兩個老人,說話的正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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