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待了幾天,別說臧小蕊提到的人,就連方遂寧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打電話不接、發短信不回,要不是問了他爸媽確定他沒出什麽事,我都想報警了。


    期間我一直想給餘昧打個電話,但猶豫了很久還是放棄了。


    我現在很清楚我喜歡的人是她,對她是不是也喜歡我卻沒有底,當年我們吵的那一架就像一條鴻溝橫亙在我們之間——


    我承認當時我說了很多過分的話,如果不是真的觸碰到了她的逆鱗,她也不可能對我起殺心,這就是我躊躇乃至恐懼的來源,時間會撫平所有傷口卻無法解開心結,我不敢用自己的一輩子去賭,那份驅使她痛下殺手的恨意會不會隨著時間消弭。


    就像我曾無數次告誡自己,我絕不能愛上一個試圖置我於死地的人,如果她殺心未泯,等待我的將是萬劫不複。


    至於從慧,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她開這個口,難道讓我告訴她,我從來沒有愛過她,而是一開始就認錯了人,以為她是餘昧?


    當問題無法解決時,逃避永遠是最好的辦法,我決定找點正事來做,既然對方暫時沒有找上門,或許我還可以再利用一下五編成員這個身份。


    這一天我帶著工作證來到五〇三檔案大樓,服務台隻有一名工作人員,她四五十歲的年紀,戴著眼鏡、梳著一絲不苟的馬尾,看上去非常的嚴肅但也十分可靠。


    我瞄了一眼她身前的工作牌,一邊把自己的工作證遞過去:“荀工,我想看看我的檔案,能不能幫我調出來?”


    要想確定衛既成所言是否屬實,這是最簡單的辦法。哪知她一刷工作證,簡潔明了地來了一句:“權限不夠。”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我自己的檔案,我自己都不能看?”


    “五編的文件是這樣的,權限不夠就是看不了,我也沒辦法。”說著她扭過屏幕示意我自己看。


    我有些無奈,不過這至少說明事情並不像衛既成說的那樣,我深深地懷疑他找的那名所謂內部人員是不是也沒有這個權限,於是直接推說五〇三沒有我的檔案。


    我正琢磨再查點什麽“有權限”的東西,一張工作證“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領衣服!”


    我瞄了一眼工作證,它的主人叫衛璞,從照片看是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她留著利落的短發,雙唇緊抿不苟言笑,給我的第一感覺是這個人應該不太好相處。


    然而我一回頭,撞上的卻是一雙眼溜溜的眼睛,它充滿了活力,閃爍著獨屬於她這個年紀的熠熠光彩。


    本來她正好奇地四處張望,發現我在打量她先是愣了愣,然後大大方方地衝我一笑,露出兩個圓圓的酒窩。


    我心想原來還有人比我更不上相,這照片和本人簡直就像兩個人。


    和魏醫生一樣,這位荀工估計也是個喜歡公事公辦的人,她沒有計較衛璞莽撞的態度,站起身從身後的排櫃裏取出兩套衣服,又從辦公桌底下掏出登記本一起遞給她:“你的編號、兩件衣服的編碼,都寫上,在後麵簽個名。”


    “可算把手續辦完了,從今天開始我也是五〇三的人了!”衛璞一一照做,最後龍飛鳳舞地寫下自己的名字,抱著工作服心滿意足地出了門。


    我心下一動,立馬想起之前在巫城辦事處領衣服時那名工作人員說的話,不由問道:“荀工,是不是有衣服編碼就能查到當初是誰領的它?”


    她瞄了我一眼:“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權限。”


    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我報了一串數字,她“啪嗒、啪嗒”敲了會兒鍵盤,漸漸蹙起了眉頭。


    我有些忐忑:“難不成還是沒有權限?”


    她搖了搖頭,拿出登記本往前翻了翻,說:“領走衣服的人是你這個編號前一任主人,奇怪的是他已經離職很久了——不然上頭也不會把它重新賦給你——衣服卻是幾個月前才領的,最關鍵的是我居然沒有任何印象。”


    “也許是在其他辦事處領的?”


    “不可能,錄入地點就在這。”突然她目光一頓,喃喃道,“還真有本人簽名,誰給辦的手續……”


    簽名?


    趁著她出神,我不動聲色地探頭掃了一眼,然而就是這一眼我一下僵在了那裏,身體就像過了電一樣整個人都是麻的。


    於獻章!


    上麵赫然寫著老於的名字!


    這個編號居然也賦給過老於,換句話說他也曾是五編的人?!


    我任由思緒沉浸在這份震驚之中,然而那三個字就像刻在我腦海裏一樣,讓我根本無法忽略另一個問題——這字跡太熟悉了,熟悉到我一眼就能認出來,偏偏它不是老於本人的。


    我渾渾噩噩朝門外走去,直到對方叫住我讓我把工作證拿回去我才稍稍回了點神。但這怎麽可能,以老於名義領走那件衣服並將它放到研究中心三樓的人怎麽可能會是餘昧?!


    鑰匙和鎮疒珠也是她放的嗎?


    她知不知道我也準備去那裏?還是說她和談師兄是一夥的,早就料到我會去那裏,才把衣服和東西放過去?


    她把我變成疒源是想幹什麽?


    企圖像操控傀儡一樣操控我的人就是她嗎?


    無論如何,她一定去過鳳凰眼,搞不好假扮高跟鞋主人、將我引出夥房的人也是她……


    我不敢再往下想,那一刻我隻覺得恐懼,對事實的恐懼、對我一廂情願的恐懼。


    “一個人的殺心哪是那麽容易消退的。”


    原來當時她就在提醒我,她心中的恨意並不會輕易放下,我卻天真地以為無論什麽樣的裂痕都能在時間的修複下彌合。


    離開五〇三我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城裏轉了一天,直到夜幕降臨才跟丟了魂一樣回到家。


    一下車我就看到客廳的燈正亮著,溫暖的燈光鋪陳在門前的台階上仿佛在迎接我,而屋裏的人聽到動靜飛快奔到門口,驚喜道:“你可算回來了,再晚點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她輕倚大門眉眼彎彎,臉上笑容比那燈光還要柔軟。


    這本是我無比期待的溫馨場景,此時此刻我卻手足無措,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麵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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