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沉思,一束手電光朝我晃了晃。


    “這些壁畫有這麽好看嗎,叫你幾聲都不回?”江洗秋湊過來問道,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繞了地裂底一周又回到了起點。


    我沒有心情理會他,收回紛亂的思緒將視線停在最後一幅玉鉤圖上,圖中追隨一人一龍的古“國”國人已然所剩無幾,但他們緊緊團聚在一人一龍周圍,眼中完全是一種視死如歸的決絕。


    和第二幅玉鉤圖一樣,它和與之相鄰的第一幅玉鉤圖也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心裏不覺生出幾分肅然和感動,也許那首詩歌中所謂能使人重生的“鳳心”真的存在,但不是什麽起死回生的神物,而是拚死守護的勇氣,這才是真正讓一個族群不斷涅盤、哪怕曆經千百年也依舊初心不改的力量源泉。


    它支撐著古姚國人從地底的廢墟中走出來,經刹梭海翻越崇山峻嶺,最終和阿娜娑融為一體重新建立古“國”國,盡管這場守幡人之間的競爭以他們的失敗告終,他們的名字也不再為後麵的守幡人提起,他們曾經付諸的努力卻已不負守幡人之名。


    說真的,自打從神女崖回來我對古姚國人實在沒什麽好感,他們一直想通過人體的玉化來達到進入太陽城的目的,甚至喪心病狂到用“冰心”狩獵活人,作為繼承者古“國”國人估計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看完這些玉鉤圖,我再也無法忽略他們這份瘋狂的另一麵,尤其是想到他們這麽做極有可能是為了鎮龍幡,或許這已經是他們能做到的、最好的結果——如果有別的選擇,“冰心”大概就不會存在了。


    好吧,我的確是有點雙重標準了,我們也沒必要過多地探討電車難題中的道德困境,現在有三個問題:


    第一,假如融合之後的古“國”國人甘願傾其所有去守護的正是鎮龍幡,神女心又是怎麽回事?


    第二,如果它們真的就在太陽城,這個前人們曆經古姚國、古“國”國且付出沉重代價才得以前往的秘地,我們真的能成功進入嗎?


    還是說老胡口中的“引路人”其實是指我的疒源體質?


    問題在於僅靠我身上的疒氣根本無法支撐他們適應高刹梭環境,難道他們也準備用“冰心”賭一把?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古“國”國的“敵人”真是指太陽城中的高刹梭環境,底下的古“國”國遺址又是因何而損毀?


    當然和古姚國、古“國”國有關的這些未解之謎遠不止這三個,我不由自主地又踱到了第四幅玉鉤圖前,作為古姚國首領的汝君為什麽會出現在阿娜娑的攻城隊伍裏?總不至於兩個族群之間的爭鬥實際上隻是雙方演的一出戲吧……


    我將目光在它和第五幅玉鉤圖上來回掃視,總算發現了一點端倪,雖然兩人裝扮一致、身形也極為相近,但因為臉部都被幎目遮住了,單從這一點就推定她們是同一個人未免有些武斷。


    假設這樣的裝扮是古姚國人首領“姚母”特有的裝扮,如果第四幅玉鉤圖中的“姚母”不是汝君,她又會是誰呢?突然我腦中靈光一閃,她會不會就是《鳳凰神女歌》結尾部分提到的那個和汝君“一模一樣”的人?


    難道和阿娜娑一樣,古姚國人當時也有兩位首領?一位主張和阿娜娑合作,一位堅持與阿娜娑死戰?最終因為第一位“姚母”的“叛變”阿娜娑獲得了勝利,汝君則在交戰中身亡?


    又或者汝君的死另有隱情,有人假扮她和阿娜娑裏應外合,並在她死後搖身一變成了她本人,這才有了汝君死而複生的傳說?


    要真是這樣,古姚國人就很大概率不是自願和阿娜娑融合的,而是被阿娜娑通過武力或者陰謀吞並的,那之前所有的推斷恐怕都要重新考慮。


    而且這也太奇怪了,身為第一代守幡人阿娜娑為什麽要這麽做,莫非當時還沒到交接的時候,鎮龍幡卻出了問題?那麽整件事情有沒有可能和桑有關,它發生於桑麻泉石刻所記錄的時間點之後?


    越分析我腦子越亂,偏偏這時候江洗秋非常不識趣地跟了過來。


    “看得這麽認真,你不會又有什麽發現了吧?”他笑盈盈地開口,我很難判斷他是在嘲諷我還是在試探,隻是被他這麽一打斷,原本紛亂的思緒再也接續不上,我隻能將關注的重點從那些玉鉤圖上轉移到周圍的環境上。


    其實整個地裂底並不平坦,加之崩落的岩石隨處可見,放眼望去仿佛一片縮小版石林,和神女墓塌陷後的情形可以說是一模一樣,但因為這片地裂特殊的形狀,我無可避免地留了個心眼。


    果然,等我仔細一觀察我發現這些碎石根本不是隨機堆疊在一起的,而是明顯經過人為地整飭,它們的分布居然也能和鳳凰回首圖中山脈的走向對得上,甚至連每座山峰的高度都考慮進去了,簡直就是一幅標準的3d版地形圖。


    這著實有些匪夷所思,我是真不敢相信它是四千多年前古“國”國人的傑作,我現在都有點懷疑這兩幅“鳳凰回首圖”會不會都是那個破壞玉鉤圖的人在故布疑陣——如果那個人是方馭光,以他的能力足以做到以假亂真。


    我暫時按捺住心中的驚疑,視線不由自主地掃向鳳心的位置,也不知道算不算意料之中,一塊佛塔形狀的岩石霎時映入眼簾,顯而易見它代表的正是浮圖淖爾。


    我下意識走了過去,等離得近了我才發現它和其他碎石還不太一樣,並非岩層崩落形成而是深埋於地底,隻有一截露在外麵被人雕琢打磨最終呈現出現在的樣子,換言之它和地麵其實是一個整體。


    從黃蕖墓中的石棺到喊龍洞的機關,這種情況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立馬警覺起來,然而我很快就被岩石上的圖案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那依舊是一幅玉鉤圖但非常的小,我爬上岩石蹲下身才能將它看清,上麵描繪的應該也是那幅代表著古“國”國的“〇玉”紋飾,但和我口袋裏那塊玉鉤圖殘片上的不一樣,“〇”裏的“玉”有些變形且微微內凹,顯得更加立體,像是一直眼睛正透過一個孔往外看。


    無數用細碎玉片鑲嵌而成的紅線從這隻詭異的“眼睛”中牽出,一直延伸到紋飾之外,乍一看還以為是岩石本身的紋路。


    我心裏頓時犯起了嘀咕,難不成這些紅線代表的正是那些玉鉤圖中的紅芒?如果它是指刹梭,那“〇”裏的“玉”豈不就是它的源頭?所以這個“〇玉”指的其實是某個刹梭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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