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常容,我猶記得遊典提過一嘴,會去乾坤道幫我問問活人可能成為疒源的原因,而常容應該早就知道我是疒源,所以才會在醉臥泉替我解圍,眼下能幫我洗清嫌疑的也隻有他了。


    我看著他,他也看著我,但和我預料的不一樣,他目光深處更多的是審視和思索,這代表的明顯是懷疑。


    我突然有種不好看的預感,難道遊典將鎮疒珠送去乾坤道的時候根本沒提這茬,又或者不管是鎮疒珠還是我是疒源的消息都在半道上就被小馮他們截獲了,他壓根沒有見到常容?


    那常容之前為什麽要幫我,現在又會不會繼續幫我?


    想到這些問題我心裏難免有些忐忑,我是不是符主另說,畢竟九鼎也不全是勘靈人,對這件事反應不大,現在就怕他們真信了潘聿遲的鬼話,認定我是所謂的內鬼,那我不就成了背鍋的了?偏偏她言之鑿鑿篤定得不能再篤定,其他人尤其是江家人怎麽可能沒想法。


    果然張管事視線一轉朝常容問道:“常道主,您是最負盛名的勘靈人,對疒氣的研究向來無人能及,事情真如小潘姑娘所說?”


    常容從我身上移開目光,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確實隻有謁靈符的主人能將疒氣重新注入鎮疒珠,至於他是不是符主……”


    他話語一頓,輕輕歎了口氣:“我不確定,我隻知道剛剛若非符主立即將疒氣注入鎮疒珠,而是之前就將已經注入疒氣的鎮疒珠埋在這裏,我們絕不會到現在才發現。”


    “沒錯,這就是最關鍵的一點。”潘聿遲立馬順著他的話說了一句,“隻要謁靈符在他身上,他就脫不了幹係!”


    她得意洋洋地衝我一笑:“所以,謁靈符在不在你身上?”


    它當然就在我身上,我隻是有些無語,這小姑娘真是一點道理都不講,關鍵她還很聰明。


    就像她們根本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我是符主,僅僅因為我隨身攜帶著謁靈符又剛好是疒源恰巧能佐證她們對符主的認知,就認定我是符主,眼下她們又將謁靈符在我身上等同於我在搞鬼,狂帶節奏。


    而作為知名勘靈人家族的成員,她們的話天然具有一定的權威性,再加上剛剛常容所言,其他人不想起疑心都難。


    “抱歉。”孫兌請示地看了張管事一眼,得他應允就要過來搜我的身,我心裏清楚一旦東西被他搜出來,大家就會陷入潘聿遲的邏輯陷阱,到時候我隻怕百口莫辯。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我隻能賭一把了……


    “就算我有這個嫌疑,也輪不到你來搜我的身。”我主動走向江碎玉,朝她攤開手臂,“既然你們不相信我,又何必邀請我。”


    江碎玉抿了抿唇,還是和之前一樣目不轉睛地看著我,她是知道東西在我身上的,也清楚我根本不是符主,不管她出於什麽原因一直沒有發話,但隻要她肯配合我,事情就有回旋的餘地。


    這一次我不再回避她的目光,而是盡可能地表現出我的誠懇。


    她低了低頭,默不作聲地開始搜我的身,我知道她已經答應我的請求,不過當她觸碰到我袖子裏的謁靈符時,我的心還是忍不住提了起來,好在她的手指很快掠了過去,最終她退到一邊搖了搖頭:“沒有。”


    “不可能!”潘聿遲不肯罷休,並很快反應過來,“你之前就一直護著他,現在又怎麽會拆他的台,他就是認定了這點才有恃無恐!不行,得換個人搜!”


    被她一語拆穿我有些尷尬,江碎玉卻不以為意:“沒有就是沒有,這事不必再提了。”


    這時陳淵終於想了起來:“你們別光顧著懷疑自己人,這地兒又沒加蓋,誰能保證附近沒有其他人?”


    說著他將先前所見一一道來,最後說道:“雖然我不認為那玩意兒是個人,但既然有其他東西盯上了我們,那就不能排除還有別的人也跟著我們……”


    “你確定那個像人一樣的影子能長時間在懸崖上停留?”老胡突然打斷了他的話。


    陳淵被他異常嚴肅的態度嚇了一跳,但還是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老胡神色一變果斷朝我們一揮手:“走!這地方不能再待了!”


    毫無疑問他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但見他如臨大敵我們也沒敢多問,趕緊跟了上去。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又在茫茫戈壁上行進近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四周出現了被風蝕雕刻成各種形狀的岩石,一開始它們隻是零零散散地點綴在暗沉沉的夜色裏如匍匐的異獸,但隨著我們不斷地深入,它們開始連成一片,仿若一座被時光侵蝕得支離破碎的城。


    “莫非前麵就是古‘國’國?”王艮大喜過望,正要催促我們加快腳步,老胡卻搖了搖頭。


    “哪有那麽容易,過了這片石林才算是真正進入浮屠淖爾,古‘國’國……嗬,要找到它,還早著呢。”他眯著眼睛看了看天色,“到點了,先找個地方休整一下吧。”


    他嘴上說著去找實際上早有目的地,領著我們七拐八拐地在石林裏繞了好一會兒,最終停在了一處山口,不遠處巨大的岩石如同山峰一座連著一座最終形成了一個麵朝山口的凹穀,裏麵不僅平坦而且避風,非常適合安營。


    不過我們並不是第一批訪客,裏頭遺留著不少新鮮的生活痕跡,甚至還有一些可以長時間存放的物資,這再次證明老胡確實經常出入浮圖淖爾——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會在附近出沒。


    果不其然,一進凹穀他開始熟練地指揮我們紮營,很快營地就背靠著岩壁搭建了起來,一眼望去帳篷連著帳篷,整個營地宛若一彎月牙形的小船,它靜靜地躺在這個被巨石環抱的港灣裏,將風聲和不安留在了營地之外的黑暗中。


    我們在營地中間再次生起火堆,吃飽喝足之後不僅一身的疲憊被撫慰,先前的驚疑也終於被拋之腦後,王艮第一個沒忍住,問老胡:“老陳說的影子到底是什麽,聽你的意思那東西好像不簡單?”


    老胡默不作聲地抽著煙,許久一個名字才隨著煙圈被他緩緩吐出:“‘倀猱’,那東西——叫‘倀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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