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了幾秒,我鬼使神差地將手覆在餘寒臉上,堅硬冰冷的觸感霎時傳了過來,兩者連觸感都一模一樣,我突然有種錯覺,躺在這裏的壓根不是餘寒本人,而是一座刻畫得惟妙惟肖的玉雕。


    “也許這隻是一出惡作劇。”我自欺欺人地想道。


    這時餘昧也注意到了他屍體的異常,蹲下身仔細查看起來,突然她神情一變:“他們是被一種劇毒毒死的,它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


    她看著我緩緩吐出兩個字:“‘冰心’。”


    “‘冰心’?!”我脫口問道,“我記得在屏雲墓江家人給你下的毒就叫‘冰心’,可當時你的症狀和他們完全不一樣……”


    “我說了我就是我,不是你以為的誰誰誰!”她打斷我的話,冷著臉站起身,“能不能不要拿和別人的經曆套在我身上?”


    她這變臉變得毫無預兆,我張了張嘴想反駁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中毒程度不同、中毒時間不等,表現出來的症狀確實有所不同,但隻要劑量達到一個標準且沒有及時解毒,中毒者的身體就會發生異變,全身血液漸漸凝固是其中最顯著的一個特征,等他們咽下最後一口氣屍體所呈現出來的狀態就是這樣的。”


    或許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她緩了緩神色,強壓著怒火解釋道,“因為中‘冰心’而亡的人身體異變後肌理和玉非常相似,在行話裏這個過程被稱之為‘玉化’,一旦身體出現玉化那這個人基本上是沒救了。”


    不用想,我也能猜到玉化的過程必然漫長而痛苦,一時間我心中充滿了憤怒:“到底是什麽人,一定要用這麽極端的手段殺死他們?”


    她仍舊注視著我:“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毒其實是他們自己下的。”


    她話裏話外透著一股篤定,我都懷疑她是不是知道什麽內情,正要追問,她自己倒是先一步愣住了。


    “不對……”她自顧自呢喃,猛地一擂手心,“不對,他們、他們還活著!”


    說完她矮下身在餘寒身上一陣摸索,最終從他隨身攜帶的包裏翻出一個塑料小瓶,她擰開聞了聞就要往餘寒嘴裏灌,旋即又想起來什麽伸手往腰間一摸,拋給我一把匕首:“愣著幹嘛,弄點血給我。”


    我下意識問:“我的血?”


    “不然呢?”她沒好氣道,“抓緊時間,他們是死是活就看你的了。”


    我感覺她話裏有話,但也知道眼下不是深究的時候,趕忙照做,她用塑料小瓶將血灌滿,等搖勻了才往餘寒嘴裏灌了一口,然後蹲在一邊屏息凝神地等待著,見她神情凝重,別說問我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過了大概兩分鍾,我實在有些沉不住氣,忍不住出聲:“情況到底怎麽樣了……”


    我剛一開口,原本凝固在餘寒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寒冰突然化開一樣一下變得生動起來,臉色的鐵青和它底下那若有若無的通透感也瞬間瓦解,整個人可以說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活”了過來,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的胸口正隨著呼吸輕輕鼓動著。


    我願稱之為奇跡,她則是這份奇跡的締造者。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她將塑料小瓶伸手一遞,笑眯眯地提醒我:“你眼裏隻有這家夥嗎,其他人還救不救了?”


    我這才驚醒過來,依葫蘆畫瓢將她配置的解藥一一喂徐行和葛來喝下,最終沒忍住問道:“你剛剛不是說隻要身體出現玉化,基本上等於沒救了嗎?沒想到你居然能妙手回春。”


    “讓他們起死回生的人可不是我。”她心不在焉地接了一句,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身後。


    我反應過來,這裏好像不止餘寒他們三人,不遠處還躺著一位受害者,反正救都救了也不差這一個,我站起身正要往那邊走,腦子裏卻嗡的一下,跟被雷劈了一樣突然一片空白。


    那個人、那個人是……


    我克製不住回過頭看她,她仍舊眉眼彎彎站在那裏,笑容深處卻湧動著一抹難以言明的情緒。


    “聽你的意思,她以前就中過‘冰心’?那我奉勸你還是趕緊救她,不然就隻能幫她收屍了。”她再次提醒道,“這種毒就跟江家的淬玉勁一樣,用在同一個人身上即便劑量相同那也是一次比一次厲害。”


    我慌忙將解藥喂給從慧,但看著眼前熟悉的容顏,我竟覺得她是那麽的陌生——原來真的是我搞錯了。


    一直都搞錯了。


    很快從慧也從“冰心”的毒性中蘇醒,見是我她愣了一會兒,猛地撲進我懷裏,第一次在我麵前失聲痛哭:“感謝老天爺垂憐,我以為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撫,想說幾句寬慰的話卻發現無從開口,好在這時其他人也清醒了過來,我讓她靠著石像休息一會兒,轉而去照顧其他人。


    “多虧你來了,不然我們這次死定了!”


    一看到我,徐行和葛來都難掩驚喜,餘寒卻幽幽歎了口氣:“你不該來的,至少不應該這個時候來。”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不合時宜具體是指哪方麵,但我已經隱約感覺到我這次的刹梭海之行,除了五〇三的推動恐怕還存在著更多的必然性,因為這裏很多地方都和我——準確地說是和作為疒源的我密切相關。


    比如我身上的疒氣可以幫破龍破解之前那個機關,而餘昧之所以會想到喝下我的血並用我的血配置解藥,估計也和這一點脫不了幹係,雖然我暫時搞不清楚眼下這個空間到底有什麽古怪,以致餘寒他們必須自飲劇毒才能勉強保全性命。


    這讓我深深地感到恐懼,那個暗中推動著這一切將我變成疒源的人可以說相當有遠見,我就像他操控的傀儡、他精心布下的棋子,正一步一步走向他需要我出現的位置。


    甚至連促成此行的五〇三都很有可能被他利用了,即便我不是天示之人,在有心之人的誤導下,他們同樣會懷疑到我身上。


    現在問題棘手就棘手在,破龍的確在五〇三安插了眼線,除非我能抓這個內鬼現行,不然最後肯定還是我來背這個鍋,到時候隻怕百口莫辯。


    所以說當初我就不該進五〇三……想到這裏我突然愣了愣,先前我和餘寒分析過,這個內鬼肯定是他隊伍裏的人,而除了徐行和葛來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同樣擺脫不了嫌疑,雖然當時她並不在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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