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同學?


    我心裏不自覺地犯起了嘀咕,方遂寧這家夥自詡情場浪子,向來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就沒介紹過哪個女朋友給我認識,今天還是頭一遭,莫非她就是他上次說漏嘴時提到的那個曾經讓他心動過的女人?


    這時他總算想起來正事,招呼茶樓的人進來點餐,我注意到他對王容心是相當的體貼,舉手投足間都有點小心翼翼的意味,這樣的態度在其他人身上可從來沒有見過,我越來越覺得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等菜上來,他特別殷勤地幫她布菜,吃個肉餅都要把粗的肉筋挑出來,這種細心程度我是自愧不如,我深深感覺自己被他們秀了一臉,甚至懷疑這是不是當初我有意讓他留下來嚐嚐從慧廚藝引發的打擊報複。


    好不容易吃完一頓狗糧拌飯,他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逛逛,我忙不迭找了個借口開溜,他果然沒有挽留,我就知道他秀完了恩愛巴不得我早點滾蛋好過他的二人世界。


    哪成想我一回到家,他電話就打了過來,我不由打趣他:“你不好好陪著你家容心,跟我聊個什麽勁?”


    “什麽容心,叫得還挺親切。”他有些吃味,“剛剛吃飯的時候我發現你小子時不時瞄人家兩眼,不會對她也有意思吧?”


    都說談戀愛的人心眼比較小,但他這也太小了吧,連我這個發小多看兩眼都不行。


    看來他確實很喜歡她,我頓時道:“放心吧,君子不奪人所愛,更何況還是你這個好朋友的,再說我跟從慧好著呢,弱水三千我隻取她一瓢飲,別的女人再優秀我也看不上。”


    “瞎說什麽啊你,我們隻是大學同學,沒有其他任何關係。”他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反駁著我,然後跟我商量了一下碰頭的時間和地點,有些不耐煩地掛了電話。


    當時我就感覺我似乎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平常也就算了,眼下他正忙著討王容心的歡心,我還讓他跟我跑這一趟,會不會太不通人情了?


    我尋思著打個電話回去讓他別過來算了,但想想又覺得這樣太打擾兩人的約會,索性還是等碰頭的時候再說。


    次日我按照約定的時間來到約定的地點,正低頭查看導航副駕的車門冷不丁被人打開了,我隻當是方遂寧到了,忍不住建議:“我說你要不還是別去了……”


    我一扭頭,到嘴的話瞬間又咽回了肚子裏:“怎麽是你?”


    “方遂寧沒時間,讓我陪你回去,免得你又瞎折騰——這不是我說的,這是他的原話。”餘昧撐著車門問我,“看你狀態不怎麽樣,要不我來開車?進去你說的那個王仙村還挺遠的呢。”


    “我好得很,謝謝你的關心。”我下意識反駁。


    “那就行。”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輕輕點著頭,坐副駕上係上了安全帶,然後順理成章地催促我,“走吧。”


    看她絲毫沒有下車的打算,我隻能認命地將車啟動順著車流出了城,等駛上盤山公路我糟糕的心情才勉強平複,偏偏這時候她很沒眼色地開口:“聽方遂寧說,你前幾天去綏城徒步旅行了?”


    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這家夥真是一如既往的嘴上沒把門。


    我假裝沒聽到,並不打算理會她,結果她來了一句:“而且還有個妹子救了你,讓你跟她結婚,你差點就答應了?你這麽三心二意、朝秦暮楚,對得起你家那位嗎?”


    “這事我可沒跟方遂寧說過。”我意識到不對勁,趕忙將車靠邊停下來,質問道,“你在監視我?”


    “是又怎麽樣。”


    她回答得那個理所當然,我都忍不住笑了:“你在侵犯我的隱私,還問我怎麽樣?”


    她不為所動地一挑眉:“是頂天嶺是你家的,還是薑妄寨是你家的,你能去我就不能去?”


    一想到我的一舉一動曾毫無保留地落在某個人眼裏,我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當眾扒光了衣服一樣,心裏油然生出一股惱怒和幾分難以名狀的恐懼,冷聲道:“請你下車,我和你沒什麽好說的。”


    “跟人‘天上地上不分離’的時候也沒見你拒絕,現在被我拆穿就惱羞成怒,你不覺得自己太虛偽了嗎?”


    “我虛不虛偽跟你又有什麽關係?”我將車門鎖打開,“看不慣就走,沒人攔著你。”


    “我又沒做虧心事,我為什麽要走?”奈何她根本不接我的招,一抱手臂老神在在地開口,“你願意在這裏耗著那就在這裏耗著,反正浪費的不是我的時間。”


    打又打不過、趕又趕不走,我被她鬧得實在沒什麽脾氣,萬般無奈之下隻能繼續前行,在天黑之前趕到了目的地。


    我的老家王仙村跟過龍村一樣也是一個深山中的留守村,規模不算小但年輕人大多在外工作,像王崇光這樣願意留下來的少之又少,整個村子透著一股死氣沉沉的冷清。


    我將車停在村口的老柏樹下,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青年探頭探腦地往這邊張望了兩眼,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是誰,等我們下車他倆迎了上來,王崇光直接給了我一個熊抱:“九叔,好久不見,這次回來一定要多住幾天。”


    王崇明的反應就要冷淡多了,不鹹不淡地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雖然兩人長相一樣但不管是神態、還是言談舉止區別都挺大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小時候就是分不清。


    “這位是……”


    王崇光目光一轉看向餘昧,嘴上問著“這位是”,臉上卻寫著“我懂了”,我怕引起不必要的誤會,不由道:“這是我一個朋友,普通朋友。”


    “我懂,我懂。”他還真懂了,笑得那個意味深長,我心中一梗,但這種事往往越描越黑,索性不再辯解。


    我看了看周圍新修的樓房,以及遠處隻能隱約可見的祠堂,不禁有些感慨:“僅僅過了十餘年王仙村就發生了這麽大的變化,這一路上我都有點不敢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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