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慌,難道她在我眼皮底下出了事?不過仔細想想又覺得不可能,畢竟就算我睡得再死也不會什麽動靜都聽不到,更何況車門和車窗都沒有被人破壞的痕跡,她應該是自己離開的。


    隻是她之前明明害怕得要命,就算有事要離開也應該叫上我,而且她會去哪兒呢?我的視線穿過滂沱大雨落在對麵死氣沉沉的樓房上,眼下這種情況她能去的似乎也隻有樓裏了……


    我將手機揣進兜裏,然後從後備箱翻出一把雨傘,下車前我把車熄了火但沒有鎖門,畢竟對柳然而言這裏也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說不定她會自己回到車上。


    到了門口我故技重施翻進院牆,這一次我決定先去外樓上麵看看,既然之前那裏亮著燈,談師兄他們肯定在樓上停留過,甚至那裏就是他們臨時工作的地方,也許會留下什麽線索。


    然而我剛上到二樓的樓梯口就不得不停下腳步,這裏也有一道鐵門,不過這一次我不僅沒有失望,反而對剛剛的推測充滿了信心,畢竟如果不是因為裏麵的東西足夠重要,根本犯不著這麽麻煩。


    我退回到樓前的走廊,目光一掃落在了一邊的飯堂上,這是一間老式平房,不算太高,但站在上麵足夠爬進二樓最近的那扇窗戶,而它在靠近大樓的這道牆邊搭了個雨棚放柴火,利用這個支撐點我完全能爬到上麵去。


    心動不如行動,等雨勢稍微小點我將雨傘放下,一個借力就躥上了雨棚,然後翻身躍到了平房頂上,再推開外樓窗戶攀著邊緣一蕩,十分順利地爬進了二樓。


    眼前這個房間仍舊是間辦公室,隻不過裏麵隻剩下空蕩蕩的幾張桌子、幾個櫃子,根本沒有任何有價值的東西,我隻能去其他地方轉轉。


    這外樓的格局和裏樓很像,出來也是一條走廊,走廊的兩邊各有六個房間,都沒有上鎖,我逐一查看後心裏不知怎麽地就沉了沉,和之前那些積了厚厚一層灰的房間不一樣,這些辦公室窗明幾淨,明顯經人細心打掃過,這點佐證了我之前的猜想。


    但出乎我意料的是它們遺留的東西非常少,而且儼然經過特意的篩選和清理,換句話說也許隻有談師兄的失蹤是個意外,其他人的離開即便是在計劃之外那也是有序的撤離。


    假如這發生在談師兄出事之後……我感覺後背一股寒意在往上湧,假如這發生在談師兄出事之後,那就意味著不管是他還是柳然他們都是被“放棄”的,尤其是後者可以說是被生生留在這裏自生自滅,難怪她最後會變成那副樣子。


    問題來了,這支隊伍到底從談師兄的失蹤中窺探到了什麽樣的危機,讓他們連自己的同伴都顧不上連夜下了山?


    就眼前這些線索而言我無從知曉答案,但我深深感覺到我這次單槍匹馬的行動實在太過貿然,至少我不應該再繼續眼下的搜尋計劃,而應該立即找到柳然將她送下山,然後把情況如實地告訴老於,就算沒法從他那裏搬來救兵,也能打聽打聽事情的來龍去脈,到時候再讓方遂寧找幾個人跟我進山。


    就在我陷入沉思之際熟悉的腳步聲霍然響起,幾乎就從門口穿插了過去,然後不急不緩地朝三樓踱去,也不知道該慶幸還是遺憾剛剛進來這個房間的時候我順手把門掩上了,也就錯過了和對方打照麵的機會,隻能等它上了樓再跟過去看看。


    然而等我上到三樓樓梯口,我都有些麻木了,這裏居然還是一道鐵門,而那個人就像會茅山秘術一樣根本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地消失了。


    這又不是玄幻小說,對方當然不可能會茅山秘術,唯一的解釋就是柳然之前那句話,她說“牆裏有人”,搞不好這棟看上去平平無奇的樓房另有夾層,可以通過它前往樓裏任意地點,包括談師兄提到的遺址,甚至和他的失蹤也有關。


    可惜我在二樓前前後後徘徊了幾圈也毫無所獲,隻能原路返回進裏樓看看有沒有柳然的下落。


    我重複昨天的路線從一樓找到三樓,又從三樓找到一樓,始終沒有發現第二個人影,說實話當時我都有點想放棄了,但一想到正是因為其他人的放棄她才會變得瘋瘋癲癲,我又有些於心不忍,最後思來想去我想到了一個地方——對,就是一樓的衛生間。


    或許是之前的經曆讓我想起來仍覺得毛骨悚然,所以我一開始就忽略了那個地方,但仔細想想她出現在那裏的可能性非常大,畢竟人有三急,而女孩子大多臉皮薄,往往不好意思隨便往林子裏一鑽就解決問題。


    我再次走到衛生間門口敲了敲女廁的門,然後將門推開一條縫,試探著問道:“柳然,你在不在裏麵?”


    說完我就反應了過來,這個可憐的女人現在一聽到自己的名字就犯病,我還是直接進去找她吧,要是她把我當成追擊她的人,估計嚇都要嚇暈在廁所裏。


    我像之前一樣一個隔間一個隔間地找過去,還真就在最後一間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她蜷縮在角落裏渾身濕漉漉的,臉色也白得嚇人,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嚇壞了。


    我連忙將她背出衛生間,在隔壁辦公室找了個沙發讓她坐下,她的神情仍舊有些恍惚,隻有身體如實地發著抖,看上去分外淒慘,我將自己的上衣和外套脫下來遞給她:“先把衣服換了,我一會兒就送你下山。”


    她總算有了反應,非常聽話地將衣物抱在懷裏,我鬆了口氣,轉身出了辦公室,剛想把門帶上,她喉嚨裏一陣滾動,十分艱澀地開口:“別出去,外麵有人。”


    外麵有沒有人我不知道,風倒是挺大的,吹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好在這時我想起外樓二樓有個房間似乎留了一件工作服,便對她說:“你在這裏等我,不要亂跑,我上去拿件衣服。”


    剛一轉身我就改變了主意,這絕對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一來柳然情緒不穩定,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裏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二來我這心裏總感覺不對,在將她送下山之前我還是盡可能地不要讓她離開我的視線,以免另生事端。


    於是我隻將門合了合,怕她不敢出聲,特意叮囑道:“你要是換好了衣服就敲三下桌子,我在門口等你。”


    她果然接受了這個提議,沒一會兒我就聽到屋裏傳來篤篤篤三聲輕響,我重新推門而入,一時間無比欣慰,換了一身暖和的衣服她臉色總算好了點,眼神也沒有之前那麽木訥了,真希望脫離了現在這個環境她能徹底好起來。


    我本想讓她回到車上去,但得知我要爬上二樓後她很固執地搖了搖頭,或許那裏已經不能再給她足夠的安全感,我隻能讓她在樓下等我,就算有什麽事也能及時反應。


    好在這樣的情況並沒有發生,而樓上的這件工作服應該是談師兄他們帶來的,禦禦寒風完全沒問題,我穿好衣服正準備下樓,也就是習慣性地往兜裏摸了摸,瞬間愣住了。


    裏頭好像有東西。


    我將它翻出來一看,居然是串鑰匙,我心中一動,連忙推門而出走到樓梯口試了試,隻聽啪嗒一聲輕響鐵門果然打開了。


    我又去三樓開了門,本想一鼓作氣地將其他房間搜索一遍,但考慮到時間太久柳然必然會擔心,還是先把她叫上來再說,可惜到了這裏她仍然沒有什麽反應,我隻能自己地毯式地尋找線索,最後把重點放在了當時亮著燈的房間。


    在那裏我找到了一封撤離函,而就是這張撤離函讓我推翻了之前所有的猜測,因為它傳真過來的時間和談師兄給我發的那種照片上的時間一模一樣!


    這意味著什麽?他拍下照片的一瞬間所記錄的那個影子就是收傳真的人!換句話說,和我之前的推測截然不同,他們並不是在談師兄出事後才選擇全隊撤離,而是早就改變主意決定下山,然後談師兄才失蹤的。


    那麽其他人到底去了哪裏,是按原計劃離開了,還是也遭遇了什麽最後隻剩下一個瘋瘋癲癲的柳然?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也許拍下那張照片、給我發來消息的並不是談師兄本人,而是導致他失蹤的罪魁禍首,畢竟不管是我的手機還是柳然的手機眼下都不在我們自己手裏,那麽就不能排除這種假設。


    順著這點往下推,這個人和照片上那個穿著杏色高跟鞋的女人應該不是一夥的,畢竟誰會蠢到故意暴露自己同伴的行蹤,相反的他這樣做既可以引我過來,又能通過我試探對方。


    我冷不丁打了一個激靈,眼下這棟樓裏除了我和柳然搞不好還有三個人——腳步聲的主人、那個穿著杏色高跟鞋的女人,拍下那張照片、引我來這裏的人以及搶走柳然手機、阻止我來這裏的人。


    無論他們是敵是友,情況都比我想象的複雜和危險,看來我還是得按原計劃行事,先送柳然下山再去找幾個幫手回來。


    我示意她跟我下樓,到了院門口用其中一把鑰匙試了試居然把大門也打開了,我正想招呼柳然上車,一轉頭就愣住了。


    靠,我的車呢?!


    當時我整個人都蒙了,要不是雨水打濕了我的頭發讓我不得不清醒過來,我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我在附近找了幾圈都一無所獲,最後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就在我上樓的這幾分鍾有人故意把車開走了,可惜因為雨勢太大我根本沒有注意到。


    眼下唯一慶幸的是之前下車的時候我把手機也帶上了,不然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我摸出手機正猶豫著到底給誰打這個求救電話,結果一眼就瞄到了空空如也的信號欄,這下我心中那團希望的小火苗徹底被冰冷的現實澆滅了。


    其實仔細想想這未必就是開走我車的人動的手腳,這場大雨來得太不是時候,別說通信訊號,估計附近的電力設備都受到了影響。


    果然,等我們回到樓裏我隨手按了按電燈開關,它什麽反應也沒有,我心頭一沉,這下麻煩大了,沒有電、也沒有其他補給,孤立無援的我們難道要在這裏開啟荒野求生模式嗎?


    說實話如果真的隻是生存問題,這裏又不是什麽絕境,根本不值一提,危險的是那些蟄伏在暗處圖謀不軌的人,他或者他們這麽想讓我們留下來,我們一旦中招恐怕就很難再脫身,所以無論如何都要先想辦法離開,起碼得脫離對方的掌控。


    問題在於出入虎頭嶺這一段路將近三個小時的車程幾無人煙,換做徒步起碼要走上一天一夜,再加上這場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的大雨,就算我支撐得住,柳然怎麽辦?


    如果她之前沒有出事,留在這裏等待救援也未嚐不可,可眼下她的精神狀態實在太不穩定,我一個人下山基本等同於讓她自生自滅,有些問題並不是用理智就能解決的,一時間我陷入了兩難。


    估計是我盯著她看了太久,她也抬起頭小心翼翼地注視著我,不知怎麽地我有點心虛,連忙道:“我們去飯堂看看,要是你的同事離開時連那裏也清理幹淨或者根本沒有用過,我們就要重新考慮一些問題了。”


    好在我的顧慮是多餘的,雖然眼前這間平房看上去破敗不堪,裏麵倒是很整潔,估計前幾天才有人打掃過,更幸運的是這裏還留著不少物資,包括飲用水和幹糧,甚至連罐頭都有,我看了看上麵的日期,也非常的新,應該就是不久之前才被人帶上山的。


    我決定暫時將這裏作為我們的營地,畢竟這間平房裏不僅有補給還有煙囪,我們在火塘生火做飯、取暖可以避免很多隱患,更何況……


    我將目光投向兩邊斑駁的牆壁,這種能用肉眼測算的厚度是絕對不會存在什麽夾層的,隻要我把門窗鎖好,這裏將比任何一個房間都要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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