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力偉背脊一涼,要是眾官兵一擁而上卻不會懼怕,但這百箭齊發卻是躲無可躲,簡直成了他們的箭垛。


    幾十支箭一齊射向童力偉。


    好個大豪俠,深知懼怕就是放棄,放棄必死無疑,隻要有一口氣在決不能讓那些狗官兵小覷了他去。


    他左躲右閃,揮刀相格,射來之箭不是被他閃掉就是被他的大刀打掉。


    眾弓箭手不禁暗暗欽佩童力偉,敬他是一條好漢。


    如果不是馬士英下令,眾弓箭手實不忍心傷害這位身手敏捷的好漢。


    童力偉雖然擋住第一輪箭但也險象環生。第二輪箭又射來,馬士英在馬上叫囂:“看你能躲得了幾回!”


    果然,童力偉動作慢了點,肩上和大腿各中一支箭。


    馬士英歡呼:“奶奶的,狗雜種終於中箭了,快,快,快,讓他變刺蝟。”


    童力偉心中一寒,難道就這麽死在這,難道大仇永遠不能報。


    他已是一頭受傷的野獸,等待獵人最後的宰殺。


    “叫他們停止放箭,不然叫你腦袋搬家。”嬌脆的聲音傳遍眾人耳中,那馬士英脖子下一陣冰涼,一柄長劍貼著他肌膚,說話之人正是他想捉的王淑秋。


    原來王淑秋縱馬逃出來,後麵有幾騎馬追來,但總是追不上。


    王淑秋緊抓馬韁,思緒萬千。


    童力偉是犧牲自己而挽回她的性命,這份情是承受不住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她忽感到大腿處有硬物,低頭一瞧,原來有一把三尺長劍,看到有這把劍,頓時熱血沸騰,童力偉可以為自己死,為什麽自己不能為童力偉死。


    更何況自己還當麵稱和童力偉是夫婦。


    王淑秋再也不顧自身安危,撥轉馬頭,道:“馬兒,馬兒,去救你主人。”


    那馬似乎聽得懂她的話,長嘶一聲,往回直奔來處。


    王淑秋右手已握住劍柄,遠遠已望見弓箭手已搭弓射,心中大急,連催馬匹。


    馬兒如閃電般來到官兵處,所謂“擒賊先擒王”,隻有製住馬士英就可以讓弓箭手停手。


    王淑秋抽出長劍,心怦怦直跳,一生中隻有被人救,從來沒有救過人。


    她堪堪到馬士英麵前,伸劍一指馬士英的脖子。


    她這一劍毛手毛腳,差點就把馬士英的脖子割破,嚇得這位總督大人屁滾尿流。


    王淑秋嬌叱下,馬士英肝膽俱裂,那劍冰涼涼的擱在他脖子下,隻要動下就能割出血來。


    何況王淑秋手不停顫抖。


    馬士英尖叫道:“別射箭,別射箭!”


    王淑秋道:“叫他們退後!”


    馬士英道:“退後,退後!”


    眾官兵連忙退後。


    馬士英顫聲道:“王姑娘,小心點,刀劍無眼。你的手可別亂抖呀!”


    王淑秋不去理他,喊道:“童大哥,快來!”


    童大哥以為必死無疑,沒料到絕處逢生。


    救他的人居然是他保護的人。


    童力偉拖著傷腿來到王淑秋旁。


    馬士英道:“喂!放了你漢子,你該放了本官吧!”


    王淑秋依言撤劍。


    童力偉喊道:“挾製他。”


    可是馬士英逃命的本領超強,一夾馬腿飛奔開來。


    童力偉也不顧身上箭傷,飛躍上來,駕馬而奔。


    馬士英抱頭逃出來,拍拍胸膛,擦了擦汗珠。


    見王淑秋和童力偉駕馬已飛奔而去,立刻暴怒,吼道:“飯桶,還不去追。活捉,活捉!本官要嚴加拷問。”


    眾官兵聞言,追了上去。


    無奈黑馬如旋風般奔出數裏之遙,眾官兵追著追著已不知所蹤,遂回來複命。


    馬士英氣得暴跳如雷,大罵眾官兵無能。


    他又下令在他所轄範圍內搜捕,務必活捉這兩人。


    王淑秋暗自悔恨,不該這麽快放掉馬士英。


    馬匹在奔,但王淑秋已感覺到童力偉慢慢往她背上靠著,越靠越緊。


    王淑秋道:“童大哥,你還好嗎?”


    童力偉用極低的聲音說道:“別管我,趕快逃。”


    忽然,王淑秋感到手臂有點濕,用手一摸,滿手是血,不禁嚇了一跳,忙勒住馬韁,回頭一瞧。隻見童力偉滿麵蒼白,連嘴唇也無一絲血色,白得嚇人。


    王淑秋頓時嚇得麵無人色,不知所措。


    童力偉失去重心,一歪摔下馬。


    王淑秋慌忙去拉他,但其身體太重也跟著摔下馬來。


    王淑秋顧不得身上被摔痛,忙扶起倒在地上的童力偉,一個鐵打的漢子已是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無,令人不覺心酸。


    王淑秋連忙撕了裙邊的布去包紮童力偉的兩處傷口。


    箭傷很重,血兀自在流。


    王淑秋用盡全力把傷口緊緊包紮好,但箭仍插在肩上和大腿處。


    王淑秋不知該不該拔。


    隻聽“哼唧”一聲,童力偉半睜眼,道:“包裹中有金創藥。”


    王淑秋聞言,忙去找那金創藥。


    果見有兩小瓶,不知哪個是金創藥,遂都取來,柔聲問道:“哪一瓶是?”


    童力偉迷迷糊糊道:“都是。”


    王淑秋又問道:“怎麽用?”


    童力偉低聲道:“拔出箭,按住傷口,把金創藥倒在傷口處。”


    王淑秋嚇一跳,要她去拔箭,這怎麽能下得了手。


    她又問道:“怎麽拔呀!”


    童力偉已無力回答。


    王淑秋看著他臉色越發難看,鼓起勇氣,雙手緊握住肩上的箭頭,頓時心跳加快,雙手顫抖不已。


    她心中暗數一、二、三,猛地用力一拔,童力偉大叫一聲,血流如柱。


    王淑秋雙手慌忙按住,但流血不止,她這才想到金創藥。


    左手捂著傷口,右手拿起一瓶金創藥,拔開小木栓子,不禁抖出一些白色粉末。


    王淑秋不假思索把整瓶都倒在傷口處。這金創藥也真有特效,雙手都堵不住的血一下子就止血了。


    王淑秋累得滿頭大汗,但看到金創藥這般靈驗,信心大增。


    她又去拔大腿上的箭。這次有了經驗,先去掉小瓷瓶的小木栓子。


    她左手抓住箭,右手握著金創藥,隻等箭出來就上藥。


    很快,兩處創口已止血,王淑秋又重新包紮好。


    童力偉雖然昏過去,但呼吸已趨正常,王淑秋一顆懸掛的心才放下來。


    這一鬆氣,她覺得很疲勞,不覺合眼睡著了。


    兩人這樣躺在路邊的草叢中一晚,幸虧此地荒涼已極,其實此刻中原處處渺無人煙。


    王淑秋一睜眼,已是第二天。


    她四周一瞧,除了不遠處那匹黑馬在吃草外,就隻剩下自己和童力偉。


    她見童力偉兀自未醒,連忙摸摸其額頭,這一摸嚇了一大跳,好燙的額頭。


    看來童力偉發高燒,可要及時去救他,否則輕者燒成白癡,重者性命不保。


    王淑秋暗忖:隻有策馬去附近的城鎮才會有郎中大夫。


    她先把馬牽來,可是童力偉魁梧,身體極重,單憑她一個瘦弱女子決計不能搬上馬上,而四周連一個人影也無,去哪叫人幫忙,不由秀眉微蹙,卻無計可施,一籌莫展。


    那黑馬用前蹄踏了踏地,低嘶一聲,用嘴去叼童力偉。


    王淑秋靈機一動,不如讓那馬叼起童力偉,自己隻需在旁協助就可。


    果然,那黑馬似乎也知主人命在旦夕,一口咬住腰帶。


    王淑秋小心扶著他的身子,隨著他身子離地,王淑秋用雙手托著送上馬鞍上。


    王淑秋上了馬,左手提韁,右手托著童力偉的頭,雙腿輕輕一夾,那匹黑馬緩緩而行。


    後來才奔起來,不過沒平時那般飛奔。


    沿途而來,田埂長滿狗尾,荒蕪已久,滿目瘡痍。


    時不時出現死首,再行一段路,道路四周到處死屍狼藉。


    有些女屍赤條條,顯然生前遭到侵犯,而其他屍體斷手斷腳,很少有完整的屍體,很可能是被人屠殺。


    看到這裏,王淑秋想到在廟前所犯下的滔天大罪,同樣也殺了許多無辜饑民,不由垂下首。這種觸目驚心的場景處處都是,令人不寒而栗。不遠處幾頭豺狼正在咬啃死屍。


    王淑秋更加害怕,連催馬匹快快離開此地。


    那些豺狼有這麽多的美味佳肴,也懶得去追趕王淑秋。


    離開了屍臭滿天的地方,不久有一縷炊煙。


    王淑秋大喜,總算看到人間煙火。


    黑馬似乎也興奮起來,撒蹄飛奔。


    不一會兒,就到了炊煙處,原來是一所小木房。


    走了許久,王淑秋又饑又渴,她下了馬想去討點吃的,遂忙喊道:“有人麽?有人麽?”沒人回答。


    她又見那門半掩著,又大著膽子輕輕推門而進。


    進門就是一張床一張桌而已,卻空無一人,而右首邊有個破舊的門簾。


    王淑秋掀簾而進,一個鐵鍋正蒸著米粥,一陣陣米香迎麵撲來。


    她有一天沒進食了,不由垂涎三尺。


    她掀開鍋蓋,果然是粥。


    從來不會覺得粥有這麽香,今日格外的香。


    她恨不得端起鍋一股腦吃下。


    外麵傳來喊聲:“誰?”


    王淑秋連忙出去,不覺倒抽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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