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到眾人的眼神越發不對勁,曜隱趕忙靠近曜清。


    “師父,你別吃了……”


    終於一把抓住了曜清,曜隱看著自己師父嘴角殘留的湯汁碎屑,頓時覺得無語至極。


    曜清緩緩轉過身來,手裏竟然還拿著一隻像是禽類的焦烤翅膀,在曜隱麵前晃了晃,問道:


    “怎麽了,(嚼嚼)徒兒……”


    “你也要赤嘛(嚼嚼)?我這裏(嚼嚼)……還有兩根鵬妖,香烤焦翅(嚼嚼)……要不分你一根?”


    噫!


    聲音不算太小,眾人都聽見了曜清說的冒犯言辭,猛地轉頭,眼神頗為不善的死死盯住曜清。


    嚇得曜隱連連擺手,對著眾人鞠躬道歉,忙道著不是。


    “諸位好漢莫要在意,我家師父年老體衰,嗜好吃食還失了神智,還請諸位不要怪罪於他,給老人家行個方便吧……”


    聽到曜清是失了智的老妖,也就扭過頭去不予理睬。


    “哼!這種話你一個成年妖類應該讓你師父禁言!”


    “不知道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嗎?”


    “若是你師父再犯,我就告訴金鵬大妖將軍。將軍他雖然仁義善良,可能會原諒你師父的過錯言辭,但是我可就不一定了!”


    曜隱聞言,連忙點頭說著“是”,大氣都不敢出。


    “這位仁兄說的是極,我這就讓我師父不會再有此類言語,多謝仁兄的原諒和好意!”


    “哼!”


    那位妖族冷哼一聲,將頭撇過去不再看曜隱曜清二人。


    曜隱偷偷瞥了一眼曜清,見他仍然在吃,仿佛沒有注意到剛才的情況,心中感到一陣苦澀。


    師父哇,您可是害慘我了!


    終於得以脫身的曜隱連忙拉著曜清走到了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


    “師父,您今天的行為為什麽如此反常?您平常也不是貪食之人,怎麽現在好似化身了饕餮一般……”


    曜清抬起拿著烤翅的右手,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嘴邊比了一個“噓”。


    曜隱一愣,隨即湊到曜清身旁,附上耳去,小聲問道:


    “師父……怎麽了……”


    曜清拿著烤翅,狠狠咬了一口,嚼了又嚼,嘴上還不停地誇讚道:


    “哎呀這烤翅兒,真的香味撲鼻,讓人食指大動!”


    曜隱懵了。


    不是師父?


    合著你搞那麽神神秘秘的,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說什麽大事,或者解釋你剛才為什麽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冒犯忌諱,結果你告訴我烤翅很香?


    那你比個“噓”是要幹啥啊……


    曜隱用眼神餘光瞥了一圈,發現四周並沒有人,便愁眉苦臉地說道:


    “師父啊,您要是真餓了,我可以帶您去外邊兒吃啊,這鵬翅有什麽香的……”


    曜清瞪大了眼睛,盯著曜隱卻不說話。


    看得曜隱眼神躲閃,縮了縮脖子。


    “師父……你幹嘛……”


    曜清拿起烤翅塞到曜隱手裏,這個動作讓曜隱又愣了一秒。


    “師父,我不餓的……”


    “唉!你這憨批!”


    曜清指了指烤翅說道:


    “你仔細看。”


    曜隱不解地抬起烤翅,一邊看著一邊喃喃自語:


    “這鵬翅有什麽問題……”


    可話才說到一半,他就哽住了。


    翅膀骨架偏小,不是正常的“鵬翅”。


    這“鵬翅”確實有問題,因為它根本就不是“鵬翅”,而是雞翅。


    “嘶……”


    師父他不可能因為這麽小的一件事兒就小題大做,他一定是想告訴我什麽……


    畢竟師父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稍一思索,曜隱便知曉了其中之意。


    “師父,您是說,您在眾人麵前大喊大叫,就是為了吸引他們的注意,然後稱其為烤大鵬鳥的翅膀?”


    “用特殊的言辭激怒眾人,以此彰顯自己與眾不同、高人一等,然後得以進入那風天宇的視線中?”


    曜清抬手輕拍了一下曜隱的腦袋。


    “什麽高人一等,你小子不要亂說話!我這明明就是聰慧過人,智識卓絕!”


    “你今天為我辯解的話倒是說的十分完美,我很滿意。”


    “言辭有些卑微,不過最後一點你倒是說對了……我就是為了讓那藏在廳堂之中的眼線聽到,然後將我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達給那金鵬大妖。”


    “若是常人聽到這句話,可能會感到憤怒或者無語,但是我相信以風天宇的聰明才智,定然能夠理解其中之意。”


    曜隱有些疑惑,半信半疑地看著曜清,問道:


    “真的嗎……”


    “哪裏那麽多話,吃的還堵不住你的嘴嗎!”


    一根香烤雞翅被曜清塞進曜隱的口中。


    “奢戶(師父)……裏的手上有油……”


    “別管。”


    “哦……”


    曜清瞥了一眼遠處的角落,陰影之中似乎剛走過去一個人。


    “看來,我的一番刻意的功夫沒有白費,那躲在暗處的風天宇的眼線完全聽到了……”


    “很快,明天他就會叫人過來,請我們過去將軍府上,坐著喝茶,閑聊交談。”


    隨後他便將目光移到別處,不再關注其他。


    ……


    “所以,你是說那廳堂裏有兩個犬妖,其中一個年歲較大的拿著兩根烤雞翅說是烤鵬翅?”


    風天宇坐在銀邊圓木高座上,左手握拳撐著腦袋,閉著眼睛似乎是在養神調息。


    他的語氣平穩,情緒絲毫不急不躁,緩緩說著:


    “那在你看來,他們這是想要幹什麽呢?”


    一個黑衣人單膝跪地,抱拳看著座位上的風天宇,語氣憤怒而一字一句的朗聲說道:


    “千真萬確,將軍大人,他們這是在侮辱您!”


    “在我看來,他們以雞翅比鵬翅,明顯就是在當眾羞辱您與雞無異,是在貶低您!”


    “那……另外那些妖族妖類,有什麽反應?”


    “他們都非常憤怒,我看要不是那兩個犬妖的其中一個年歲尚小的小輩,站出來替自家長輩說話,眾妖怕是早就群起而攻之了!”


    “那個犬妖族的小輩,說了什麽?”


    “他說自家長輩神誌不清,因年老體衰而失了智識,因此說話才不經思考,望諸位好漢莫要在意。”


    “啊……失了智識,莫要在意……”


    “怕是仍然聰明機敏著呐!畢竟,薑還是老的辣。”


    “倒是這小輩說的話,甚是有趣。”


    “這一老一少,跟我在這兒唱雙簧呢?”


    “這方法倒也是有效,真的進入我的視線裏了。就是這過程嘛……稍微有些不太禮貌。”


    “算了,畢竟我是他們口中的‘好漢’,君子不記他人於己之過,這次就不追究了。”


    在一旁聽著的黑衣人有些驚訝地看著風天宇,心想將軍為何不去追究那兩個犬妖的無禮之過,於是連忙問道:


    “將軍,您為什麽不懲處他們呢?明明這是侮辱您名譽形象的行為,屬下覺得這事兒不算小過啊!”


    聞言,風天宇睜開眼睛,盯著跪在地上的黑衣人,緩緩說道:


    “你真認為他們是在侮辱我?”


    看得黑衣人直冒冷汗,但他還是鼓起膽氣,大聲應答:


    “是,此為無禮不敬之大過!屬下都想替您懲罰他們了!”


    “唉……”


    風天宇搖了搖頭。


    “真相並非如此。”


    “若是那年歲較大的犬妖隨口一說也就罷了,但是他拿了兩根烤翅,還說這是鵬翅,這事情就變得不一樣了。”


    黑衣人疑惑不解地問道:


    “這……恕屬下愚鈍,沒有看出來哪裏不一樣……”


    看到自己屬下是這種反應,風天宇不禁長歎一聲。


    “年幼孩童口無遮攔,尚且知道不言辭辱罵長輩,他一個年歲不小的妖類,又怎麽會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麽呢?”


    “更何況這一老一少,不正是這兩根烤翅麽?”


    沉默了一會兒,風天宇捂著腦袋,眉頭緊鎖成八字狀。


    “你啊,還是江湖經驗太少,聽不懂人家老油條的話,自然不能意會這話中之意。”


    “下去吧,我命令你不必再去追究他們的責任了。記得明天幫我把他們請到將軍府上,我要先見他們一麵。”


    “之後你自行離去便可,去到江湖上隱姓埋名,隨你去往何處,欲擔何職,我都不會過問。”


    “切記不可同他人提及你的真實身份,也不要說我與你有聯係。”


    “此去滿十年之後再回來見我,我建議你從底層做起,跟那江湖上的老前輩們好好學學。”


    黑衣人一愣,心中有些傷感迷茫。


    “將軍……您這是不要我了麽?”


    風天宇看了一眼黑衣人,語氣平淡地說道:


    “我何時說過?”


    “那屬下……是!”


    黑衣人還想說些什麽,但遵從命令就是這種密探兼護衛的天職,於是站起身邁步走向府外,緩緩離去。


    隻留風天宇一人獨坐於此,喃喃自語道:


    “一老一少,兩根烤翅……”


    “還真是聰慧過人、多智近妖,竟然一語雙關,以此比喻你們想來見我?”


    “說這雞翅是鵬翅?怎麽,自喻實力手段能夠不輸於我,還能烤了我不成?”


    “我若是將你們看作烤翅,那豈不是你們自嘲了?哈!”


    “不對……總感覺我掉進那個犬妖的語言陷阱裏了。”


    “這句話怎麽有點像精神勝利法啊……”


    ……


    第二天晌午。


    “二位犬妖族的仁兄,我們金鵬大妖將軍邀請你們去他府上坐坐,還請屈尊移步,隨我一同前往。”


    一個貓妖站在客房門室前,雙手抱拳對著曜清和曜隱二人行了一禮。


    “多謝仁兄過來通知我們,我們稍微收拾一下,還請您擔待一會兒。”


    曜清和曜隱回了一禮。


    “師父,我現在有些懵……”


    “沒吃早飯吧?待會兒我去街邊的擺攤小販那裏買幾個肉包子給你帶上。那兒的肉包子是梅菜扣肉餡兒的,可好吃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天才發明出來的,說是什麽跨越千年的味道……”


    一旁默默聽著的貓妖心中暗道,果然如自己所想,這倆犬妖族的妖類真是貪吃至極!


    “也不知道將軍大人究竟看上了他們哪一點,竟然要邀請他們去府上做客,這可是南妖城裏許多高官權貴都罕有的待遇!”


    “難不成他們有什麽厲害的神通術法?待會兒走路上多觀察觀察……”


    不多時,一行人坐上馬車,出發前往將軍府。


    “師父,這肉包子果真如您所言,甚是美味!”


    曜隱一口咬下半個包子,吃得滿嘴流油。


    “我就說吧,能吃也不是一件壞事,能吃是有福氣的象征啊!嗬嗬……”


    曜清神態溫和而慈祥地笑著,不緊不慢地捋著胡須。


    貓妖想起了昨天金鵬大妖將軍對自己說的話,反複思索了幾遍“你還是太年輕”這句。


    突然,他腦子一熱,鬼使神差地對著曜清拱手行了一禮,緩緩問道:


    “老人家,請問為何能吃是福呢?”


    曜清轉頭看向貓妖,微微一笑,說道:


    “你看我這徒弟的嘴巴,與你的嘴巴有何不同之處麽?”


    “大家都是一張嘴,都能說話、吃飯,那自然是一樣的。”


    “唉,這才對嘛,大家都是一張嘴,可是說出來的話卻不一樣,甚至在他人聽來都會有不同的意思……”


    “如何能討得親人、朋友、上麵的人開心,這不是看你的口才嗎?”


    貓妖自覺此言甚是有理,於是換了一個尊敬的稱呼,連忙追問道:


    “那前輩,這能吃……”


    “唉!你等等,莫要那麽心急嘛!聽我說完先……”


    貓妖立直了身子,正襟危坐準備聆聽曜清說話。


    “這每個人的口才不一樣,那肚量自然也是不同的。”


    曜清從布袋子裏拿出一個肉包,舉在空中晃了晃。


    等到貓妖看清楚後,便遞到了他手上。


    “這是一個巴掌大的肉包,你覺得自己能吃下幾個?”


    貓妖眼珠轉動,略微思索一番,隨後答道:


    “我的胃比較小,撐了也就五個左右。”


    曜清笑著點了點頭,又拿出一個肉包遞給一旁正在埋頭苦吃的曜隱。


    “這樣的肉包,這小子能吃二十幾個。”


    “多少?!”


    聞言,貓妖瞬間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曜隱,又掃了一眼曜隱的肚子。


    “這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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