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楊夏的這個點滴打了足足三個小時才打完,護士把溫度計拿在手裏的時候,無奈的搖了搖頭:


    “怎麽還有39.8°,安排住院吧。”護士看著孟昭嚴肅的說了幾個字。


    孟昭在聽見住院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驚呆了,哦了一聲立馬起身去給蘇楊夏辦理了住院。


    蘇楊夏的睡眠一向不怎麽好,孟昭怕病房裏有其他人吵到蘇楊夏休息,他掏出了自己的私房錢,給蘇楊夏弄了一間單人病房。


    孟昭趁著蘇楊夏睡覺的時候,回家裏跟爺爺奶奶請了幾天假,說蘇楊夏病了沒有人陪床,自己要去醫院陪床。


    離開家裏的時候孟昭的奶奶還給孟昭塞了一床被子,說醫院裏的被子太薄了怕孟昭著涼。


    孟昭發現蘇楊夏這兩天胃口好像也不太好,吃什麽都沒胃口,還吐了好幾次。


    蘇楊夏每天病懨懨的,手機拿起放下無數次,發了很多條消息,顧時冶還是一如既往的沒有回信息。


    孟昭在醫院裏守著守著覺得自己都快沒生氣了,也被蘇楊夏的情緒帶的病懨懨的。


    蘇楊夏的溫度一直在39°左右來回反複,就是降不下去,醫生怕有什麽其他的症狀或者並發症就暫時沒有讓他出院。


    6.16日這天晚上,病房裏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孟昭正拎著一壺熱水推門走進病房,抬眼就看到病房內站著一個西裝革履,氣場強大的中年人,蘇楊夏病懨懨的靠坐在床上看著這個男人。


    “您是?”孟昭放下熱水瓶,站在床邊詢問。


    蘇楊夏看了看孟昭:“他是顧時冶的爸爸。”


    孟昭先是點點頭驚詫的哦了一聲說:“那我需要出去嗎?”


    顧海洋給了孟昭一個你覺的呢的眼神,那眼神嚴厲而陰沉。


    孟昭被這眼神嚇退了半步,正準備轉身出去,隻聽蘇楊夏說:“不用,我的事你不用回避。”


    顧海洋轉頭看著床上的蘇楊夏年沉聲說:“你倒是不怕家醜外揚。”


    蘇楊夏泛白的嘴唇淡淡的笑了笑:“叔叔,您有什麽事說吧。”


    顧海洋重重的吸了一口氣陰沉的看著他:“你跟時冶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


    蘇楊夏沒情緒的點點頭:“嗯,您想說什麽?”


    “你覺的我想說什麽?”


    顧海洋聲音壓迫感十足,孟昭聽的瑟瑟發抖。


    “您想讓我們分手,但是我不會同意的。”蘇楊夏眼神不示弱的看著顧海洋。


    顧海洋眯著眼看著這個倔強無知的少年:“你知道我們家是什麽家庭什麽背景嗎?”


    蘇楊夏嗤笑一聲表情略帶一些諷刺:“我並不關心您家什麽背景。”


    “所以你是不準備分手。”顧海洋聲音重了些。


    “是的。”蘇楊夏聲音虛弱卻堅決。


    顧海洋目光幽深陰冷的瞪著他:“無知的小屁孩,我不想用其他手段,但是你好像並不知道我可以用一些手段。”


    蘇楊夏笑了笑蒼白的唇沒有一絲血色:


    “您是準備跟電視上一樣,利用我的家人威脅我嗎?現在是法治社會,既然您說你家有背景,不會是那種背景吧。”


    顧海洋沉默了幾秒看著這個虛弱又巧言令色的男生:“解決你這種家庭背景的,我並不需要那種手段,你應該知道的。”


    蘇楊夏垂眸想了想,緩緩開口:“我可以當他們沒有我這個兒子。”


    顧海洋聽到這樣的話笑了笑,聲音陰沉的可怕:“你們這些無知的孩子總想著脫離血脈,真是天真。”


    顧海洋看著這個滾刀肉一般的男生,看起來那麽冷漠眼裏看不到任何欲望,像是什麽也不在乎什麽都無所謂。


    這樣的人,怎麽讓顧時冶那樣的孩子對他執著於此。


    這樣的孩子身上的弱點到底是什麽?顧海洋眯著眼睛觀察著眼前這個狼崽一樣的少年,兩人對視誰都沒有再說話,仿佛是要盯到對方示弱一般。


    過了許久顧海洋突然笑了一聲,表情竟然變的有一絲柔和:“小孩,你知道時冶的媽媽是怎麽去世的嗎?”


    蘇楊夏的心髒突然快速的跳動起來,臉上出現了一絲表情變化,就這一點點的變化被顧海洋捕捉到了。


    “小冶,他的媽媽,是在7年前的除夕夜去世的,除夕夜那可是個好日子啊。”


    蘇楊夏緊蹙著眉毛,心裏開始揪心一般的疼,他直覺顧海洋接下來說的話不是自己想聽的,蘇楊夏的大腦似乎在快速的回憶著什麽。


    顧海洋像是突然來了興致,抓到了這個滾刀肉蘇楊夏的弱點一般:


    七年前除夕夜那晚,小冶因為一個喜歡的玩具,沒有讓給他弟弟,然後兩個人就在樓下扭打了起來。


    當時他們的媽媽正穿著漂亮的紅色連衣裙,正準備下樓吃年夜飯。


    結果準備下樓的時候,她聽到了樓下的兩個孩子在吵架,就急忙的跑下樓,結果因為穿著高跟鞋從三樓摔倒滾下來,直接滾到了一樓,太陽穴撞到了一樓的台階上。


    她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我抱著她,她在我懷裏流了好多好多的血,整個臉上頭發上都是血,她閉眼之前一直扯著小冶,想跟他說話但是話都還沒有說完,就昏過去了。


    我抱著滿頭是血的她把她輕輕的放在車上,兩個孩子在後麵哭著叫著要跟著一起去醫院,等我抱著她把她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隻是過來看了一眼,就跟我說沒氣了。


    顧海洋胸腔起伏似乎很費力的喘了口氣:


    你知道嗎?他們都沒有搶救一下,就跟我說沒有氣了,讓我準備後事,小冶當時哭著跪在地上抱著醫生的腿,求他救自己的媽媽,他哭的撕心裂肺,醫院裏的人都聽到了。


    醫生最後被他哭的實在是沒有辦法,還是把人推進去搶救了,但是她已經走了,醫生把人從搶救室推出來的時候跟我說,她在半個小時多小時之前就已經沒氣了,我想了想那應該就差不多是在她最後閉眼的時候吧。


    顧海洋眼裏含淚,抬手擦了一把眼淚:


    我在那一年那個闔家歡樂的日子裏失去了最愛的妻子,她才36歲多麽年輕啊,孩子們在那天失去了母親,從此過後,顧家沒有再過過一個除夕,每到年關的時候,所有的家庭歡聚一堂煙花炮竹的時候,卻是我們這個家最難熬的時候。


    我知道,我知道小冶每年都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去墓園陪自己的媽媽,每次都快要到淩晨才會回來。


    小冶覺的是自己害死了媽媽,如果自己那天把那個玩具讓給弟弟,媽媽就不會死,還可以看到他們長大,小冶很愛自己的媽媽,當然他的媽媽也最愛他。


    蘇楊夏的記憶瞬間強烈翻湧,他想起了除夕夜出租車裏那雙腫著的眼睛,還有那牽強的笑意。


    他的心瞬間像是被破壁機搗碎一般,又破碎又疼,扯的蘇楊夏的五髒六腑都在痛。


    蘇楊夏從來不知道顧時冶身上背負的東西原來這麽的沉重,顧時冶的媽媽是那個家裏唯一愛他的人,卻以這樣的方式離開,他該多痛,他曾經站在高處是因為愧疚想陪著媽媽一起離開嗎?


    他覺得痛的要命胸腔被狠狠的堵住,蘇楊夏看著眼前這個提到妻子才會有一絲歉意的男人,越發的心疼顧時冶,他強壓著自己的怒意冷冷的看著顧海洋: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你,從來都不是顧時冶,我不知道你跟我說這些想表達什麽,但是我不會分手的。”


    顧海洋看著蘇楊夏收了收自己不經意露出的情緒:


    “他的弟弟,因為你們這件事情,前兩天在自己的房間裏割腕了。”


    蘇楊夏驚恐的看著顧海洋:“什麽意思?”


    “因為他的哥哥不肯跟他一起去英國,非要留在國內跟你一起上學。”


    顧海洋低沉的嗓音裏藏著壓不住的憤怒。


    “英國,英國,所以顧時冶的手機是被你收走了。”蘇楊夏擰著痛苦的表情看著顧海洋。


    顧海洋沒有接蘇楊夏的話:


    “小燁那天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說再晚一會就搶救不回來了,小燁醒來之後跟我說,如果他哥哥不去英國,他還是會這樣做,直到他再也醒不過來,或者他哥哥陪他去英國。”


    蘇楊夏麵色複雜的看著顧海洋,他覺的離譜又震驚又難以理解,嘴唇止不住的發抖,那三個為什麽怎麽都問不出口。


    顧海洋沒有等他開口:“你覺的,小冶還能再接受一次,親人因為他而死去的後果嗎?以你對他的了解你覺的他可以再次承受這樣的事情嗎?”


    蘇楊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的掐住了命門,他知道顧時冶肯定是承受不了的,顧時冶那樣敏感又善良的人,如果顧時燁因為他們兩人的事情,真的出了什麽事情,他不敢想象顧時冶會怎麽樣。


    顧時冶會一輩子活在悔恨中自責中,會一輩子都活在親人死去的夢魘裏,即使他們在一起了,總有一天,總有一天顧時冶會承受不住良心的譴責而崩潰。


    顧時冶是那種遇到事情都會從自己身上找原因的人,如果是這樣,他一定會瘋掉,一定會一輩子活在無盡的痛苦和深淵裏。


    蘇楊夏突然覺得很無力,原來自己除了一腔熱情和所謂的堅持什麽都做不了,他從來都拯救不了顧時冶。


    顧時冶身處之地是深淵是法力封印住的鐵籠,他走入深淵卻無法把他從深淵裏揪出來。


    他想陪顧時冶一起跌落深淵,但是深淵的惡主咆哮嘶吼著告訴他,如果他要陪著顧時冶墜入深淵,深淵裏的顧時冶就會跌入更可怕的深淵,被永永遠遠的困在裏麵,最後被無底深淵裏的怪物吃幹抹淨。


    蘇楊夏愛顧時冶,如果自己救不了顧時冶也絕對不會讓顧時冶跌入深淵底下。


    “你想我怎麽做。”蘇楊夏雙眼無神的看著顧海洋。


    顧海洋幽暗的看著他陰沉緩慢的說:“我希望你主動分手,並且不要讓他察覺你是被迫的,時冶這個孩子很聰明。”


    顧海洋頓了頓又繼續說:“你必須找一個他最難以接受,卻最容易信服的理由,我相信你知道怎麽做,你不是愛他嗎?怎麽會不知道他的弱點。”


    蘇楊夏拳頭攥的緊緊的看著他,滿眼都是恨意:“顧時冶有你這樣的父親,和那樣的弟弟真的是可悲。”


    “你一個外人沒資格談論我們的家事。”顧海洋冷哼沉聲的嗬斥道。


    顧海洋想想又繼續說:“希望你以後不要再讓他找到你,搬家也好改名字也罷,如果被他找到了,你和你的家人包括顧時冶我都有辦法對付。”


    “至於我,我知道他會想盡辦法找你,但是我會阻止他找到你。”


    顧海洋把手背在身後看著蘇楊夏語氣裏充滿警告,警示著蘇楊夏和顧時冶這一生都不要想再相見。


    蘇楊夏氣的牙齒發顫,捏著的拳頭也止不住的發抖,此時的怒意已經快忍不住了,他看了一眼旁邊站著的孟昭。


    孟昭在旁邊已經快壓不住怒意了,他知道顧海洋有很大的實力,對付他們就跟踩死一隻螞蟻一般,蘇楊夏害怕孟昭等下做什麽衝動的事情難以收場。


    蘇楊夏平複了胸腔快溢出的怒意壓著聲音用著最後一絲理智說:“您走吧!不送。”


    顧海洋整理了下袖子眯著眼睛看著蘇楊夏:“希望你這兩天就處理好,再見就不說了。”


    孟昭看著顧海洋出去的身影,他重重的關上門怒氣再也壓不住了:


    “這個老鱉孫,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沒看見你還病著。”


    孟昭站在那裏手舞足蹈的氣得不得了,咬牙切齒的咒罵著剛剛那個盛氣淩人的男人。


    蘇楊夏垂著眸一言不發,孟昭看到他這個樣子急忙走到床邊摸了摸他的額頭:


    “怎麽又這麽燙了,艸。”


    當天晚上蘇楊夏的高燒又飆到了40度,幾個值夜班的醫生都嚇壞了,晚上臨時開會討論了一番,決定給蘇楊夏掛點快速退燒的新藥。


    孟昭這天晚上整夜都沒有睡覺,一直坐在蘇楊夏的身邊,握著他的手趴在床邊,就怕他半夜溫度又高起來,時不時的抬頭看著點滴。


    第二天早上的時候,蘇楊夏的溫度才稍微下來一點,孟昭去給蘇楊夏買了一些早餐,他傻傻的坐在床邊一言不發,剛剛吃進去的早餐又囫圇吐了出來。


    “孟昭,手機給我。”蘇楊夏冷冷的說了一句嗓子啞的像個破爛的喇叭。


    孟昭把手機藏在身後瘋狂的搖著頭不肯給他:“不給!別聽那老鱉孫的,他就是嚇唬你的。”


    蘇楊夏脫力的看著他一點精氣神也沒有:“給我,不想再說一遍。”


    孟昭滿臉的難過,看著蘇楊夏那副快咽氣的模樣還是不忍心,他顫顫巍巍的走過去把手機遞給蘇楊夏。


    蘇楊夏接過手機看著孟昭:“你把顧時冶的微信刪掉,還有那個三人群,處理下。”


    孟昭皺著眉恍然的點了點頭,掏出手機顫抖著刪掉了顧時冶的微信,把顧時冶踢了出去。


    蘇楊夏最終還是沒有勇氣給顧時冶打電話,他隻發了一條分手的信息給顧時冶,掉了幾滴眼淚在手機屏幕上,頓了頓就把顧時冶的微信刪掉了。


    之後的兩三天,蘇楊夏像發了瘋一般的狂吐,吃什麽吐什麽也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流過一滴眼淚,體溫忽高忽低,醫生們都害怕了,怕他得了什麽查不出來的罕見病。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六月二十一號那天,蘇楊夏的體溫突然神奇般的降到了38.5°醫生們都鬆了口氣,說蘇楊夏可以出院了,回去多注意休息多喝水就可以了。


    孟昭給蘇楊夏辦理了出院,辦完出院手續後孟昭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一個發燒竟然住了這麽多天的院。


    他打了個車把蘇楊夏送回了老房子那裏,住在一個小區這裏方便孟昭照顧他,蘇楊夏的爸媽從來也不管他不關心他。


    孟昭覺得現在剛好放假,不需要寫作業也沒有事情,剛好可以好好的看著蘇楊夏陪著他,說不定蘇楊夏過段時間就會慢慢好起來。


    但是當天晚上,孟昭拿著鑰匙下來開門給蘇楊夏送飯的時候,發現臥室裏沒人,他有種很不妙的預感,孟昭打開衛生間,結果蘇楊夏把自己泡在浴缸裏,滿滿一浴缸都是涼水,旁邊還扔著一個老藥罐的廉價塑料藥瓶。


    蘇楊夏的手機掉落在地板上,蘇楊夏沒有設置密碼的習慣,孟昭拿起來看了一下,他點開了通話界麵看到了一個跟顧時冶的通話記錄3分48秒,半個小時之前掛掉的。


    孟昭罵了一句傻逼,哭著喊著像瘋了一樣把蘇楊夏從浴缸裏拉出來又一頓折騰,他給蘇楊夏換上了幹的衣服,又抱著蘇楊夏送去了醫院,連夜安排了洗胃住院。


    當天晚上蘇楊夏不出意外的又發燒了,又在醫院掛了水,孟昭坐在床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第二天蘇楊夏在病床上醒來的時候,孟昭帶著滿臉的疲憊看著他,突然站起身直接打開窗口跨坐了上去。


    蘇楊夏無力的抬著手問他要做什麽,孟昭哭著喊著說,如果他以後再尋死覓活,他現在就先從醫院的窗戶跳下去。


    醫院的醫生護士嚇壞了,紛紛的進來勸阻,有一個護士都打算報警了,被蘇楊夏攔住了,蘇楊夏最後哄著騙著說了很久才把人從窗戶邊上勸下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愛上夏日的火烈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酒釀核桃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酒釀核桃並收藏愛上夏日的火烈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