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節劍帝之名(三)


    溫香滿室的新婚之夜,妖後安靜的躺在臥榻上,劍帝在一旁坐著,沉著臉,眸子裏沒有愉快,目光不曾離開過妖後那張白玉雕刻出來的無暇麵容。


    他考慮著如何做。


    他明白小贏轉達的意思,在魔尊眼裏,很多事情的決定和選擇隻有一次,不容改變。


    一種追求絕對完美,絕對信任的非正常心態。但劍帝理解,若是他,也一定會這麽想。


    妖後陷入意識混亂狀態已過去兩個時辰,仍不見醒轉跡象。


    劍帝卻已有了決定,他要對妖後說清楚。事實上,他認為妖後早已猜出什麽了,他那莫明其妙的敘述,足以讓她明白蹊蹺。


    他等著妖後醒轉。


    又過去半個時辰,床榻的人兒終於散發出一個活人該有的意識波動出來。如雪,冰冷徹骨。醒來的不是妖後。


    張開的眸子,冷淡,平靜。


    魔尊輕輕起身,自床榻上下來,站直的身姿,一如過去,喜歡單手負在背後。


    劍帝尚未開口,她先說話,似問,更似肯定。


    “你打算對妹子說清楚?”


    劍帝不覺意外,突然覺得,她能猜對自己心思,理所當然的很,便點頭承認。


    魔尊冷笑,毫不掩飾目光中的鄙夷,譏諷。刺的劍帝幾欲當場發作時,她開口了。


    “從始至終,錯的都是你。妹子無辜的被你帶入這洞房花燭夜,你要在這時候告訴她,是你錯了?告訴她,這隻是誤會?你自己的錯誤,打算讓她承擔?”


    劍帝怒氣刹時消散,略作沉默,又點頭。


    魔尊抬手,單指點在劍帝額頭眉心間。決然道“你最好知道。妹子如今已不可能接受這事實。驕傲無雙的她,絕不可能承受在你闖入她內心的同時毀滅她的希望。


    她那有缺陷的意識靈魂,會因此崩潰消逝。你會殺死她。而我,絕不允許。如果你堅持,你我唯一的結局便是現在,在這裏同歸於盡。”


    劍帝有些錯愕,他想不到會是如此。沉默,猶豫。半響。


    忽道“既如此,你既就是她,我娶地就不是她,是你!”


    魔尊笑,冷笑,繼而放肆狂笑,一返往日的平靜,那笑聲讓劍帝覺得刺耳。讓他清晰感受到其中夾雜的強烈鄙夷,譏笑,以及不屑……


    “夠了。”


    魔尊笑聲漸止,仍舊冷笑著看他。


    “可笑。如果你這麽認為,你可以占據和擁有我與妹子不可分割的身軀。然而本尊永遠高傲的心,絕不會接納,絕不會改變,將帶著對你永恒不變的鄙夷和不屑。狠狠刺痛你不能承擔錯誤的懦弱!給本尊聽清楚,你所娶的,是妖後,不是魔尊!永遠不是。”


    她說罷,帶著一臉地鄙夷,轉身。


    劍帝憤怒不起來,首次感受到屈辱和刺痛。


    低沉著聲音,狠狠喝道“那你說該怎樣!”


    魔尊聞言。迅速轉身,麵對他道“已經說過,這是你的錯誤。你自己承擔,自今日起,你就是妹子的夫君。所有其它,都需抹殺。”


    “用你我痛苦的代價換取她的完美?”


    “是你的。”


    劍帝笑,斷然道“也是你的。現在我已知道,你內心一樣刺痛。甚至。在恨我的錯誤,無法原諒。”


    魔尊刹時沉靜下來。片刻前地諸多情緒,全都消失不見了。


    屋子裏的氣氛陷入沉默。


    不知過去多久,魔尊首先打破沉默,輕輕在床榻坐下,淡淡道“本尊不否認,但也絕不改變。這錯誤,由你我用直至生命盡頭的痛苦去承載。”


    劍帝滿心失落,心裏一片絕望,卻反輕笑起來。一陣,才開口道“她是她,你是你。我承諾為自己錯誤去盡一個丈夫的職責保護她,但你不必痛恨這錯誤,我也會為這錯誤永遠承受與你同等的哀傷。”


    魔尊輕輕一笑,緩緩閉上雙眼時,意識開始變化,顯是要沉沒下去,讓妖後自體內蘇醒,占據這身體地主導位置。


    在她陷入黑暗最後刹那,她輕飄飄的聲音留下話道:


    “你我,活該。”


    劍帝看著她的意識歸入黑暗後,輕輕接話道“隻有她是無辜的?”


    這一刻,他突然明白過往不懂地玄門歌頌的唯愛感受。那是獨一無二的,唯美的不容存在一絲缺憾。而彌補缺憾的唯一方式,便是承受無盡的痛楚,永遠的試圖修補,又似乎永遠無法修複。


    唯美的存在太過唯心,容不得現實地摻雜,倘若不願屈服環境現實的破壞,便隻有用承受痛苦的代價,一直維係那份無暇。


    魔尊選擇維係,劍帝也決定維係。哪怕這痛苦似乎永無盡頭。


    不片刻後,妖後醒來,眼裏藏著無限的歉意對他笑。


    “對不起,夫君,這等時刻,我竟又怪病發作起來。”


    劍帝也笑了,站那搖頭道“無妨。”


    “方才跟夫君說到哪裏了?”妖後這般問著,忙又補充道“每次發作,總會或多或少的影響記憶。”


    “剛才,我編製了一個無聊的小故事逗你,不提也罷。”


    妖後聞言做思索回憶狀,片刻,微笑道“遭遇雪發小女孩兒的故事?我記起來了。”


    劍帝微笑點頭道“不錯。就是那個故事,曾經做過這個夢……”


    “原來是夫君的夢。”


    “是地,是個夢。”


    三個月後。


    婚禮儀式地喜慶熱鬧漸漸過去,魔宮,以及地魔門過去壓下的許多不滿聲音又響起。說道著,在背後對劍帝指點議論。


    大多都是譏笑,說他根本配不上妖後,那點本事修為也未必如何了不起。說魔尊所以那般故意抬舉他,隻是為妖後名聲考慮作出地謙讓。


    劍帝對此不以為然,連冷笑都沒有。他早已懂得,聲名無論好壞,都是旁人說出來的,不真正屬於自己。隻有需要這聲名為所圖者,才會為此在意。但他不需要,也就不必在意。


    但是,妖後在意。


    劍帝並不知道為什麽,也沒有問。總之,她很在意。於是安排了許多事情,似不經意般碰上,無需蓄意似的,理所當然的由身旁的劍帝去處理。


    初時是某些名滿魔門。不守任何規則我行我素為諸多人所願死的高手,再後來,甚至會碰上些幾乎已經沒有人還記得名字地上古凶魔。


    劍帝總能輕易將這些人粉碎,把他們的驕傲,張狂,一並送入死亡輪回的深淵。


    妖後總是用很崇拜的目光在背後看他,漸漸的,隨從們看劍帝的目光也開始變成這樣。再後來。劍帝就是他的名字,地魔門的人這麽稱呼他,人前人後。玄門那邊有提起者,也都這麽稱呼他,人前人後。


    許多人都認可一個說法。能在劍帝手下走過一招地人,上下幾千年內的傳奇人物,都沒有幾個能比擬了。


    劍帝的名字和聲望,到了似乎無法再進一步攀升的程度時。魔尊魔宮儀式大典上,親自脫下魔尊長袍,送了給他。


    這是魔宮曆來不曾出現過的情形,魔尊長袍,象征著魔尊無雙之威。但魔宮中,竟沒有太多人因此反對,僅有的那部分,也因為魔尊一句話而閉嘴了。


    魔尊說。從她誕生那刻起,就意味著地魔宮不再有第二個魔尊,因為她已得神道,她便是不滅的神,她的存在本身,就是魔尊地最高象征。


    這是帶著叛逆味道的話,這話帶著對魔神祖的藐視。但許多人覺得,魔尊就是魔神祖。況且這話說出口。並沒有等來魔神祖神靈的懲罰。反對的那部分人,不得不閉嘴。


    這之後。魔門和玄門世俗裏,都流傳著一句戲言。


    說,如今地地魔門,其實三尊並立。又不知從哪裏傳出來句話,說是劍帝倘若和魔尊聯手,必定天下無敵,天玄大帝不算什麽,太尊不算什麽,魔神祖也不算什麽。


    所以會有這樣的話,是有原因的。中立城有一日,城主與駐紮城裏的玄魔兩道一批高手商議事情之餘,閑談起來。玄門中地一個人就拿了三尊並立一事說笑,最後轉成句反問,魔神祖即使現世,能勝的劍帝和魔尊聯手嗎?


    魔門的高手無言以對,不敢說不能,也不敢說能。玄門的人就大笑,不想魔門中有一人跟著反問了句話,天玄大帝複生能嗎?太上真尊能嗎?


    玄門的人也答不出話來。曆來都有說法,魔神祖和天玄大帝的實力當在伯仲之間。玄門的人說能,隻是換來別人理所當然的恥笑,說不能?寧願沉默。天玄大帝不能,太尊能否?難道能說,太尊比天玄大帝修為更高深麽?


    中立城主有感於此,當場便為雙方圓場道“若一比一,勝負如何自非我等之流可能評說。但若劍帝魔尊聯手,不得不說,天下無敵啊!“


    在場地眾人,對這說法都挺滿意,魔門的自覺驕傲得到認同,玄門的自覺沒有損了麵子。


    後來這話就傳開出去,又不知被誰補了一句,最後廣為流傳開後,就成了‘劍帝魔尊,天下無敵,加上妖後,無所不能。’


    這時候,劍帝正和妖後,在一片荒僻之地歇息。隨從的魔衛不多,這時分,各自小聲的閑聊起來。


    妖後不似魔尊那般嚴厲可怕,對身旁人十分隨和,劍帝雖不和藹可親,但也從不無端衝身邊人發作喝罵之類,眾人也就這般習慣成風了。


    妖後從車駕下來,用笑容回應著魔衛們的問禮。


    忽有個魔衛道“尊主,這些日子魔門許多人提起一年前曾經風雲魔門,組建過紅黑盟的沉睡之血,不知道多少人都認為,當今魔門一眾高手裏,隻有他和白晝門尊未必不是劍帝對手。不知尊主怎麽看?”


    魔衛門叫慣了劍帝這名諱,因為魔尊一直這麽稱呼他,妖後偶爾也會如此稱呼他。


    妖後笑言道“不曾見過,本尊也無從評說。但本尊卻以為,姐姐和夫君之威,天地間必無其它可及者。”


    這回答讓一眾魔衛十分高興,在他們眼裏,事實也應當就是如此。如今妖後這麽說,那絕對不可能錯,就成了最可靠無疑的準則。


    妖後微仰著臉龐。這麽曬了一小會太陽,身旁地侍從小贏正要提醒她回車裏時,猛然察覺一股陰森凜冽地血腥氣息撲麵而來。才有察覺,側目望時,一道黑紅色劍氣,竟已轟近至妖後麵前。


    小贏匆匆拔劍,心頭駭驚,她知道。根本來不及擋下。


    便這時,那道劍氣卻停在妖後笑臉麵前,被一隻手抓住,那隻手輕輕握緊,黑紅色建起刹時消逝無蹤。


    黑黃的土地中,接連閃出為數幾十號個蒙麵身影,殺喊著就要動手。一眾魔衛厲聲喝喊罵咧著,匆忙拔劍迎擊。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喊了聲‘住手。’


    一幹殺氣騰騰地蒙麵人,紛紛轉向後撤退開去,做包圍待命姿態。


    劍的身影突然冒了出來,目光沉靜,夾雜著不甘和絕望。掃過妖後地臉。落在劍帝身上。


    撲通跪倒地上,磕頭一拜,才開口道“大哥,不想你竟會在這裏。今日之行,也必不可能成功。大哥最恨這等藐視挑釁行徑,若要我的命,隻請明言。”


    劍帝默然半響,看著跪那的劍,一時心情複雜。殺他,那絕不會,劍帝心裏不得不相信。劍的確是個至今為止都在不顧一切,希望能作些什麽的人。但他也知道,劍有其固執一麵,譬如刺殺妖後,絕不會因為他的話就此放棄。


    一幹魔衛不敢說話,也不能動手。氣氛便陷入這種奇怪的沉默,以為還要沉默下去時。妖後突然道“夫君,他便是沉睡之血吧?曾聽夫君提起過他。既一直是跟隨夫君左右的人。此事理當由夫君全權作主才是。”


    劍忽地暴怒發作,抬頭狠狠盯著妖後那張無暇美麗的臉。麵露獰猙之態吼叫道“你這妖女!今天我劍栽你手上,自認不及。但若非大哥之故,憑你這些護衛也救你不得!若有他日,必不會再有失手……”


    “夠了。”


    劍帝終於發話,劍便立即閉上嘴。


    劍帝想了想,又開口道“帶上你的人,走吧。至於你,從今天開始,封劍退隱吧。”


    劍一聽這話,整個人如遭雷擊,愣呆當場。劍帝歎口氣,捉著妖後的手,牽她進了車廂。小贏便招呼著一幹魔衛,趕路走了。


    車廂裏,妖後十分困惑模樣。劍帝看了,淡淡道“不是一切如你打算發展麽?困惑什麽?我雖不殺他,他也不可能再對你下手,著他封劍,他必不會再對任何人拔劍出手。”


    劍帝這麽說著,心裏帶著無奈。很顯然,妖後一定早知道劍的目的,終於在今天讓劍誤以為自己不在,趕來伏擊。他實在不希望讓他封劍,劍是個難得天才。


    卻又不得不如此,劍不會放棄刺殺妖後,他不能讓妖後死,事實上,劍並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殺死妖後,他過不了妖後的防護秘陣,便是過了,在最後關頭也隻會破除魔尊意識,除死無他。


    劍不知道這些,也不可能知道這些。也不能讓他知道這些。


    魔尊存在一天,妖後的存在都不可能被消滅。因為她們擁有同一個軀體,她們是一個人。


    劍帝突然發覺,這很有趣。


    欲殺妖後,需先殺魔尊,欲殺魔尊,需先殺劍帝。


    他不知道妖後在困惑什麽,一切如她暗地地算計,劍來了,也證明了,沉睡之血不可能抗拒劍帝之威。一切如此完美的畫上句話,她困惑的是什麽?


    “夫君,他如此這般的忠心對你,為何卻如此堅定不移的要殺我呢?他為何認為,我會害你。”


    劍帝一愣,又很快答道“他哪裏有這麽說。”


    “他若非認為我會害了夫君,絕定不會如此堅決地要殺我。”妖後說罷,歎息著道“夫君,切勿責怪。原本一直希望他改變主意,不想他竟瘋狂至想要潛入魔宮,將他的人替換充當魔衛接近。


    見他如此執著不肯放棄,卻又怎都不能探聽出他真實心意,不得不除此下策。”


    “罷了。就這樣吧。劍是個比我聰明許多的人,即使不拿劍,也必定能富足的生活下去。”


    劍帝感歎過後,又道“隻是,你既然知道他跟我地幹係,事先怎都當知會一聲,我總需有心裏準備才是。你這些多心思算計。我哪裏能猜想的到?”


    妖後便十分抱歉,又討好般應承道“日後一定不再如此突然。”


    末了,見劍帝不再糾纏此事,轉而又說起其它。


    一陣,忽道“前日在黑夜門,聽人說,白無邪打算要來見夫君。”


    劍帝一聽,想起方才劍的事情。心下就懷疑她要對無邪下手。當即惱怒道“你至於如此麽?外間那些人愛怎辦說隨得他們不成?旁人拿誰要與我比,尋著尋不著的,過不多久你都能揪到麵前讓我殺。如今難道還要因此讓我去殺無邪不成!”


    妖後忙柔聲道“夫君且先息怒。其實此事不僅如此,實是白無邪之過,她怎都不當有那等不可饒恕地非分之想。”


    劍帝哪裏就能息怒,簡直覺得她這做法離譜的不能接受,當即冷笑道“無邪能有什麽非分念頭?以她那人,一門心思不過是振興光耀白晝門罷了。最多不過試圖瓦解黑夜門去,這也不需你插手吧!”


    妖後還是笑著,眨了眨眼睛,盯著劍帝看一會,撲哧一聲。笑開來道“夫君當真是不知情呢。黑夜門這等根基深厚的魔門,便是主山被人鏟平了,勢力也不會因此消散。白無邪那等聰慧,如何會不明白這道理呢?”


    “那你說。她有什麽不可饒恕的非分想法,讓你有心除她。”


    妖後見劍帝不再發怒了,才收起笑聲,認認真真地答話道“她也是太過聰明,又太不聰明。繼任門尊之位這般短時候,便已做的如此漂亮。


    也很快明白到她能做的極限有多少,曆代三門之尊,都需經曆數十載方能看透位置。明白隻能堅守門派聲威勢力的道理,末了便在這之餘,享受內心欲求所需地諸般快樂。


    白無邪卻太聰明了,已經知道堅守門派聲威一事對她而言太過容易,又有夫君之名放著,根本難有太大危難可言。”


    劍帝對此倒是認同,無邪真也難有什麽目標可言,魔門三派。各自都有錯綜複雜的深厚根基。說誰要毀滅一門,那等同說笑。除非能得魔宮默許支持,否則絕難成功。


    如今黑夜門尊雖不似她那等天才,但難得也有自知之明,隻做好一個守字,她就更不可能作出什麽能動搖其根本的事情了。


    便更奇怪,如果這樣,無邪更不該有什麽罪過。


    又聽妖後繼續道“所以,她突然就大徹大悟。明白這白晝門尊呀,實在虛妄的可以。竟就看破凡俗般,一下子進入玄門仙境地知所求境界了。”


    劍帝一聽,就明白過來。玄門地知所求境界,是說一個修行的人,能真正看破名利虛幻地真實,能反省自我,認識自我,了解到對於自我內心意識深處,真正需要地是什麽,應該追求的是什麽。


    那麽,所謂不可寬恕的罪,難不成無邪竟會想要追求魔門至尊不成?


    便聽妖後道“夫君可猜想到,白無邪的知所求,所求為何麽?”


    劍帝便猶豫著嚐試把猜測說了出來,道“難道她是看上魔尊之位了?”


    妖後聽他回答後,忍不住就又笑了,劍帝就知道自己答錯了。但也不在乎,這不是第一次答錯,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當下催促她說下去。


    “若是這樣,便不需操心了。交由姐姐處理便是,夫君也不能為此插手說話什麽。”


    “白無邪的所求,不是這些,而是一個人。”


    劍帝奇怪道“人?怎麽可能,她要個人做什麽?”


    妖後笑吟吟地,凝視著他,輕聲開口道“真的是個人,她求的,是擁有夫君你!”


    劍帝當即愣住,隻覺得不可思議,又覺得妖後絕不是說笑。


    就見妖後正色道“夫君你說,這是否不可饒恕的非分之想呢?”


    劍帝搖頭道“這回我看是你猜錯了吧。實在太沒有道理。”


    “何嚐不希望是個錯誤呢?可惜事實卻非如此。初時知道她不再執著於門派勢力爭鬥擴張發展時,尚未往這方麵想。


    後來知道,她頻頻喜愛外出遊玩,去地地方,都是夫君曾過之地,回到白晝門了,也總愛留在夫君故居。才開始生出疑心,便有心探聽真相。她身旁的婢侍小親,夫君想必知道。”


    劍帝點頭,當然知道,一個自幼服侍無邪至今的心腹。


    “是了。從她口中得知,事情就是這樣。就盼她隻是感懷,不想近日她就有了不可饒恕的放肆打算,要見夫君一麵,向夫君挑戰一場。


    或是她死。或是讓夫君你隨她走。這等罪過,如何能饒恕呢?尚不敢讓姐姐知曉,若不然,她現今早已死了。”


    劍帝聽罷,心裏雖仍舊不能理解,怎都不覺得無邪會是這樣奇怪的人。但又相信,妖後絕不是在說笑。一時就也沒有主意。


    “無怪聽人說,白無邪奇怪的緊。這般年歲,卻從不曾跟男子歡好過。這在魔門外間,可十分罕見。如今終於明白了,她是一心係在夫君身上,又深知夫君內心。才一直這般維持著完美姿態地。”


    劍帝沉默無語,半響,終於還是決定,嚐試打消無邪念頭。便道“倘若她真如你所說這般。便由我負責打消她念頭。你不要插手。”


    妖後笑道“夫君既吩咐,此事但憑夫君做主就是。”


    之後,一個子也再不曾提及此事。


    半月後,劍帝返回魔宮,妖後再度‘閉關’時。有人來報,白晝門門尊,白無邪求見劍帝尊主。


    無邪真的來了。


    劍帝已許久不曾見過她。還是過去模樣,豐潤地身材不見消瘦。美麗的眸子不見哀愁,像一抹暖風,總讓劍帝覺得舒心,平靜。


    但這一次不,劍帝有心事。內心隻希望,無邪的來意不是妖後說的那般。


    卻沒有如願。


    無邪開口第一句話就讓劍帝知道,妖後沒有說錯。


    “我想跟你打個賭,很想知道。我是否能跟你對戰一百招。”


    劍帝知道後麵的話了。但還是如不知道般,問道“賭什麽?”


    無邪笑著道“我輸了的話。希望你能親手殺死我。如果撐足一百招地話,就算我贏,你要跟我走。”


    “這很沒道理。”


    無邪笑著搖頭。


    “不。這很有道理。”


    “你說。”


    “我知道自己需要這樣,也認為自己十分了解你,我相信,你並不對妖後有曾所提及過那種的感情,甚至,你根本沒有。而我,是最了解你地人,也是最適合陪伴你左右地人。


    要證明我的想法是對是錯,很簡單,你我對戰。如果我真如所想般了解你,一定能贏著賭約,如果不是,那麽我是錯地,失敗的,寧可死在你劍下,以求解脫。”


    劍帝便已經知道,無邪輸了。她看錯猜錯。已注定不可能從他劍下撐過百招。


    當下搖頭道“你回去吧。你已經輸了。你並非那般了解我。”


    無邪還是笑,不見絲毫失落和沮喪。


    “你怎麽不明白呢。隻有結果才能證明,賭約,就是結果。”


    劍帝還是搖頭,沉著臉道“是你不明白。回去吧。”


    無邪不以為然,長歎了口氣。轉頭看著魔宮裏黑紅深沉的天來,半響,突然笑開了道“魔宮裏地天空,色澤真是魅力無窮。深沉的讓人不能忽略忘記,色澤直白幹脆。”


    劍帝奇怪她怎麽說如此古怪的話,心裏一想,忽明白過來。


    就又聽她道“你在這裏呆的日子不短了,難道一直沒發覺這些麽?我不喜歡在迷霧的感覺,也就不喜歡處於永不得結果地猜測中,一邊不斷否定自己,一邊不斷肯定自己。”


    劍帝一時無言,他實在不想殺她。


    無邪忽又展開笑顏,有些俏皮的模樣,但眸子裏卻透著冷沉,嚴肅。


    “如果你認為自己真的不忍心,其實我很願意接受妖後的存在。咱倆秘密著在暗地裏來往?”


    這當然是反話,劍帝聽出來了,甚至藏著譏諷。


    但他仍舊沉默。


    無邪等一陣,又道“或者是你需要些時間,反反複複地猶豫掙紮一番,然後或對我說,你終於能出手了;或是對我說,你實在不能忍心?”


    劍帝聽出來了,這是完完全全的諷刺。


    便有些惱怒的斥責道“你就不能消停些?我都已經說了,你必輸無疑。你的判斷是錯誤的,你已經得到可以肯定的答案。”


    無邪也不生氣,笑道“我還真是不能消停。你不知道那種折磨和痛苦滋味……不說這個,總之,我是受不了。這般行屍走肉的活,寧死你劍上得個解脫。你也別勸了。就說吧,是跟我走,還是戰上一場。”


    劍帝知道勸不過,想了想,開口道“這樣,一個月後的今天,我去找你。到時再戰如何?這期間你我各自整備。”


    無邪看他半響,不說話。劍帝催促。她才道“我隻怕自己,活不到那時候。”


    劍帝一愣,旋又立即明白,肯定道“絕不會。這期間誰也不會幹擾你,我保證。”


    無邪便又笑了,這才答應下來,也不逗留,便就那麽回去了。


    劍帝回身就離開了魔宮。跑到五指冰峰尋魔尊出主意。魔尊隻是搖頭,被他問急了,才開口說“有些人,命運便是如此。”


    劍帝無可奈何,一直等到妖後意識清醒過來。又問主意。


    妖後眨了會眼睛。想了想,便有主意了。


    “夫君,辦法不是沒有。不過,就是用了。她也隻能如世俗尋常人一般過活百餘年。”


    劍帝聽罷。不能完全滿意。


    就聽妖後道“白無邪心高氣傲,若夫君不能於決鬥時廢其修行,她便仍舊心有希望不肯承認自己已經失敗徹底。更不甘沒能如願死在夫君手上,還會再來求一死。


    夫君又不願看她死,隻能做已全力以赴狀,再九十招後,九十九招前將她擊飛,蓄意廢她修為而不傷她性命。讓她以為不死純屬意外。”


    劍帝想了想。覺得也是這道理。就追問道“那之後如何?她若修為盡廢,不知會遭遇多少凶險難關。”


    末了又想起白尊,補充道“況且白晝門難得有今日聲名,昔日白尊夙願也不能因無邪喪失修為之故,從此不繼!你一定要想個完全之策。”


    妖後笑著答應道“夫君有令,如何敢不從。”


    便當場又作思索狀片刻,忽笑道“有了。夫君到時盡管將她朝西南方向擊,那麽為她安排地命運便能決定了。”


    劍帝不解。反問為何。聽她解釋道“以夫君劍氣衝擊力道。她受擊後落點自能得以準確計算的。落地附近,便隻有一戶山野人家。其中有一未婚男子,自幼喪母。


    方才從信息裏搜尋到他生母身份模樣,與無邪有幾分酷似。夫君你想,他驟然見到無邪,怎能不產生特殊感情呢?無邪喪失修為而不死,既不能責怪夫君,又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失敗。雖心如死灰,卻不致絕望,更沒了求死夫君劍下的理由。


    沒了修為,定不會考慮回返白晝門的。那男子定會悉心對她加以照料,以無邪那之後心態情緒,定也無所謂的願意嫁那男子。我已算過了,他們百三十年內都絕不會遭遇意外凶險,能得安穩太平度日。


    無邪定不肯徹底失卻恢複修為的希望,故而會一直不生育孩子,直到將老之時,才會幡然省悟,將希望寄托到子女身上。


    到時候,會有一個女孩兒,生於雪季時分,她會起名做白雪,悉心教授她修煉,出道後,會帶著信物來尋你幫助,白晝門也就後繼有人了。這般安排,夫君可還滿意?”


    劍帝實在沒有理由不滿意,雖覺得對無邪而言,不能在修行一道大放異彩太過可惜,但她自都不能舍身此道,確也讓旁人無可奈何。如今有法子讓她安生百餘年,還能讓白尊之願得有人繼承,再好不過。


    卻禁不住猜疑道“真能如上寥寥幾言般?絕不可能出現意外?”


    妖後著一個放心的眼神,笑言道“夫君不必憂心,絕出不了差錯地。便是他們將來會每日收獲多少,食用之處多少,所食所用成分如何,帶來如何影響,全都算計清楚明白。


    周遭環境將來時日遭遇路過地諸般人等性情身份,也都一一可預測掌握,縱使有人有心想要幹涉,也需過得夫君這關才是。”


    妖後說罷,見劍帝露出發呆模樣,笑了,問他“夫君是否覺得可怖?”


    劍帝便回過神來,點頭道“確實。更感到不可思議,命運怎能如此擺布?”


    妖後笑著抬手指天,道“萬物的存在從開始就被蒼天大地所擺布。鳥食蟲得生,蟲卻死。夫君可知為何人為萬靈之首?”


    劍帝搖頭道“不曾想過,此刻也尋不到答案。”


    “因人能食萬靈。”


    “嗯?這是何道理。”


    “最直接地道理。因為這樣,人便最易成活繁殖。因為這樣,吞噬毀滅的其它生靈便更多,範圍更大。蟲之死就鳥之生,萬靈之死成就人繁育。”


    劍帝想想似乎也有道理,末了又奇怪問道“這與方才問題有何關係不成?”


    妖後點頭稱是,道“夫君還覺得命運玄妙不可測知麽?鳥有所必需,蟲亦有所必需,倘若隻得一蟲一鳥。鳥需食時,便是蟲之死時。這般簡單明了時,人人可知蟲之命運。蟲死之後鳥需再食,必須尋,夫君以為初時鳥將怎番尋找?”


    劍帝想了想,還是搖頭。


    “天南地北四麵八方哪裏知道它將尋往何處?”


    妖後笑道“鳥尚幼小,不知其它。初時必就近而尋,必就食蟲之地探尋。繼而求就近相似之地去尋。鳥不知何以該地有可食之蟲,隻知當時地理情形。”


    劍帝恍然大悟道“既是說,倘若知盡所有事,看得所有事,便無有不可推測計算出來的?”


    “夫君所言極是。若知得盡所有,自能算盡所有,有不能算,全因知不足。現在總是在不斷過去的同時又改變未來。這過程總少不得。便似人不可能自方存時就如今般能呼風喚雨,遨遊天地。


    然這些變化過程發展,從開始便屬天地自然規則之內,是以,萬物命運,從開始便被擺布著。”


    劍帝想著,道“這滋味讓人十分不舒服,想到命運可被擺布。總有種顫栗恐怖感受。”


    妖後微笑道“夫君是覺得,自己的命運也不能逃過吧。”


    劍帝點頭承認。


    “夫君且放心,便是真覺有此必要,也定先問過才做決定。決然不會隱瞞地。再者,夫君的命運,恐怕從一開始就被人擺布定好了的。”


    劍帝驚訝道“怎麽說?”


    “創夫君之人,便是預定夫君命運之人。”


    劍帝忙又追問,“是誰?”


    “一個神。”


    劍帝想了想。突道“你能否將他找出來?”


    “必當盡力。”


    一個月後。


    無邪在第九十六招。敗於劍帝之手,被粗大的黑色劍氣轟中心口。自此下落成迷。白晝門因此打擊,群龍無首,一時陷入混亂。


    其後不久,白無邪貼身侍從,在魔宮支持下暫代門尊之位。自她口中傳出無邪挑戰劍帝的真是原由,更道,劍帝與白晝門地情份從未改變,若有哪派意圖借此侵犯白晝門者,等若犯劍帝之威。


    故此,白晝門並未因此受到過大損傷,得以暫時安定。


    自此後,二十年內,魔門都再沒有高手可被人推崇至於劍帝一較長短者。


    十五年後。


    發生一件轟動玄魔兩地的大事,雄霸殺手黑暗市場千百年的組織,被劍帝和魔尊兩人聯手剿滅,首領之名,也同時為世人所知,一個叫空前絕後地人。


    據不知何人所說,當日這殺手組織首領敗於劍帝魔尊聯手之後,一路奔逃,足足四日,都未被追上。


    劍帝魔尊兩人見他奔逃本事如此高明無雙,情願饒他性命,就此三人結下交情,空前絕後亦甘願徹底解散組織,從此不再涉足此道。


    然而空前絕後此人,卻也沒有幾個人再見過他,仿佛蒸發了一般,讓世人不能知其神秘一二。


    七年後,中立城突然聳起一座直入雲霄間地金銀堆砌起來的巨山。


    名逍遙山。自居逍遙派,門主名號逍遙仙子。魔宮出令,犯逍遙山者,若犯魔尊之威。


    地魔門中,大多全打消此念。個別不以為然者,在幾度傳出某某高手為小山總管逍遙黑心一劍斬殺消息後,也都不敢輕舉妄動。


    半月後,天玄九仙門問罪逍遙山,隻因疑其為魔宮爪牙之故。浩浩蕩蕩數十百萬仙門徒弟,意氣風發的將逍遙山包圍。


    那時候,逍遙山之主逍遙仙子首度露麵,獨戰群仙達四個日夜之久。玄門在這一戰中,遭遇千年不曾有過的恥辱,敗走而去。


    不多久後,玄門八仙真尊,親赴逍遙山。


    有稱曾有交戰。為逍遙仙子所敗,也有人說,劍帝當時有現身,一劍重創八門真尊。具體如何,雙方事後均不曾透露,外間人等也隻有胡亂猜測,難有定奪了。


    總之,那後來。玄門便與逍遙門就立場達成共識,天玄門亦表態正式承認逍遙門的存在。


    然而,逍遙山的厄運卻沒有因此結束。那之後,曾許多次遭遇玄魔兩道修為高低不等人眾的群起攻擊。


    卻隻是因為一個人地緣故,逍遙門地總管事,逍遙黑心。其麵目為世人所知後,無數人發現,家中。懷中所揣著地世仇對象,就是他無疑。


    這風波過後,有人猜測。這逍遙黑心,極可能就是當年那個空前絕後。這一說法為玄魔兩道諸多大派所私下認同,加上無數次的失敗報複。就讓許多人放棄或壓忍了念頭。


    六年後,這座逍遙山上。


    匆匆數百年過去。


    逍遙仙子之名已成神話。


    劍帝妖後魔尊三人之名,更如太尊般人所共知。不同卻是,劍帝與妖後卻有太多貼近之事可容人說道。


    漫長年月中。不知多少玄魔兩道風雲人物折於劍帝劍下,不知多少男女俊秀飛蛾撲火般因兩人步入輪回。這無數的犧牲,成就了劍帝不可撼動地劍威,成就了兩人永不被動搖的仙情。


    沒有人懷疑他們那將諸多傳奇典故化作真實存在的情感,便如同劍帝腰上掛著的象征之物‘心’一般。


    由天地間最為堅固不可破地忘情玉為體,以妖後無雙智慧凝結製作地五珠為飾。‘心’的光華沒有任何寶物可比擬,它地牢固也同時不容質疑。


    但傲時常在想一個問題,一個十分莫明其妙的問題。甚至無稽。


    傲總覺得,‘心’不是不可摧毀的,忘情玉上鑲嵌五顆能量珠的洞孔,明明是魔尊以肉掌抓出來的。於是他總是會想,魔尊能摧毀忘情玉,能摧毀‘心’,她是否也能摧毀劍帝和妖後地完美呢?


    這念頭很無稽,傲自己每每這麽想地時候。都會如此覺得。


    傲覺得他所以產生這種念頭。隻是因為苦惱,也因為疑惑。


    早就應該嫁給他的魔尊。至今沒有嫁。甚至近幾十年來,他連見到她都很不容易。極北之地的五指冰峰,早成魔尊真正長駐的‘家’。極少返回魔宮,而傲,極少能夠過去。


    他找不到過去的理由,倘若沒有理由,便是過去了,也會被魔尊輕飄飄地一句話打回來。沒有抗拒的餘地,因為她是魔尊。


    但劍帝不同,傲不記得從什麽時候開始,仿佛從開始就已經如此。怎樣呢?妖後每每閉關後,魔尊每每呆在五指冰峰時,劍帝都一定在那。或更早,或更晚。


    總之,一定去那。


    傲不認為兩人有私情,魔尊雖然對傲冷冷淡淡,說不上好,說不上差,但她對任何人,似乎都是那樣。但長出入冰峰地魔衛裏,卻有許多人對傲態度特別,因此他自然清楚知道兩人在冰峰都作些什麽。


    他們隻修煉,除此之外就是發呆。


    打獵地情況極少,所謂打獵,就是不知從哪裏跑來地玄魔兩地高手,結果當然隻能讓劍帝練手。


    許多時候,來地人馬上便後悔了,或是攻擊一招後立即後悔,於是逃走,當然,逃不出劍帝那據說可射殺萬千裏外敵人的黑色劍氣。


    後來魔衛們就稱之為打獵遊戲。


    片刻前,傲見到剛從五指冰峰返回魔宮辦事的一個魔衛,說是那又剛打獵了。傲十分感興趣的問起詳細,魔衛一一說了,說的興起時,把劍帝奪走魔尊手裏水杯過去喝的細節也說了。


    傲頭一次聽說這種事情,追問,那魔衛說,這很平常,劍帝一直那樣。


    傲跟魔衛告別後,就忍不住的又一次浮現起那些無稽念頭。


    他決定見見妖後。


    於是等待,一個月後,妖後閉關出來。傲見到她,細細說了想法,最後說“劍帝尊主與魔尊尤其親近,可否替傲問問尊主想法,此事說來真已拖地太久了……”


    傲沒有想到,妖後對此事竟表示出愛莫能助的態度。


    他內心十分奇怪,他所以來找妖後,隻因為判定她一定會幫助自己。若幹年前開始,魔宮裏原本支持他的依家長輩們,逐漸的一個個都變了態度。總讓他感覺,似有什麽為難不可解決的問題。


    但傲一直問不出來。多方打聽也沒有任何結果。


    近些年來,他忍不住的覺得,這些長輩們對劍帝地態度在縱容不可管之外,還有份奇特的類似親切。初時他不曾多想,但有一次,劍帝與魔尊與兩個魔宮長尊說話時,傲碰上。


    傲看著那長尊看劍帝地眼神。就如同劍帝身旁立著妖後時一般模樣。


    傲開始胡思亂想‘心’地問題時,也是從那之後。


    離開妖後處後,傲越想越不對味,決定找劍帝商量。這很唐突,劍帝根本就不是魔宮的人,他是曆代以來,唯一不算嫁進魔宮地男人。他不在乎魔宮的規則,事實上他似乎也不在乎任何規則。


    傲跟他一直沒有交情。其實根本沒有幾個人和他有交情。他的生命裏隻有修煉,他修煉地方式就是冥想,可以說是發呆。


    當傲好不容易尋著碰上劍帝單獨一個人的時候,就招呼著直言道出原委。


    劍帝聽罷他的話後,就說了一句話。


    “此事再也不要想了。另尋個人吧。”


    “為什麽?”


    傲追問,忍不住的說了句話,一句他理智上從來不曾考慮過的話。


    “難道你跟她,有私情?”


    劍帝搖頭。否認。“魔宮裏不會有兩個女人和同一個男人的情愛。這樣的女人,一定會被感觸魔宮,作為至尊的她,絕不會如此。”


    傲說完那句話,就已經後悔了,聽他這般說,當即點頭說是,並為那句話道歉。不想劍帝接下來地話。卻又讓他暴怒異常,他很少發火。


    “雖然沒有,但是明確告訴你吧,放棄這念頭。任何試圖成為她丈夫的男人,都需殺死我。”


    憤怒的傲,拂袖而去。


    “你簡直不可理喻!莫明其妙。”


    劍帝沒去追他,自己走了。是不可理喻吧,奈我何?


    他也隻能不可理喻。魔尊和妖後的秘密。不可能為更多人知曉。那些魔宮長尊。至今都不肯透露他真相,當然有其理由。劍帝無法告訴他。長尊們早有懷疑這秘密,卻一直沒有證據。而魔尊在若幹年前,就已對她們說了,以此事實明確說明,她不可能也不會嫁給傲。


    況且,劍帝眼裏,傲是不可能娶到魔尊的。要擁有,哪怕你無法征服,也絕不能被征服。或者,一並被彼此征服。否則,隻有失去。任何事情都不例外。


    劍帝覺得,傲不可能征服魔尊,也無法不被其征服。


    此事過後,傲作出有生以來最大膽地決定。


    半個月後,妖後慣例似的閉關去了。


    傲也同時聽魔衛說,魔尊又回了五指冰峰。


    他到達時,劍帝和魔尊都在。峰頂上,尚有幾個魔衛。傲就那樣當著眾人的麵,眼裏卻隻有魔尊,大膽開口求婚。


    魔尊沒有神色,靜靜的,淡淡地,自顧看雪。


    劍帝卻說話道“我已經對你說過,你是否總以為,任何話都可以通過些辦法去打折扣。”


    傲無懼,在他作出決定前,就已考慮過任何後果。


    “我向自幼訂婚的女子求婚,天經地義,不容無關之人插話閑事。”


    劍帝不接話,冷沉著張臉,大步跨至傲麵前,抬手輕點在他心口,指上便漸漸聚集起黑色真氣。


    “徹底放棄這念頭,或者步入輪回。你選。”


    “我,傲永遠不會放棄……”


    傲的話沒能說完,黑色的光柱劍氣已從劍帝指端轟出,將他的身軀完全吞沒,瞬間帶上天際,就此消沒無蹤。


    冰峰上的幾個魔衛,目瞪口呆的看著傲消失在劍帝黑色劍氣下,不知誰先帶頭,退進亭子裏的通道,餘人紛紛效仿,轉眼工夫,冰峰上頭就隻剩下魔尊和劍帝。


    劍帝不說話,繼續發呆修煉真氣。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仿佛殺地不是傲,是一個對魔宮無關緊要的外間人。


    這般過去兩日,終於魔尊忍不住先開口。


    “你雖非故意,卻惹了大麻煩。”


    劍帝這才開口道“別拿你們的規則做要求,我從來不在乎這些,就是不許任何人成為你身旁之人,簡單而幹脆的做法,唯一反抗的方式。隻有戰勝我的劍。”


    魔尊不言語。


    好一陣後,才又道“妹子一定會問。”


    劍帝臉色難看著道“無論誰問,都隻有這回答。如果清白也許做賊似的以謊言遮掩,真懷疑你神道修去了哪裏。早已想要問你,她難道便真地無辜嗎?倘若是,逍遙黑心,你與我又如何?”


    魔尊默然半響,忽道“本尊說過地話。絕不更改。”


    一個月後。


    妖後地意識醒轉過來。


    醒來不久,便已知道劍帝擊殺傲的事情,甚至清楚地連傲當時立的腳印深淺幾分都了若指掌。


    她卻沒有過問此事,隻是為平息此事影響,掩蓋此事真相作為起來。


    劍帝以為她不會再問,便漸漸忘了。


    五十年後的一天。


    劍帝見到妖後手裏把玩著一枚徽章,上麵印著黑紅色兩把劍。那是劍過去組織的黑紅盟標誌,劍帝很奇怪。他相信,劍不會在他未許可情形下,再度拔劍。


    妖後時候著劍帝坐下,滿上茶水,才微笑道“他真是個很了不起地人。至今遵守對你的承諾。黑紅盟的勢力比起當年不僅沒有衰退,相反,影響力更大,根基更深厚了。”


    劍帝並不意外。劍的確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他一直很謹慎,不是一般的謹慎。就是我,也費了三十年的工夫,才確定他的真身所在,他有無數個分身,每天都在增加,每天也都在減少。實在沒有見過比他更謹慎地人。”


    劍帝奇怪道“你找他做什麽?”


    “談些關於和姐姐的事情。我總覺得他會知道些什麽。”


    “他能告訴你什麽?”


    “他隻有直覺,找到他後的二十年裏。交談三百八十一次。他每次都告訴我重複無數次的話,直覺我會害你。一直到近日,才終於知道些別的。”


    劍帝有些好奇了,反問道“我實在想不到,他能告訴你些什麽。”


    “他告訴我,雪發女孩兒並不是夫君地夢。”


    “的確,不是夢。”


    妖後笑笑,軟聲道“所以。我才知道。為什麽這麽多年來,在夢裏見著姐姐時。總感覺她心裏透著深沉無底的傷痛,也才知道,當年姐姐為何在那地方建起座亭子,總喜歡在那裏呆著。”


    說著,側目注視著劍帝一陣,幽幽道“也才知道,夫君為何總愛沉著張臉。為何至今不曾與我同房。夫君體質雖早早成神道,然精神上卻始終當有常人感受的。卻從不藏有期望。”


    劍帝不知說什麽,幹脆沉默,也覺得不需要說什麽。他意識到,妖後當初不是不問,而是不必問,她根本已知道答案。


    這些年,到今日才說出來,也一定不是隻為求證。她地判斷,就是事實真相,的確從不曾錯過,她無需求證。


    “你一定有了好主意吧。”


    妖後笑著點頭。


    “夫君猜對了。該安排的,早已安排好了。雖是擅自作主一回,向來夫君和姐姐都一定不會責怪。”


    “說說。”


    “我覺得這很不公平,也太陰差陽錯了些。這些年,收集無數線索,才知道一切背後,都有人蓄意擺布著我們三人命運。”


    劍帝皺眉。


    “是誰?誰又能擺布我等至今才被你察覺。”


    “倘若早知這些,又豈會被擺布如今?”妖後說著這話時,仍帶著慣有的驕傲和自信。末了,神色一轉,嚴肅起來,問道“夫君,我與姐姐,是否其實一體同魂?”


    “是。”


    妖後就又笑了。


    “夫君不說,其實我也已確認明白了。所以如此,非是沒有由來。當初沒身祖意識不曾想到會被姐姐所成功抵抗,本欲吞噬姐姐,以自身形態入主的。結果發生那等想不到的變故,無奈之下,產生了我。


    繼承她的幾乎一切,卻又意外的超越於她。魔神祖不肯放棄,卻至今終不能在我和姐姐之間創造出另一個替代她入主地意識。雖如此,神祖終究做了二手準備。”


    劍帝不知為何,突然就想起無邪,脫口問道“莫非是無邪?”


    妖後微笑點頭稱是。


    “過去便十分奇怪,區區白無邪,如何能有那等不可思議資質?便是以真實修為而言,當年那一戰。她也的確有戰夫君三十招之能。如今卻知道了,她的意識早年便已被神祖所吞噬,替代。”


    劍帝一聽,忍不住想起劍,脫口問道“那麽劍他莫非也是?”


    “他是個意外,侵入吞噬他意識的人,是逍遙黑心。一則逍遙黑心不舍分散太多寶貴意識,擔心日後恢複太慢;


    二則劍他自幼經曆太過離奇。心性本就異常堅韌,不僅沒有被吞噬,反將那小部分邪惡凶狠的意識吞噬強化了自己。


    因此之故,逍遙黑心對他十分欣賞,也不再試圖將他意識摧毀,由著他自由發展下去了。”


    “還有誰?”


    妖後冷笑聲,臉色出奇的露出不善,開口道“接著要說地這個人。可是最最可恨之人。夫君當年所以誤會,全是他在背後搗鬼。所有的陰差陽錯,全是他地蓄意而為。”


    “他是誰?”


    “夫君地師傅。”


    劍帝一聽,頓時茫然起來,他哪裏有師傅呀?


    “我何曾有師傅?”


    “太上真尊。當初穿夫君破天飛劍者,便是他的化身。授我諸般道法者,不也正是他麽?”


    “玄門第一真尊?”


    “夫君不必懷疑,就是他。”


    “我不明白。這些人何以全衝我來?”


    “因夫君是最強地神,不可戰勝的劍帝。是逍遙黑心耗費心血,用千萬年時間創造的無敵。逍遙黑心一直追求毀滅萬靈蒼生,或是毀滅他自己。


    但他鄙夷太尊之道,譏笑魔神祖之道,否決蘭長風之道。卻又認為,他自己地道,也不能實現。


    他創造出夫君。要一個決斷,由夫君的道路,決定諸偽神的存與滅,用絕對的力量,毀滅一切可笑的空談,虛偽的道理,無稽的幻想。


    用絕對的力量,摧毀一切擋道者地孱弱。無論對錯。都將在這不可戰勝的力量麵前,倒下。包括了他自己。”


    劍帝不是太明白。卻也沒有心思追問根由,他覺得,這問題倘若追問下去,牽扯的東西太廣,也沒有意義。他隻覺得,逍遙黑心這想法的確不錯。


    他此刻隻關心一個問題,妖後的主意和打算。


    “逍遙黑心地未來,自他遇上逍遙仙子起,就已成注定;魔神祖早已失敗,姐姐便是唯一的魔尊,她的存在,必將被抹殺;蘭長風的完美,等不到神之天地地誕生,便隻有去虛無中永恒。唯獨太尊,頗要費些周折。”


    劍帝疑惑道“送他去虛無便是。”


    妖後聽著,不由自主的笑了。這是劍帝處理問題的邏輯方式,幹脆直接有效。


    “他存在的太久,太尊既是天玄帝祖,也是冥帝祖。身具三神體,漫長歲月中,滿天地的人都有他的意識分體,不能除盡,便殺之不絕。更有天地輪回之奇妙法術,可易改時空歲月,除非夫君將天地萬靈一並毀滅了,否則,根本除他不去。”


    劍帝想了想,搖頭道“似無必要如此,有何主意?”


    “真是有了主意。不僅能除了他,也能為我們三人,得出個毫無異議的結果。”


    “說說。”


    “今世,姐姐是不會變更主意了。夫君怕也不會,完美已不存在。那麽,我們三人一並步入輪回吧,當我們再度降臨相遇時,前世盡已不知。夫君所擇,便是結果了。


    若是姐姐,我的意識便成為姐姐不可分割地一部分,夫君和姐姐會去完成神之天地的夢想,必將成。”


    “反之亦然?”


    “嗯。夫君對此可有異議?”


    劍帝想了想,搖頭道“沒有。隻是這與太尊一事有何關係?”


    “夫君與姐姐,如何才能一並步入輪回?”


    劍帝一愣,想半響,不得結果。


    “這便是了。能殺夫君者,唯獨姐姐而已,能殺姐姐者,唯獨夫君而已。一者去,另一者當如何?”


    “當如何?”


    “忘情劍,唯獨太尊執忘情劍,方可成。但太尊之道,必不願如此行,非迫不可。”


    劍帝一聽就明白她意思,當即點頭道“迫他動劍一事,便由我來。魔尊背負不起這等罪責。輪回之後的她,仍是魔尊,不能為眾生所不容。”


    妖後對此不做勸阻,事實也是需如此。卻又微笑著說問起其它道“夫君可知,諸多過往本不可測知的秘事,我何以知道如此清楚?”


    劍帝壓根不曾想到這問題,隻是搖頭。


    “太尊說的,夫君可知為何?”


    劍帝還是搖頭。


    “太尊希望我知道。因為他知道,我定會因此引發意識缺陷而步入虛無或是輪回;他知道,姐姐一定不會原諒你,必會找你決一死活;他盼著夫君因此頓悟,想起玄門的美好,想起那多次暗許於夫君的天玄帝位,想起太尊的忘情門。”


    “你明知如此,仍舊要這般安排打算。”


    “嗯。師尊地結局。將是步入虛無,天地眾神,都將逝。我們,將往創神空間之地。夫君不信我麽?”


    劍帝搖頭道“豈會懷疑,你不曾錯過。”


    妖後就又笑了。張開雙臂,將劍帝抱住,劍帝便沒看見她黯淡下去地眸子。隻聽到她虛弱的聲音說著話道:


    “真希望那結果裏夫君擇地是我,卻又真願意那結果裏夫君擇的是姐姐。無論如何,我與姐姐都將二化為一,陪伴夫君至偽神滅亡時刻,卻又在虛無中,永恒相伴……”


    妖後的眸子,閉上了。


    妖後死了。


    當這不可思議的事實傳出不久後,魔尊神秘失蹤。


    劍帝很快瘋了,揚言將要破天。揚言殺盡天下蒼生……


    浩劫,因此而生。


    當忘情劍的光華,閃亮在劍帝眼中時,他發現,原來迎接毀滅,並非那麽可怕。


    他地眸子裏,很快看不見那些光華,隻看到魔尊踏入輪回前的眸子。隻記得她的話。


    “來世。不要再說誤會,本尊也不要聽誤會。倘若來世所擇終是妹子。切記要將本尊毀滅,這世痛苦的夠了。雖然,你我,活該……但這刻,終得以一並逝去,再重生,又覺得過往都成甜的了。”


    當忘情劍刺入劍帝身軀,劍帝看到太尊眸子中的遺憾,聽見太尊無限感歎的話語。


    “吾徒,來世為師必定破除你身中之永恒情緣詛咒,必引導你踏入忘情大道之途……”


    劍帝抓著劍身,催動忘情劍裏那凝結無數仇怨死氣血腥力量的意識,粉碎剝離著自己。


    對太尊道“師尊,今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此稱呼你,當我們輪回現世時,便是眾神將亡地開端,天地將開的預兆,我的劍,將毀滅諸道。在劍帝魔尊之威麵前,諸道無可抗拒。師尊,再會……”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暫命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蘭帝魅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蘭帝魅晨並收藏暫命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