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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怎都想不到,蘭長風離開忘情門,善水無藥可救背後的真相竟跟他有如此幹係,記憶中善水那柔和平靜的笑臉至今清晰。


    蘭長風那份坦然陪她等待兩人末日來臨的平靜,至今讓他倍受衝擊。


    太上真尊卻沒有因為他感受就停下不說。


    “長風當初知她又偷偷做主張後,就要在你意識入主危害尚輕時擊潰,被為師擋下了,被善水的堅持擋下了。她自開始就知道,最好結果也將致數千年修煉毀於一旦重頭來過。


    誰料最後連這結果都不得擁有,她與為師想法一般,以她救你,有為師和長風照應,以長風重新來過的數千年努力,理所當然。我們都低估吾徒你那劍帝意念的霸道,根本奴駕不得。


    長風知結果再不可逆後,雖理解為師和她,卻又止不住的恨為師無情。帶著懷新生半不滅肉體於善水肚內的你一並離開忘情山,去到懲處之地。


    那時,長風幾乎承受不得苦痛的落下自修行後萬年第一滴血淚,若非善水又自作主張的偷著在孕育你肉體同時替他著一後代,也便是蘭傲,那時滿心忍不住氣恨魔門的他,指不定會有什麽變化。”


    蘭帝便不顧的追問其它,奇怪脫口問到“為何氣恨的竟反是魔門,而非我?”


    太上真尊卻不說,隻道“其中幹係複雜,長風全都知曉,故而氣恨的隻會是魔門,後是玄門。為師心有看法,是不會對你說原由了,若你日後機緣巧合之下記起,那也是命數。”


    末了,又自道“長風終究沒有因此讓過往修行一朝盡毀,平靜下來後,便決意好生伴她渡過不多的歲月。那之中,盡心盡力的教導你和蘭傲,便有了你在懲處之地的一世經曆過去。”


    蘭帝心裏一時就滋味百般起來,對記憶中的善水和蘭長風那份敬佩之情,隻增不減。便能想像些許,蘭長風那份坦然平靜承受的人性衝擊壓力得有多大。


    他是個害死他們的元凶,無論因何理由都好,毀滅兩人未來的,就是他那劍帝的強橫,破壞性意識。他卻入忘記,沒有這些一般一直自他出生就教導撫養著他。


    蘭帝的記憶裏,即使現在都無法搜刮出絲毫能印證蘭長風對他有恨的‘證據’。更莫說那平靜慈愛善水了,若非知道許多之故,過往的他,從來就不曾懷疑過身世。


    不由的,就明白太上真尊何以稱蘭長風那顆心的堅韌了。這種心性,當真已擺脫常人本能影響,到達神那般的超脫世俗凡塵地步。


    “你最後還是選擇了修煉之道,長風便也沒有強行試圖改變。憂心你日後遭遇的凶險,就擇了逆天之法,試圖以極短時間內讓你恢複前生本事,不料未能成功,反讓他們兩人更早步入消亡路途。


    而蘭傲那孩子,則寄托著善水的心願,她自一直覺得,存於世間,知世間諸般苦痛之源,曉解脫改變之法,便當努力改變,哪怕這過程有多漫長,也不能放棄。


    長風本也信奉這些,隻是過往更用心在意她成不滅體的事,就一直耽擱推後著,那時已知時日不多,偏蘭傲那孩子自幼便心欲極強,便將這願望變相留給他。


    存著念頭,那孩子心若如此,以變之念為霸說不定當真有一日能償得兩人心願。長風的不滅之體,也就這樣留給他了。是故,如今和將來的變化,本屬定數。”


    蘭帝腦子裏早開始有些亂,後麵這些話,雖然聽著,一時間也沒法多想,更也就覺得沒必要多想。隻是一個勁的想著記憶裏頭蘭長風的臉,善水夫人的臉,停不下來的想著。


    “吾徒,若不提,為師亦不會主動對你提。如今你提起,也是你該當麵對這定數的時候,為師也不瞞下去。如為師方才所問,若聖魔仙那孩子因蘭韻所求之故傷心憔悴而死,你當如何?


    你答為師說,若改變不能也隻能眼看她死去。為師如今又問你,知曉這些之後,你又能否把握得人心本有的歉疚,感恩,而不做本不欲做之事?


    但為師不需你回答什麽,為師所要說的,是為師從不曾為當初決定致長風墮滅而追悔,隻是遺憾著近道之人的少卻損亡;為師要說的,是長風那始終未曾改變的道路,那顆始終堅韌的心。


    人人都道神逍遙,可你當能想象到,長風麵對她近千次輪回,必須眼見著她一次次中忘卻前世,經曆世俗間情愛苦痛災難洗禮的衝擊之強烈,不舍永恒愛戀追求的你,當能想象他數百次看著愛侶輪回中嫁他人婦的苦楚。


    長風全都受過去,便至最後數千年努力毀滅一朝,仍沒有被凡俗心性之搖擺打敗。隻有這等心性才成得不滅神體,入得神道。”


    “吾徒,你方才說過那諸多等等,說過你自覺將如何。所謂修煉,便是修心。修的便是自知二字,修成這二字,就已不再屬凡塵,就成得神道。


    若你說那些種種,便真屬你不可動搖的自知道路,你就已重拾得那遺失去的劍帝之心,已就重入得神道了。若不然,你便還是經曆著凡塵洗禮,自在迷途中彷徨而無助。”


    太上真尊便自說吧,神色亦歸複平靜,枯瘦的右手緩緩抬起,就要動作。


    “當說之話,已說的夠多了……”


    蘭帝不待被他當真出手送出去,便已強自壓下滿腦子亂糟糟的念頭情緒,搶先抓著忘情劍起身來道“師尊安歇,徒兒告退。”


    便自後退開門,離去。


    到出了門,霏霏細雨淋在臉上,仍舊未能完全自太上真尊一席話造成的情緒中完全脫出來。雜亂的腦子裏,一頭理不清心緒,一頭又止不住的體會到,神之體必有神之心,神之心卻非獨被定義的一種,但其中卻自有共同處,那便是因自知故而不能動搖,因不能動搖而成就天地之無情道。


    這等無情,最直觀可理解的化為言辭,便是非屬自知道路上一切,便縱對人性本能情緒衝擊再如何猛烈,都絕不會被其改變和阻住分毫。


    無論那衝擊的情緒是被世間定義成惡,又還是被定義成善,隻要不屬本身自知的道路,全都不能為其左右影響。


    這種心性,才便是屬於神所當有的大無情之心。


    從忘情山後山小路回來,仍舊是花自在伴著,兩人各懷心事。花自在一直詳細說著近期的諸多安排,他明顯的沒有聽進去,花自在仍舊在說,到最後蘭帝開始聽了,就發覺他說重複了。已不知是第幾次。


    天漸破曉。


    真正屬於忘情真尊日常居住修煉所呆的地方當然不是太上真尊所處的小木屋,那僅是個特殊。


    兩人一路走進外紫內黑的真尊殿裏,停在通往正殿大廳的階梯麵前。花自在仍舊在說著已說過的內容,眸子平靜冷漠,根本看不出他情緒異樣。


    蘭帝也就沒有打斷由得他自說下去。不遠,一個打掃這大殿據說已有一千多年的老頭掃把沙沙聲響,在他聽來,幾乎成花自在話語的伴奏聲一般。


    蘭帝尚是第一次見過這老頭,但過去並非沒有聽說過他。也就知道,在這老頭生命年月裏,自個是他見到的第五位忘情真尊。


    招呼早已打過,老頭就隻自顧掃著地,眼也不看兩人的。漸漸就朝兩人站著的方向移來,靠近些時,花自在便因他的接近突然醒轉過來。


    也不知他是否記得方才失常的表現,隻是沉默一會沒說話,又開口來道“師尊,守望宮的人還在客殿侯著。”


    “是為地魔門的事?”


    “是。關於師尊在地魔門那些日子造成的影響總需要些言辭消熄。”


    “你替我辦了吧。”


    花自在就由沉下來一會,將另一隻手也負在背後。見蘭帝舉步,便自跟上。


    “守望宮很希望師尊親自說明,以免落人話柄。”


    蘭帝便不答,領他一路進殿裏後,又著人拿來紙筆,在最下端署個名,加上忘情真尊的印章後遞給他道“其它的你看著寫,我沒功夫理他們。”


    花自在就似有些猶豫般,等片刻後還是伸手接下。


    蘭帝雙手撐在麵前桌上,看一桌子列方整齊的經卷,發呆半響,還自想著從太上真尊那聽來的事。一陣,再回頭時見花自在仍舊站著身後,有些不快。


    “還有什麽事?已這般時分。”


    “花師妹想見你。特著我說聲。”


    蘭帝想也不想便擋下道“明日殿裏自會見到。”


    說罷,等一陣,花自在仍舊不走。就那麽站那也不知心裏想著些什麽,蘭帝正要再說話時,他突然開口問道“大師兄,情是何物?”


    蘭帝便有些吃驚,這才懷疑他這般失常莫非跟花層樓有什麽關係不成?也懶得計較他失常下如今已是錯誤的稱謂問題。


    心裏隻一陣覺得荒唐,這離開才多久日子,連花自在這塊石頭都變模樣。


    就回答道“想擁有完美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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