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歐陽幹將入帳,眾將均覺意外。莫邪忙上前攙扶,詫異問道:“大哥傷勢未穩,怎麽就下床活動了?能支持得住麽?”陳敬龍亦起身迎去,憂慮勸道:“內傷最怕勞動;幹將兄當靜臥將養為是,怎可下床行走?若受了勞累,傷勢加重,須不是鬧著玩兒的!”


    歐陽幹將臉色枯黃、滿額細汗;顫巍巍向陳敬龍躬身施禮,鄭重謝道:“蒙將軍如此關懷,屬下感激涕零、粉身難報!”直起腰來,衝莫邪微一點頭,以示親近,又含笑講道:“不勞將軍、二弟擔憂!區區小傷,得老神醫妙手診治,已然……呼……已然無礙!……呼呼……”兩句話說完,已是喘作一團,上氣不接下氣。


    姬神醫坐在席間,連連搖頭,皺眉歎道:“歐陽公子,你所受內傷,非同小可;雖經老朽用藥,漸有好轉,卻也得將養許久方能痊愈!現在便下床走動,未免太早了些,可著實不很妥當!”


    歐陽幹將喘息笑道:“老神醫所言極是!不過……嗐,聽聞有異族英雄,不遠萬裏而來;如此貴客,幹將無論如何要見一見的,至於傷勢怎樣,那也顧不得了!”言畢,望向迪蒙,拱手問道:“這位想必……想必就是……呼呼……”


    迪蒙見他喘的說不下去,忙自報姓名,又喜笑讚歎道:“不顧傷勢,強撐來見客人;太熱情,太好客!我喜歡你,願意跟你做朋友!”


    歐陽幹將連連點頭,勉強與之客氣幾句。雖言語費力。卻極顯親熱。待與迪蒙寒暄過後。又衝張肖拱手示意,歉然笑道:“這位,想必就是‘滴水不漏’張先生了!……呼呼……先生才智高絕,舉世無雙……呼……”


    ”章節”不等他繼續說下去,張肖還禮笑道:“罷了!歐陽公子想說什麽,張肖已能料知!盛情心領就是;公子言語不便,還是省力少說幾句吧!”


    歐陽幹將一怔,錯愕問道:“先生……知在下要說什麽?”


    張肖淡然笑道:“彼此初識。公子自免不得要說些客套話,無非是‘久仰大名,如雷貫耳;聞知先生到來,不勝之喜;早欲拜望,惜乎有傷在身,不得其便;延遲至今,先生勿怪’等語!”說到這裏,忽地微微一頓,雙眼眯起,直直注視歐陽幹將。又沉聲繼續道:“‘一見投契,願結為友;盼能常顧寒舍。容在下稍盡地主之誼’!這句要緊話,當然一定要講!……嘿嘿,歐陽公子熱情如火、禮賢下士,令人一見心折,張肖早有耳聞;今日親眼得見,果然名不虛傳!”


    他“妄揣人意”,自顧代人說出這許多話來,直如心誌有異、信口開河的瘋子一般;在場眾人聽了,無不愕然。


    那歐陽幹將更是張口結舌,早驚的呆了;怔了一會兒,方遲疑幹笑道:“這個……嗬嗬,幹將粗鄙,張嘴便是些世俗套話,惹生先見笑了!”


    張肖微一搖頭,淡然笑道:“粗鄙不討人嫌,太過機巧,才惹人討厭!張肖自恃有些才智,往往狂傲放浪、言語無稽,當真可惡的緊!……嘿,隨便開個玩笑,但願沒惹歐陽公子厭憎才好!”


    歐陽幹將急忙笑道:“言重……先生言重了!幹將並非刻板腐儒,豈能連個玩笑都開不起?”


    張肖“哈”一聲輕笑,喜道:“既然歐陽公子開得起玩笑,張肖便不妨再放浪胡言一回!勞公子如此回複要你代話之人:‘張肖以為,以往一麵之交,交的是主非仆。既無交情可言,相邀敘舊便太沒必要,趁早免了吧!’”


    此言一出,那歐陽幹將直驚的麵如土色、喃喃不能成語;額間汗珠,越發湧的急切,真如下雨般劈裏啪啦落個不停;愣了好半晌,方稍稍回神,顫聲應道:“先生真……真神人也!幹將敬服,不敢有違!”言畢,衝張肖拱手再施一禮,隨即轉向陳敬龍告道:“屬下體力難支,不便久留;既已見過貴客,這便告辭……”


    不等他說完,陳敬龍忙道:“萬萬不可!難得幹將兄傷勢好轉,能下床走動;既然來了,好歹坐一坐,跟大家喝杯酒、談笑一會兒才是!怎能尚未入席,便既告辭?”迪蒙在席間接口嚷道:“正是,正是!好朋友,一齊喝酒,熱鬧;不要急著休息,快過來坐!”


    歐陽幹將聽二人勸留,遲疑不語,頗顯猶豫。


    張肖起身笑道:“歐陽公子,都是自己人,一齊喝酒說笑,更增親近,有什麽不好?怕影響傷勢麽?嘿,大可不必擔心;有姬老神醫在,任你傷勢再重,也保管死不掉就是!”


    再聽他這一勸,歐陽幹將立時鎮定下來,又打起精神,展顏笑道:“不錯;自己人,親近才好!嗬嗬,幹將好歹支持坐坐,與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見他肯留,莫邪忙摻他入席。眾人各自就座,隨即開席。


    有迪蒙這麽個淳樸爽直的大嗓門不住亂喊亂嚷、問東問西,自然不會沉悶;況且日間剛獲大勝,眾人都心懷喜意、興頭頗足;開席未久,氣氛已十分熱烈;眾人爭搶說話,談兵論武,好不熱鬧。


    ”淨塵傳說六百四十三節、諫議稱王”……


    酒過數巡,眾人熱情愈漲,喧鬧愈盛。陳敬龍與迪蒙談笑正歡,無暇它顧;那歐陽莫邪、左烈二人,又都想與他說話,於是一扯著脖子大叫:“敬龍兄弟……”一個粗著嗓子亂呼:“將軍……”都盡量揚聲,想壓倒迪蒙聲音,將陳敬龍注意力吸引過來。


    正呼嚷紛亂間,一直無力閑談、沉默靜坐的歐陽幹將,忽地喘息喝斥道:“二弟、左將軍,不可如此無禮!”


    一片笑談聲中,忽地夾入這冷硬喝斥聲。分外紮耳。隨著幹將這一喝出口。席間陡然一靜。眾人齊齊轉頭望來。


    莫邪、左烈二人,驚愕僵坐,茫然不知所以。怔了片刻,莫邪方小心問道:“大哥,我……我對誰無禮了?”左烈亦皺眉奇道:“歐陽公子,你這話,究竟從何說起?”


    歐陽幹將板著麵孔,怒視莫邪。喘息反問道:“與主公稱兄道弟,成何體統?你眼中,可還有上下尊卑之分麽?”又轉目望向左烈,拱手言道:“幹將無意得罪,左兄莫怪!稱呼‘將軍’,不算無禮,幹將也一向如此稱呼的;可左兄也是將軍,楚兄也是將軍,莫邪、若男,皆是將軍……呼呼……在座之將軍。何其多也?一概用此稱呼,豈不是混淆不清。全沒有上下之別了麽?是以……呼呼……幹將思來想去,認為如此稱呼,著實不妥!”


    他突然換了稱呼,將陳敬龍稱作“主公”,在場眾人均覺意外,相顧愕然。陳敬龍本人亦覺不適,正欲開口,卻被相距不遠的雲不回伸手在背上一捅;情知事情不簡單,忙又閉緊嘴巴,隱忍不言。


    莫邪、左烈二”淨塵傳說”人,聽了幹將這一番話,更是如墮霧中,茫茫然摸不著頭腦。稍靜片刻,莫邪遲疑辯解道:“我如此稱呼敬龍,由來已久……”幹將緩緩搖頭,正色道:“以前身份相當時,可以如此稱呼;而如今,已是主從之別,尊卑有異,豈可再如從前一般稱兄道弟?”


    他話音未落,張肖含笑接口道:“何謂‘主公’?何謂‘主從之別’?嘿,陳總舵主確是陳家軍之首不假,但並未曾自立為主!歐陽公子,你不是糊塗人,卻竟會使用這等不當稱呼,該不會沒有用意吧?”微一停頓,轉目望向慕容濱濱,又淡然笑道:“在場並無外人,歐陽公子有什麽話,盡管直說就是,實不必有所顧忌、隱晦提點!”


    慕容濱濱見張肖看來,恍然有悟,正色道:“慕容之誌,在抵禦外侮,護我軒轅百姓,而不在維護蔣氏一家之得失!歐陽公子若因我暫掌無極軍,便將我視做朝廷忠奴,加以防範,可未免太小看人了!”陳敬龍接口道:“不錯;慕容與我,性命之交、同心同德,是地地道道的自己人;我陳家軍任何事情,都無需瞞她!”


    歐陽幹將緩緩點頭,顫巍巍站起身來,正色道:“既然如此,幹將可就放肆直言了!”微一停頓,拱手向陳敬龍正正經經施下一禮,躬身叫道:“幹將鬥膽,求主公擁兵自立,擬號稱王!”


    此言一出,除張肖、雲不回、迪蒙三人外,餘者都是身心俱震,驚愕失神。張、雲二人,相顧而嘻,顯是早有預料,是以不驚。那迪蒙則是左顧右盼、滿臉茫然,顯是對幹將所說言語根本不懂,所以不受震撼,無動於衷。


    沉靜片刻,左烈忽地回過神來,重重一掌拍在桌上,興奮叫道:“妙極!我老左早就想勸陳將””軍自立稱王了,隻是一直不敢說出口來!哈哈,歐陽公子,以往我對你,著實沒什麽好感;可眼下這件事,不得不說,你做的再對不過,我老左支持……”


    他話尚未完,陳敬龍已回過神來,急急叫道:“這是從何說起?這……這……此事萬萬不可,再也休提……”


    他話尚未完,迪蒙著實再忍不住納悶,插嘴問道:“二哥,稱王自立,是什麽意思?你生氣,為什麽?”


    雲不回醺醺淺笑,接口代答:“你二哥不是生氣,隻是心亂失態罷了!那自立稱王麽……就是做酋長,隻管別人,不受人管……”


    不等他說完,迪蒙已咧開大嘴,歡喜笑嚷:“做酋長好,自立稱王好!我二哥,是武勇之神的使者,隻有神,能管他,沒有人,配管他!不受人管,應該;要自立稱王,一定要;誰不許,就是迪蒙的敵人,迪蒙殺他……”


    陳敬龍心亂之際,再聽他這一通亂嚷,更覺煩亂;忙喝阻道:“迪蒙兄弟,自立稱王,事關重大,非同小可;你不明究竟,不要插言!”微一停頓,定定心神,理理頭緒,又掃視眾人,沉聲講道:“王爺臨終傳書,著意叮囑,要我‘暫順朝廷,不可急於自立’;王爺對我有知遇之恩,他的話,敬龍不能不聽!況且,敬龍性情散淡,無意富貴,如今統兵征戰,隻為護我軒轅萬民而已;待敵寇盡滅、軒轅安穩時,敬龍便要遠避喧囂、嘯傲山林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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