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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長天冷笑道:“確實可惜!林教主不知這牌子有何意義時,尚能以之招搖撞騙,誘惑江湖群豪,倘若早知它就是長纓會的至高令符,可真不知又能用它幹出多少招搖撞騙的事情、得多少好處了!……嘿,錯失良機,當真可惜!”


    林正陽懊惱太盛,以至神亂失言;話剛出口,便已意識到頗有不妥,心中忐忑;此時又聽秋長天冷嘲熱諷,緊抓自己誘騙群豪的事情不放,張口閉口隻在“招搖撞騙”上打轉,欲圖激起眾人對自己的反感,不禁心裏又急又虛,有些惱羞成怒;作色喝道:“林某不過是因為不知此牌意義重大,以前不曾認真對待、不曾好好把玩鑒賞一番,感覺有些可惜罷了,豈有它意?秋堂主,林某並不曾得罪過你;你如此出言不遜,詆毀林某,究竟是何道理?”


    秋長天瞠目怒笑道:“不曾得罪過秋某?……嘿,當初龍總舵主傳書與林教主商談聯合抗擊血寇之事,林教主斷然拒絕,回信言辭頗有不恭,對我長纓會抵觸之意顯然;可等長纓會散後,神木教卻花費大力氣搜尋龍公子下落,積極程度,遠非其他門派可比;如此異乎尋常之事,卻怎能不惹秋某生疑?林教主,不妨明告訴你,秋某早認定你不是好人,早有與你為難之意;你最好多加小心,別讓秋某抓到什麽把柄,得了發作的由頭!另外,還要提醒你一句:老子明知你不是好人,而敢來參加這奇牌大會,自是有所準備的;無論你有什麽陰謀。都絕難得逞,勸你還是趁早打消念頭。莫要輕舉妄動才好!”


    眾豪傑眼見他直言不晦,擺明與林正陽敵對之意,無不愕然。林正陽臉色陰沉,頗為難看;躊躇片刻,幹笑道:“未有真憑實據,便認定林某不是好人,當真可笑!秋堂主。林某念你曾抗敵護民,勞苦功高,讓你三分;你對我不敬,林某也與你一般計較!”言畢,把目光從秋長天身上轉開,望向別處。以示不再與之糾纏。


    秋長天冷笑幾聲。也不再理他;揚聲喝道:“諸位已知天罡令上有三十六神人圖像;若有誰對秋某所持令牌心存懷疑,不妨近前一觀,以辨真假!”


    眾人聽林正陽懊惱失言時,便都已明白,這牌子確便是有三十六個“神像”之天罡令牌了,誰還能有所懷疑?聽秋長天請人鑒定,沒人願做那多事之徒。惹人生厭;登時許多人爭相嚷道:“秋堂主敢請人近觀,可見令牌無假;無須麻煩分辨了!”“不錯;我們都相信這牌子確是長纓會的天罡令,絕無懷疑!……”


    秋長天見無人質疑,便又揚聲講道:“龍總舵主在世時,一向把這天罡令牌放在夫人處保管,外人決計無法取得;龍總舵主離世後,龍夫人將全部希望寄托在愛兒身上,所以托孤之時。把此令塞入龍公子懷裏,指望他長大後能重聚長纓會力量。完成龍總舵主未竟之事業!”說到這裏,微一停頓。抬手向陳敬龍指去,繼續道:“諸位,陳敬龍相貌與龍總舵主十分相似,又有秋某證其身份,再加上他身懷這獨一無二的長纓會天罡令牌;人證物證俱全,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就是龍公子麽?”


    眾人聽他這一歸攏強調,均覺證據確已十足,再容不得不信。登時有人大叫:“陳少俠就是龍公子,絕無疑問!”“龍總舵主英雄蓋世,陳少俠蓋世英雄,這正是虎父無犬子了!陳敬龍就是龍淨塵,不容置疑!”……


    呼聲一起,迅速漫延擴散;頃刻工夫,已全場沸騰,招呼“龍公子”之聲,此起彼落,無處不有。


    眼見龍淨塵身份終得承認,慕容濱濱、商容兒、吳旬等人自都是欣喜無限,歡呼雀躍。便連洪斷山這等定力超凡的大俠,亦不禁激動流淚,喃喃感歎:“故人有後……英雄血脈未絕……喜甚,幸甚!……”


    秋長天隨手將天罡令牌遞向陳敬龍,歡聲笑道:“這牌子本是長纓會為求一不可仿造之物以做令牌,而從一個古董商手裏購買的,其實不是你祖傳之物;當初我怕你不夠重視,會疏忽遺失,所以騙你;卻哪曾想,你到底還是疏忽大意,把它弄丟過!如今僥天之幸,失而複得,以後可要留神才行,千萬不能再丟了!”言畢,見陳敬龍遲遲不把牌子接過,微覺詫異;轉頭向他臉上望去,卻不禁吃了一驚。


    隻見此時陳敬龍臉色蒼白、雙目呆滯,茫然靜立,如傻如癡;卻哪還有半點龍精虎猛的模樣?


    秋長天驚急喚道:“龍兒,你……你哪裏不舒服?”陳敬龍木然搖頭,怔怔望向秋長天麵孔,如夢囈般輕輕歎道:“我是龍公子!……我爹爹……是萬眾景仰的大英雄!……我該怎樣做,才不至玷汙了龍總舵主一世英名?……我……我……母親為我而自戕,駝叔為我而自毀容貌,我萬不能讓他們失望!……長纓會人在看著我……天下人……都在看著我……我該怎樣做才好?……我該怎樣做才好?……”


    秋長天聽他說話,微一思索,知他是突然得知身份非凡,突然背負起亡父英名、眾人期望,刹時間壓力太增,以至不知所措、惶恐失神;忙開解道:“你不需有任何擔憂!你已經做的很好,足可告慰龍總舵主與龍夫人在天之靈,亦足可令駝叔引以為傲!”


    陳敬龍霍地身形猛晃,似欲暈去;喘息歎道:“可是……我殺過老弱婦孺……我曾對無力反抗之人痛下毒手……”


    秋長天搶道:“殺了便殺了,算得什麽?異族敵寇,又何曾對我軒轅百姓手下留情過?咱們殺他們百姓,不過是以牙還牙罷了……”


    他剛說到這裏,洪斷山已忍耐不住。沉聲喝道:“夠了!十四弟,你怎可如此教導龍公子?人生在世。當懷仁善之心……”


    秋長天冷笑打斷道:“既講仁善,我不妨問一句:大哥極具仁心,卻不知一生殺過幾個無辜之人,又救過多少無辜性命?”


    洪斷山一愣,思索一下,遲疑應道:“我自貿然傳書,氣死祝天朝祝大俠後。深受教訓,行事再不敢莽撞;凡殺人前,必要確定其當真該殺,方才下手,所以敢自信說上一句:大哥一生,未嚐殺過一個無辜之人。至於救危扶難之事。大哥也幹過不少。算起來,所救無辜性命至少也得有七八十條!”


    秋長天微一點頭,沉吟講道:“我曾在邊境處血洗一個小村,將村中上百血族人屠戮殆盡,然後在那小村裏埋伏等候,攔截一支欲要入我軒轅境內作亂的血寇隊伍。


    那支血寇隊伍,約五百餘人。本是要劫掠我軒轅族一座小鎮的。後來,那血寇隊伍在行經小村時被我突然殺出,打了個措手不及,大亂而退;我軒轅族那小鎮上千戶人家,由此得出時間,安全撤離。


    大哥從未殺過無辜之人,我卻一舉便殺了上百無辜之人,如此算來。大哥是‘仁’,我則是不‘仁’了。可大哥行走江湖三十餘年。總共才救過七八十條無辜性命;而我一舉便救了數千條無辜性命,勝大哥幾十倍;如此算來。我所懷之‘仁’,似乎又遠非大哥可比了!


    這筆糊塗賬,我可當真有些不會算。還請大哥指教,我究竟是‘仁’,還是不‘仁’?我與大哥相比,‘仁’更多些,還是更少些?”


    他這一番話說出來,洪斷山不由瞠目結舌、愕然無對。陳敬龍聽了這一番話,卻神色微動、又現生氣;遲疑問道:“駝叔……也殺過敵族百姓?”


    秋長天不答,又幽幽講道:“有一次,龍總舵主帶領我們兩千人守城,保護城中三萬多百姓。一支足有兩萬人的血寇隊伍來攻城。


    那些血寇惡毒的緊,先抓了三四百軒轅百姓,趕在隊伍前頭開路,以阻我方射箭;他們自己躲在百姓身後,跟隨而行,慢慢逼近我方城池。


    射箭阻敵,則走在血寇前麵的三四百軒轅百姓,便會死於我軒轅族人箭下;不射箭阻敵,隻等近戰,則敵我實力相差懸殊,城池必失,城中三萬多軒轅百姓將臨滅頂之災!”說到這裏,忽地轉目與陳敬龍目光相對,緊緊逼視;加重聲音,一字一頓的問道:“如果是你麵對那般情境,是你在指揮我們打仗;這箭,是射,還是不射?”


    陳敬龍躊躇難定,囁嚅應道:“不能射……不,不,應該射……不行……不……不能射……可是……可是……不射不行……”左右為難之下,額上豆大汗珠疾湧而出,滾落不停。


    秋長天不耐煩道:“似你這般猶豫不定,城早就被攻破了!龍總舵主行事果斷,幹脆利落,從來就沒有這樣拖泥帶水的時候;你較龍總舵主差得太多,卻如何能承父之誌,完成淨洗邊塵的大業?”


    陳敬龍與洪斷山都是精神一振,異口同聲問道:“龍總舵主當時是怎樣做的?”


    秋長天沉聲應道:“‘射!’龍總舵主當時就吐出這一個字。於是我們亂箭射去,連開路的百姓,帶尾隨的血寇,一鼓腦射個稀裏嘩啦。血寇見我們如此狠厲,膽氣大虛,不敢衝鋒,便夾著尾巴逃之夭夭;城池無恙,城中三萬多性命就此得以保全!”


    洪斷山愕然叫道:“龍總舵主置那數百同胞性命於不顧?”陳敬龍眼中放光,興奮叫道:“龍總……我爹爹竟能下如此狠心?難道他不怕落下罵名麽?”


    秋長天正色講道:“事後,龍總舵主告訴我們:救的人多,便是大仁;行大仁之事,問心無愧,無須在意小惡,更無須在意他人評說!”


    他話音未落,陳敬龍已深吸口氣,精神煥發,長笑道:“我懂了!我救得人多,縱有小惡,亦無需愧結於心!陳敬龍沒什麽不敢見人,不必羞慚退縮;今日這江湖領袖之位,我是爭定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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