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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敬龍聽見眾人叫喊,忍不住心中暗叫:“僥幸!天可憐見,讓我輕易便取得眾人信任;看來重建長纓會未必無望!”


    眾人嚷了一會兒,慢慢安靜下來。


    洪斷山問道:“龍公子,你拚命從我家逃離,莫非是為了大計著想麽?”他此時已不稱“陳少俠”,而改叫“龍公子”,顯然也是相信了陳敬龍的假身份。


    這洪斷山馳名江湖數十載,見多識廣,實非愚笨之人,本不容易哄騙;但他初次見到陳敬龍時,便因他相貌而懷疑是龍總舵主後人,這念頭一直存心裏,現再聽陳敬龍謊言,自然便容易信了,這就叫先入為主。


    場眾人,多是江湖成名人物,其中不乏智識過人者,之所以都會相信陳敬龍漏洞百出的謊言,也正是因為許多前輩人物認出陳敬龍與龍總舵主相貌相似,嚷了出來,大家都存了個先入為主的念頭,便如洪斷山一個道理。


    陳敬龍見洪斷山如此猜想,心中尋思:“不如將錯就錯,將過去得罪洪家的事情一筆帶過,免得將來費力解釋!”便道:“正是。晚輩無時無刻不念著國仇家恨,隻盼能早一日重建長纓會,驅逐血寇,完成先父遺願;洪家閑居,每日裏無所事是,真是如芒背,寢食難安。晚輩與洪大俠相識尚短,又不曉得洪大俠究竟是怎樣心地,自然不敢說出身世報複,無奈之下,隻好不告而別;至於誤傷洪家兩位前輩,實是情急無奈之舉,晚輩深感歉疚。待此間事了,晚輩自當負荊登門,以補前過!”


    洪斷山仰頭大笑,半晌方絕,激動言道:“洪某與龍總舵主曾有數麵之緣,交情不淺,今日終於見到故友之子,心中甚慰!你為大義之舉而出逃,傷我家人亦屬無奈,此事再也不必提起。賢侄,當年我與你父親兄弟相稱,以後你……你叫我洪伯伯吧!”望向陳敬龍的眼神,又是歡喜,又是親熱,便如看見自家子侄一般。


    陳敬龍心中也自感動,暗道:“這洪斷山兩次饒我不殺,又將我傷他家人的事情也都原諒了,實是個心胸寬廣的好漢子!他愛慕蘇姑姑,苦苦等待三十年,卻不肯以武力逼其就範,如此作為,當真不愧一個俠字!”對洪斷山敬意增,當即施禮叫道:“小侄見過洪伯伯!”


    洪斷山微笑點頭,喃喃自語:“故人有後,故人有後!喜甚!幸甚!……”


    他是名聞天下的大俠,頗受眾人矚目;此時他認定陳敬龍身份,旁人受其影響,不由也深信了幾分,對陳敬龍便是龍公子一說再不懷疑。


    那楚楚擅察言觀色,看見眾豪傑神情,已知冒充成功,當即低聲催促齊若男:“快宣布重建長纓會,大事可定!”


    齊若男忙揚聲說道:“諸位,血寇大舉入侵,江湖力量團結抗敵一事迫眉睫,不可拖延。此事原難選不出一個合適的首領,現龍公子現身江湖,問題便迎刃而解了!當年龍總舵主力抗血寇,英雄蓋世,義名播於天下;如今龍公子繼先父遺誌,高舉義旗,正是眾望所歸;江湖好漢理應鼎力相助,方不負俠義之本份!況且龍總舵主慘死於血寇伏擊,龍公子身負國仇家恨,對抗血寇之心萬不可轉,這樣的領袖,大家也都是信得過的,何須遲疑?”微頓一頓,放聲叫道:“我赭獅幫雖非名門大派,卻也懂得大義二字,抗擊血寇事上,不敢稍落人後!赭獅幫第三任幫主齊若男此宣布:赭獅幫從此歸於長纓會旗下,一切行動聽從龍公子調度,絕不反悔!場眾位江湖豪傑,都是見證!”


    他話音剛落,便見祝傾城站起身來,說道:“血寇占據朱雀,我祝家百年基業毀於一旦;祝家上下,與血寇勢不兩立!既然長纓會重建,要與血寇對敵,祝家人沒的說,自然是要一份力的。我祝傾城此宣布:朱雀祝家歸於長纓會旗下,再無反悔!”


    此言一出,會場登時一片嘩然。


    那祝傾城是何等身份?居然甘心肯甘心聽從一個後生晚輩調遣,實是大出眾人意料。連陳敬龍都驚訝的張口結舌,一臉呆滯,隻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祝傾城看向陳敬龍,沉聲道:“咱們有話說頭裏:以後抗擊血寇的事情上,龍公子但有吩咐,老身絕無不從,至於祝家人的私事,龍公子卻無權幹涉,不得指手劃腳!龍公子,你說怎樣?”


    她與商容兒相處許久,自然早從商容兒口中得知陳敬龍是個山中長大的少年,絕非“被囚於天牢十幾年的龍公子”,但她此時口口聲聲以“龍公子”稱呼,顯是要支持他到底,絕不揭穿他身份了。


    陳敬龍驚疑不定,小心問道:“祝老前輩當真願意加入長纓會?這可……可不是哄晚輩開心吧?”


    祝傾城怒道:“老身名揚江湖幾十年,難道能不顧身份,當著這許多人跟你開玩笑麽?”想了一想,又歎道:“容兒不聽勸阻跟定了你,祝家已經跟長纓會有所瓜葛,再拆解不開,倒不如幹脆加入了長纓會來的直接痛快!”


    陳敬龍這才明白,她是看商容兒麵上才做此決定,當即再不懷疑,喜道:“祝老前輩名震江湖,本領絕高;朱雀祝家高手如雲,是天下皆知。有這許多高手加入,長纓會實力大增,真是天大的喜事!祝老前輩放心,咱們長纓會隻是把江湖組織統一起來,以便與血寇對敵,至於原本的組織並不拆散,內部事務晚輩也無權幹涉!”


    祝傾城點頭道:“如此極好!”


    忽聽商如海散客看台上大叫:“瘋婆子,你說容兒跟定了他,是什麽意思?”


    那商容兒就坐商如海身邊;不等祝傾城接話,已經搶著應道:“爺爺,我跟龍哥哥是早有婚約的,我自然是跟定了他,這還用問麽?”


    商如海急道:“不行!婚約已經取消,再也休提!長纓會當初逆朝廷而行事,不忠不義;他是龍天河的兒子,又能是什麽好東西了?你萬萬不能嫁他!”


    此言一出,場眾人大多不以為然。江湖人率性而為,不受朝廷管製,向來不大將朝廷放眼裏;況且龍天河力抗血寇,頗受江湖人尊敬;此時商如海重視朝廷,當眾貶斥龍天河,實是大違眾江湖漢子的心思;眾人對這聞名江湖的泰鬥前輩登時都有些反感,神色間多少已經有些不大恭敬,隻是礙於他的身份名聲,不敢出言斥責罷了。


    商容兒大急,奔下看台,到陳敬龍身邊站定,叫道:“爺爺,我不認得龍總舵主,不知道他是好是壞;我隻知道,龍哥哥是極好的,你想讓我們分開,可太沒道理!你取不取消婚約,是你的事情,要不要跟著龍哥哥,卻是我的事情;你可強管不來!”


    商如海怒道:“容兒,你連爺爺的話也不聽了麽?”


    不等商容兒接口,祝傾城冷笑道:“老鬼,這孫女有我一半,可不是你一個人的,難道什麽事都隻由得你做主麽?你當初給她定下婚約,並不曾問過我的意思,現想取消婚約,也不來問我意思,難道把我當死人不成?哼,你想取消婚約,好啊,隻管由得你,我以祖母身份再給另行定過就是了!”


    轉向商容兒問道:“容兒,奶奶給你定個婚事,將你許配給這小子,你可願意?”說著向陳敬龍一指。


    商容兒喜道:“奶奶明知我願意的,何必再問?”說罷衝著商如海嘻嘻而笑,大做鬼臉,十分得意。


    祝傾城大笑道:“這便成了!原來婚約,確已取消,容兒重定親事,仍是嫁這小子,有何不可?哈哈――”


    她這番舉動,全沒半點長者形象,直如小孩子胡鬧撒賴一般;會上眾豪傑無不好笑,有的忍俊不禁,已經笑出聲來。


    商如海大怒起身,喝道:“胡鬧,胡鬧!你為老不尊,簡直太不象話……”


    祝傾城怒聲打斷道:“說我胡鬧?哼,老鬼,當初我要加入長纓會,相助龍總舵主,你便千攔萬阻,不許我去。我當初若加入了長纓會,保護龍總舵主,血寇便未必殺得了他,長纓會便未必解散,血族便未必能囂張至今,朱雀城便未必淪陷,我朱家百年基業便未必毀!歸根結底,一切都是你這老鬼不好!今天你又來幹涉容兒,不許他跟隨龍總舵主之子,真是豈有此理,欺人太甚!我……我這口氣忍了十五年了,今天可實忍不下去……”說著跳下看台,伸魔杖指向商如海,叫道:“老鬼,下來,我跟你手底下見真章!”


    商如海氣道:“我不跟你個瘋婆子一般見識!”轉向商容兒,問道:“容兒,你當真鐵了心,非跟這小子一起麽?”


    商容兒毫不遲疑,腦袋點的如小雞吃米一樣。


    商如海氣的臉色鐵青,胡須亂顫,頓足歎道:“好,好!商家兒孫如此不知忠義,我商如海當真有臉麵的緊!”


    洪斷山勸道:“老哥哥,兄弟忍不住想說句公道話。聽老嫂子方才所言,也不是全無道理,細細想來,倒是老哥哥迂腐固執,行事不很妥當……”


    商如海氣極大叫:“連你也這樣不分皂白,毫無忠義之心,真是枉我與你結交幾十年!”掃目環視,見眾豪傑臉上均有不以為然之色,歎道:“罷了,罷了,人心不古,早都不認得忠義二字!道不同不相為謀,老夫何必此惹人生厭?從此老夫退出江湖,再不過問閑事,隻家中讀書飲酒,清閑度日便了!”說罷躍下看台,疾奔出場而去。


    商容兒大叫:“爺爺,你去哪裏?”商如海既不回頭,也不應聲,便如沒聽見一樣。


    方才眾人看齊若男、祝傾城二人慷慨激昂,先後宣布加入長纓會,都覺熱血沸騰;但隨後被商如海一番冷話說出,熱情便都有些退卻;此時又見這江湖第一前輩人物氣急敗壞,離場而去,不禁心裏都有些不很痛快;既然心裏不痛快,興頭自然便不足。


    一時眾人個個意興闌珊,無精打采,會場氣氛冷清下來。


    便這時,又聽祝傾城叫道:“洪老弟,以前我見你與那老鬼稱兄道弟,隻當你也是像他一樣沒見識的,所以一直不大願意理你;剛才聽你說話,卻原來是老嫂子看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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