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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敬龍猛立起身,定定地看著白發女子,大聲叫道:“原來是你!”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愣。


    白發女子愕道:“你說什麽?你……你認得我?”


    陳敬龍喘息幾次,心緒稍平,重又坐下,問道:“蘇姑姑,晚輩鬥膽問上一句:憶清兄的生父,可是……可是姓紂?”


    白發女子全身一震,滿臉驚奇之色;不及答話,蘇憶清已經搶道:“小兄弟,你怎麽知道?”


    陳敬龍卻不回答,坐椅中愣愣出神,口中喃喃自語:“原來……是大哥的妻子……”心中紛亂如麻:“原來大哥的妻子與洪斷山之間,清清白白,洪斷山並沒像大哥所說一樣強奪人妻!這蘇憶清必定就是當年大哥來尋找妻子時,所看見的那個嬰兒。他是大哥的骨肉,並不是洪斷山的兒子!以洪斷山的本領,倘若用強,又豈是一個柔弱女子所能抗拒的?他又何必苦苦等待三十年?既然他不想強占人妻,又何必下毒去害大哥?這……這可跟大哥所說的全不一樣了,究竟是大哥說謊,還是另有隱情?難道……難道大哥會騙我麽?不對,洪斷山倘若不想去害大哥,又為何要搞得大哥身敗名裂……”一時間許多疑問紛至遝來,理不出個頭緒。


    如今的陳敬龍,可不是原來初下勿用山時那個什麽也不明白的懵懂少年了。他本就不笨,自踏入江湖以來,又幾經生死,多番磨練,心智不斷成熟,早就學會了遇事時動用頭腦,多加思。


    方才蘇憶清母子的對話,他聽耳中,便想到:蘇憶清口口聲聲稱生父為“大惡人”,江湖之中,還有誰的名聲能比紂老怪惡?紂老怪本名紂玉清;憶清,憶清,憶的不正是大哥麽?洪斷山等這女子三十年,半點也不錯,他可不正是三十餘年前與大哥一齊鍾情與同一女子麽?當年洪斷山將大哥的妻子帶入洪家;這白發女子住洪家,卻又不是洪家人,不是大哥的妻子,還能是誰?


    那白發女子聽他說出“原來是大哥的妻子”這一句話,也愣了半晌;等回過神來,問道:“你說的大哥,是誰?”


    陳敬龍此時正滿腹疑問,神不守舍,聞言隨口應道:“當然是紂玉清紂大哥。我是他的結義兄弟。”


    白發女子猛一探身,伸手扯住陳敬龍衣袖,顫聲問道:“你認得他?他……他現哪裏?”


    陳敬龍回過神來,心中暗叫不好:“我身洪家,與大哥結拜的事一旦泄漏,立有殺身之禍!”忙道:“蘇姑姑,你別將這事說出去!”


    白發女子恍若未聞,隻是追問:“他現哪裏?我聽說江湖人都追殺他,他……他藏身的地方,可還安全吧?”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陳敬龍見她如此焦急,這才放心:“他記掛大哥,自然不會去害大哥的結拜兄弟!”忙道:“你放心,我大哥所處的地方,沒有人能找得到!”白發女子微鬆口氣,放開陳敬龍的衣袖,坐回原處,愣愣出神。


    陳敬龍尋思一下,問道:“蘇姑姑,我聽大哥說過你們與洪大俠之間的事情,可是他說的與我現看到的大有出入。你能跟我說說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麽?”


    白發女子怔道:“有出入?他是怎樣說的?”陳敬龍道:“他說洪斷山為了奪你,下毒害他……”蘇憶清怒聲打斷道:“胡說八道!洪叔叔俠名傳於天下,是仁義不過,怎會害他?娘,你快說說當年的實情,讓他們知道那惡人是撒謊!”


    白發女子微一遲疑,歎道:“好吧,我就說一說,免得你們冤枉洪大俠!”尋思一會兒,緩緩講道:“憶清說洪大俠鍾情於我,確是不假,但他對我從來不曾有過半點逾禮之舉。當年紂玉清棄我而去……”


    陳敬龍分辯道:“大哥不是棄你而去,他是受人暗算,被迫逃命,來不及通知你!”白發女子淒然一笑,歎道:“他是這樣說麽?唉!既然連通知的時間都沒有,又怎能我床頭留下一封書信?”


    陳敬龍大是錯愕,奇道:“大哥給你留了信?”白發女子緩緩點頭,道:“不錯。那一天我清早醒來,發現他不房中,床頭卻擺著一封書信。我打開來看,正是他留給我的。”


    陳敬龍急問:“信中寫了什麽?”白發女子長長歎息一聲,黯然道:“他信中說,他是名門俠少,不能娶一個沒有家世背景的尋常女子,所以離我而去。他還說……跟我一起,不過是逢場作戲,尋個開心而已,讓我不要當真。”


    陳敬龍目瞪口呆,心中暗叫:“大哥是這樣一個人?這怎麽可能?”愣了半晌,方問道:“你……你確定那書信是大哥親筆寫的麽?”


    白發女子歎道:“我跟他一起時間不短,對他的筆跡熟悉的很。那信確是他親筆所寫,絕不會錯!”


    陳敬龍暗道:“如此說來,大哥有時間留下書信,那麽中了劇毒、受人攻擊、倉惶逃命等事都是假的了!他為何編出這些謊話騙我?”急問道:“蘇姑姑,那書信可還麽?能不能給我看看?”


    白發女子搖頭道:“早就不了。洪斷山知道紂玉清寡情薄幸,棄我而去,憤恨難當,命人將那書信送給了紂玉清的師父,還另附一書,請他清理門戶。”


    陳敬龍心中恍然:“難怪大哥的師父會相信洪斷山,有大哥的筆信作證,他又怎能不信?他教養大哥多年,當然認得大哥的筆跡!”問道:“他離你而去,後來又怎樣了?”


    白發女子尋思一下,臉上忽地掠過一絲紅暈,但隨即眼中湧上霧氣,似是想起了極難過的往事,顫聲說道:“後來……後來,我發現懷了他的骨肉……”說著向蘇憶清看了一眼,繼續道:“……從紂玉清離去的前幾天起,我便總是困倦,不然那晚也不會睡的那樣沉,連他何時出房的都不知道了。當時我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直到他離去之後,我羞憤交集,大病一場;洪斷山請醫生來給我瞧病,才看出我是有了身孕。”她說到這裏停住,輕歎一聲,搖頭苦笑。


    陳敬龍已經猜到蘇憶清是紂老怪的骨肉,此時聽她再說,也不感覺奇怪,暗道:“大哥離開時不知道她已經有孕,所以見到小嬰兒時,以為是洪斷山的骨肉。這可是冤枉洪大俠了!”急於知道後麵的事,追問:“後來怎樣?”


    白發女子歎道:“我被那薄情漢拋棄,羞愧傷心,本想一死了之,可孩子是無辜的,我既然知道有了身孕,便打消了自的念頭,一心隻想把孩子生下來,扶養長大。我一個未婚少女,卻有了身孕,哪裏有臉見人?洪二哥知道我無處可去,便將我帶回家來,安頓洪府住下。後來,我生下一個男孩兒,便是憶清了。”她說起舊事,不知不覺又用起了當年的稱呼,不再叫洪斷山為“洪大俠”,而稱其為“二哥”;當年他們三人中,她年紀小,便稱紂老怪為“大哥”,稱洪斷山為“二哥”;這些事陳敬龍雖不知道,但知道她所說的洪二哥必是洪斷山無疑,卻也不用多問。


    陳敬龍道:“我不是問這個,我是問,後來大哥來洪府找你的事,你知道麽?”


    白發女子臉上忽地血色褪,蒼白如紙,眼中露出驚懼惶恐之色,顫聲道:“我……我險些死他手裏,又怎能不知?他離去之後,一年多的時間裏杳無音訊,我隻當他已經將我忘記了,誰知他又會突然出現!那一晚,我抱著孩兒院中乘涼,洪二哥旁陪我說話解悶,忽然他臉色一變,猛將我抱起飛身而退;我不知他為何如此舉動,正納悶,卻見方才我們站立的地方,從地下接連竄出幾條火蛇;我認得,那是火係魔法中極厲害的一招,如果不是洪二哥感覺出魔力地下傳送時的波動,及時抱我躲開,以我自己的那點兒微末本領,是絕難躲過魔法偷襲的!洪二哥將我救開後,便躍出牆外,去追擊偷襲者,等他回來,我才知道,原來偷襲者正是那負心漢!”


    陳敬龍心中琢磨:“大哥說過他曾出手偷襲洪斷山,可沒說要殺自己的妻子。是了,洪斷山與大哥的妻子站的很近,地下有魔力傳送過來,急切之間,誰能分清是要對付誰的?他們必定是誤會了。不過,此事無證無據,我可無法替大哥分辯。”忙問:“大哥又沒有要殺你的理由,你們何以斷定他發出魔法,是要殺你?”


    白發女子冷笑道:“他沒有理由麽?哼,他是名門俠少,很看重名聲的,我被他拋棄,又生下他的骨肉,如果傳了出去,他豈不要身敗名裂?他想殺我,自然是要斬草除根;我如果死了,就算別人知道這件事,但死無對證,又能耐他何?我……我原來當他隻是負心薄幸而已,萬萬沒有想到,他會如此狠心,竟想殺我滅口!”


    陳敬龍聽到這裏,已經明白大概,暗自尋思:“難怪洪斷山和祝傾城提起大哥時,都曾說他荒淫無恥,他們的眼裏,大哥誘騙少女,將人拋棄後又想殺之滅口,實是罪無可恕!大哥對我說的那些,究竟是真是假?這其中是誤會,還是另有隱情?不行,我要找大哥問個清楚,如果是有誤會,我當力從中調停,讓雙方明白真相;如果是大哥騙我,我……我非殺了這無情無義的奸賊不可!”一時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即見到紂老怪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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