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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天彪大吃一驚,急揮刀斬向那銀光。


    鋼刀上土黃色鬥氣與銀光一觸,立被剖開,發出“哧”一聲輕響,有如裂帛。那銀光也隨著割破土係鬥氣而急劇暗淡。待那銀光撞上鋼刀實體,“叮”的一聲,竟將刀刃斬出半寸深的一道缺口。


    隨著這一下碰撞,那銀光被震開兩尺,暗淡的光芒徹底消失,露出內部實質,卻是一柄顫巍巍的軟劍。手握劍柄之人,正是那個比女孩子加靦腆怕羞的俊美少年。


    場之人,除了武全和昏迷中的齊若男,無不瞪大雙眼、驚愕莫名。這少年一直嬌嬌怯怯,頗有女態,而且空著雙手,身上不見攜帶兵刃,眾人都沒想過他居然武力不弱。此時他突然出手,迅疾淩厲,威勢驚人,實是大出眾人意料。他那軟劍藏皮鞘之中,圍腰間,如同腰帶相似,不拔劍時,誰也不會多加留意。


    高天彪退後兩步,喝道:“你是什麽人?”那少年卻不回答,軟劍緩緩垂落,臉上漲得通紅;轉頭四顧,見眾人都看他,忽地雙唇微扁,嘴角抽動,眼中湧上霧氣,竟似要哭。


    這一著是大出眾人意料。這少年與高天彪兵刃相交,雖然軟劍被震開兩尺,卻也將高天彪的鋼刀斬出好大個缺口,雙方各有所失;單以鬥氣修為而論,二人可說是旗鼓相當、不分軒輊。高天彪身為一幫之主,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這少年能與他比肩,足可躋身江湖高手之列。可這樣一位高手,居然當著數人之麵眼中含淚、泫然欲泣、神情委屈、羞懼交集,實是令人難以置信、哭笑不得。


    高天彪盯著那少年不住打量,卻看不出他什麽來路,心中暗暗納罕:“這兔公子年紀輕輕,居然有如此的鬥氣修為,當真稀奇!難道娘胎時便修習鬥氣麽?他用的是金係鬥氣,卻沒聽說過青龍地區有哪個金係鬥氣高手,他是誰的子弟門人?”一時驚疑不定,不敢冒然出手。


    那少年似乎不敢去看高天彪醜陋凶惡的麵孔,轉頭看了一圈後,定定望著武全,露出依賴神情,便似看到了靠山一般。


    武全他肩頭輕輕一拍,笑道:“師弟,這獅子幫主不肯退去,我又傷他不得,隻好靠你了。你快出手,將他趕走。”


    那少年囁嚅道:“他你背後出手,我怕你受傷,所以跟他動手。”武全點頭道:“你做的很好。你鬥氣不弱於他,快將他打發了!”那少年緩緩搖頭,哽咽道:“我不敢,他……他樣子好凶……”話未說完,兩行眼淚流下,急忙低頭用衣袖擦拭;身體微微顫抖,果然是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


    原來他怕武全受傷,咬牙攻出一劍,已經是下了天大的決心;再要動手,卻不敢了。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本領不低於對手,卻因對手的模樣凶惡而不敢出手,甚至被嚇到流淚哭泣,當真算是一個江湖奇人!


    陳敬龍與楚楚相顧愕然,均想:“世上居然有如些膽小的高手!”楚楚見那少年哭得如梨花帶雨,偎武全身旁,頗有小鳥依人之態,不禁忍俊不禁,將嘴巴湊到陳敬龍耳邊,輕笑道:“公子,不如將我的名字,送給他罷。”陳敬龍斥道:“胡鬧。”心裏卻深覺楚楚這名字安俊美少年身上,倒也恰當。


    武全安慰那少年道:“師弟,模樣再凶,也傷不了人,你又何必怕他?”那少年隻是搖頭,哭道:“他還吼我來著!”武全愕道:“吼你?”隨即省悟,高天彪確實問過一句“你是什麽人”,而且嗓門也確是不低;忙道:“他是問你來曆,不是吼你。”那少年急道:“反正我怕他,不想跟他打架。我去找爹爹來,讓爹爹趕他走。嗚嗚……”說著轉身要走。他愈哭愈烈,此時已經不再是低聲啜泣,而是放聲大哭了。


    武全急忙將他拉住,溫言安撫。高天彪喝道:“你們既然害怕,快快讓開,別再多管閑事!”那少年哭道:“師哥,他又吼我!”楚楚笑道:“這也值得哭麽?你覺著委屈,便打他好了。”陳敬龍急道:“楚楚,別亂說話。他現怕得厲害,心神不定,怎能與人打鬥?”……


    眾人正糾纏不清,忽聽那小山側麵一個清朗聲音喝道:“你們兩個小子,怎麽去了這許多時候?莫邪,你哭什麽?”話音未落,山旁轉過一人,也是一身白袍。


    那俊美少年哭叫道:“爹爹,快來,這裏有壞人!”那白袍人驚道:“什麽?”身形展開,疾奔而來,竟是迅逾奔馬;隻見白影晃動,轉眼已到眾人麵前。


    陳、楚、高三人見他來勢如風,都大大吃了一驚,心中都想:“竟有如此本領,這是什麽人?”凝目細看,隻見此人四十多歲模樣,五官清秀,骨格清奇,隱隱透著一股書卷氣,便如一個飽讀詩書的山林隱士一般。


    白袍人那俊美少年身邊站定,負手而立,向眾人略一掃視,問道:“怎麽回事?”俊美少年道:“壞人要殺師哥的朋友……嗯嗯……還凶我來著……嗯嗯……”他此時已經不哭,但剛剛哭過,斷續抽氣發出的“嗯嗯”聲,卻還抑製不住。


    白袍人皺眉打斷道:“別說了。這樣大的人,動不動便哭,成何體統?我有你這樣不成器的兒子,真是羞也要羞死了!”俊美少年似乎對父親十分懼怕,聽他訓斥,急忙低下頭,慢慢縮向武全身後。


    白袍人道:“全兒,究竟怎麽回事,你來說。”武全忙道:“師叔,這壞人……”向高天彪一指“……要殺我的朋友。我不願驚動您老人家,本想讓師弟將他打發了,可是……”


    白袍人點頭道:“我明白了。哼,你這師弟,要是能指望得上,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略頓一頓,又問:“你的朋友,為人如何,值得一救麽?”武全笑道:“師叔放心,我怎會與壞人結交?這位朋友,便是我跟師叔說過的那個。”白袍人神色一動,點頭道:“原來是他。可不能讓他死別人手裏。”眼光陳敬龍與齊若男身上來回移動,不知哪個才是武全的朋友。陳敬龍忙拱手道:“見過前輩。晚輩有傷身,無力行禮,還望前輩莫怪。”


    白袍人定定看他半晌,緩緩點頭道:“不像壞人!”轉對高天彪喝道:“你還不走,等我出手麽?”言下之意,竟是半點沒將他放眼裏。


    高天彪方才見到白袍人奔行之速,便知道自己絕不是人家對手,隻是剛見人麵,便嚇得轉頭逃走,未免太過丟人,所以才硬著頭皮立這裏,不肯離去。白袍人到來這半晌,他心中一直忐忑,早生退意,隻想尋個台階,體麵的離開才好,可是卻又想不出如何尋找台階。


    此時白袍人出言驅趕,語意輕蔑,高天彪覺難以下台,想了想,咬牙道:“你要救人,隻管帶走就是。我這看看風景,不可以麽?”他這話擺明了不敢與白袍人為敵,卻又不肯就此顏麵掃地的離去,分明是耍無賴伎倆。


    白袍人點了點頭,淡淡笑道:“你要看風景,旁人原也管不著。不過,我這人有時不大講道理的,我不喜歡你,便不許你看這裏的風景。你不服氣麽?”他語氣一直溫和,顯不出是喜是怒,但這話確實不講道理之極,分明是恃強欺人,用來對付高天彪的無賴,倒再合適不過。


    高天彪怒道:“這荒郊野地,又不是你家,我願來便來,不願走便不走,你管得著麽?你又不是當今皇帝,憑什麽趕我?”


    白袍人又點了點頭,笑道:“我當然不是皇帝。至於憑什麽趕你……”頓了一頓,忽地神情一冷,沉聲道:“隻憑我叫做歐陽嘯,可不可以?”說這話時,眼睛緊緊盯高天彪臉上,目光暴閃,淩厲如刀。


    此言一出,陳敬龍不禁一愣,暗道:“原來是他,難怪不將高天彪放眼裏!居然能這深夜荒野中見到這樣一位頂尖高手,真是巧得很了!”凝目仔細打量歐陽嘯,見他此時並不如何做勢,但隨著冰冷目光閃動,書卷氣一掃而空,隱隱透出一股堅硬如鋼、無堅不摧的氣勢,讓人一見之下,隻覺立這裏的不是個有血有肉的人,卻是一柄已經出鞘、鋒利無匹的利劍。


    高天彪連退兩步,驚道:“十年磨劍?”歐陽嘯緩緩點頭,森然道:“磨劍隻為殺人。你既然喜歡這裏的風景,不肯離開,便永遠留這裏吧!”說著慢慢抬起手臂,攤開手掌。那俊美少年見了,忙將軟劍遞到他掌中。


    高天彪見了他的氣勢,對他身份哪還有絲毫懷疑?眼見他立即便要出手,什麽麵子、台階登時都顧不得了;轉身便逃,惶惶然如喪家之犬;怕歐陽嘯追趕,居然連頭都不敢回一下。


    眾人見他嚇成如此模樣,無不暗覺好笑。陳敬龍心道:“他麵對我們時,威風八麵、不可一世,一遇見厲害的人物,便嚇得抱頭鼠竄、狼狽而逃。像他這樣欺軟怕硬的無恥之徒,世上必定不少。要對付這樣的人,講道理是行不通的,唯一的辦法,就是比他們強!歐陽莊主不講道理,隻以武力相逼,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倒也痛快!”


    他想到這裏,轉頭向歐陽嘯看去,卻見他目光炯炯,也正向自己看來。陳敬龍忙道:“多謝前輩救護……”話未說完,歐陽嘯冷哼一聲打斷,森然道:“我千裏奔波,就為尋你,又怎能讓你死別人手裏?你撞上我,也不知是福是禍,不必忙著道謝!”語音冰冷,神情嚴峻,竟似含有些許敵意。


    陳敬龍大吃一驚,愕道:“前輩尋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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