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芝國一直關注著防衛軍身後那座大陣,隨著自己隊伍的盾牆不斷向前碾軋,留給防衛軍的活動空間越來越小。


    對方有一名營長已經戰死,陳芝國從兩個營對盾牆的衝擊力度就能感覺出來,有一部分敵軍已經軍心不穩,如果繼續這樣發展下去,他們離潰敗就不遠了。


    “通知劉青虎,快要反攻了,讓他注意聽命令。”


    陳芝國眼睛盯著陣線,對守在身邊的傳令兵命令道:“通知鄉鎮聯軍的領軍人,注意接收命令哨音,隨時準備反攻。”


    “是!”


    幾名傳令兵分頭跑開前去傳達命令。


    今天沒有陽光,烏雲遮蔽著天空,氣溫已經達到零下十幾度,但是身處這片戰場的人卻不覺得寒冷,衝天的殺氣驅散了徹骨的寒意。


    徐毅誠和強子的大陣已經把闖進來的兩支聯隊斬殺完畢,地上到處都是屍體,流出來的鮮血匯集在低窪處,一時之間竟沒有被凍上。


    隨著徐毅誠的幾聲哨音,小圓陣緩緩散開,一直沒怎麽出力的刀兵衝出來,協助羅長軍的機動部隊把最後的殘敵清理幹淨。


    至此,除了一部分跑掉的潰兵,防衛軍負責殿後的一個營已經全軍覆沒,營長戰死。


    徐毅誠來不及調整部隊,直接用哨子吹出一個長音,隔著戰陣,陳芝國聽到了這聲哨音,再三確認過對麵的兩支中隊已經完成任務之後,他深吸一口氣,把銅哨放在嘴裏,連著吹響了三聲長音。


    這是全麵反攻的信號。


    早就萌生退意的防衛軍一營長正準備下令全軍向北突圍,就聽到幾聲哨響,隨著哨音落下,一直堅不可摧的盾牆竟然緩緩向前傾斜過來。


    還被困在盾牆前的防衛軍猛然察覺,那麵堅不可摧的盾牆正在加速向他們砸下來,反應快的連忙躲開,反應慢的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就被厚重的木盾拍在下麵。


    一直躲在盾牆後麵保存體力的各鄉鎮聯軍終於等到了反攻時刻,這些人一個個體力充沛,盾牆剛一倒下,他們便嚎叫著衝了出去。


    兩支隊伍離得太近了,原本就隻隔著一層盾牆,現在盾牆倒下,兩方人馬幾乎是麵對麵的站在一起。


    已經拚殺多時的防衛軍根本來不及反應,就被如潮水般衝過來的鄉鎮聯軍淹沒,在他們身後,徐毅誠和強子的兩支中隊也同時衝殺過來。


    隻有劉青虎的中隊待在原地沒動,他們從戰鬥一開始便支撐著全身盾,體力消耗太大,根本沒力氣參加後麵的戰鬥,此刻全都喘著粗氣癱坐在地上。


    鄉鎮聯軍的人數原本就比防衛軍多出一倍,更何況防衛軍此前還一直在戰鬥,兩個營隻剩下一千四百多人,現在被將近四千人的聯軍近距離衝擊,立刻就兵敗如山倒。


    僅僅隻用了三分鍾,戰場上就已經沒有能反抗的防衛軍了,算上之前跑出去的人,整整三個營的部隊隻有四百多人逃出生天。


    鄉鎮聯軍並沒有展開追殺,他們肅清完戰場上的敵人之後,馬上在原地按照之前劃分的隊伍站好隊形,還有體力的民兵隊員重新舉起全身盾,再次擺出一字排開的長槍盾陣。


    戰鬥進行到這一步,基本沒有偏離夏至和陳芝國的預估,102團的團長已經被刺身亡,救援目標也已經被消滅。


    他們判斷後麵的援軍不會選擇和他們繼續死磕,陳芝國擺出這個陣型是為了嚇唬那些援軍,其實所有民兵隊員經過連番血戰早就沒有戰鬥力了。


    果然如他們所料,防衛軍的援軍在得到前軍已經徹底被消滅的消息後,沒有片刻猶豫便原路返回,直到他們走遠,所有人才算是徹徹底底的鬆了一口氣。


    孟少安憑著十幾年練出來的身手,好不容易才從亂軍中拚殺出來,他原以為自己今天要把命扔在這兒,沒想到那些人竟然沒有繼續追殺他們這些潰兵。


    他沒敢直接朝青陽方向跑,雖然他知道那裏有防衛軍的援軍部隊,但是他一個潰兵,夾在兩支隊伍中間太危險了。


    他也沒和其他潰兵一起跑,他知道逃命的時候人越少目標越小,聚成一堆容易被敵人盯上。


    他一個人在原野上跑出好遠,直到徹底看不見那片戰場,才放緩腳步。


    現在擺在他麵前的有兩條路,要麽回到青陽城繼續當防衛軍混日子,要麽就此跑回老家,以後安安心心的當個種地的農民。


    他老家就在將軍渡的二道溝村,隻是家裏已經沒什麽親人了,所以才一直留在青陽,在防衛軍裏混口飯吃。


    冬日的原野上沒什麽遮擋,寒風刮起來像小刀子一樣直往骨頭裏鑽,他裹緊身上的棉衣,邊走邊想著自己的心事。


    “嗖!”


    一支羽箭射過來,斜斜地紮在他身前的地上,孟少安這才猛然抬頭,發現前麵不遠站著一個年輕人。


    夏至看看這個青年胳膊上的紅袖箍,知道這是從戰場上逃出來的防衛軍潰兵,等這個青年抬起頭來,夏至才看到他的臉。


    兩人同時愣了一下,一時間都覺得對方有點眼熟。


    “你……”


    孟少安猶豫了一下,一時想不起該說什麽。


    “孟少安?”


    夏至試探著喊出他的名字。


    聽到夏至喊出自己名字,再看看他手裏那張弓,孟少安猛然想起,自己在青陽城裏見過這個年輕人。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己跟著當時的小隊在街上巡邏,碰到這個年輕人和他的兩個同伴剛從濱江回來,自己還幫了他一個小忙。


    他高興地說道:“我記得你,咱們在青陽見過。”


    夏至也露出笑容,他已經認出這個青年就是當初在青陽城裏為自己解圍的那個人。


    “我記得你叫孟少安,我沒記錯吧?”


    “哈哈沒錯,是我,沒想到在這兒能見到你。”


    夏至搭著箭走近幾步,上下打量了一下孟少安:“你是從於家灣跑出來的吧?”


    孟少安收起幾分笑意,同樣打量了一下夏至:“你是將軍渡民兵團的吧,你怎麽會跑到這裏?你們的隊伍不都在於家灣呢嗎?”


    夏至當然不會說自己是被一路追殺跑到這兒的,聽孟少安說民兵團都在於家灣,他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看樣子是自己的民兵團贏了。


    “旁邊就是孫家店,咱倆別在野地站著了,找個屋子暖和暖和吧。”


    “好啊,哎對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呢?”


    “嗬嗬,我叫夏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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