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莫年趕緊退了出來,打開手機,是一張華瑤的自拍照,背景在醫院對麵那家肯德基,因為從她身後的落地窗能看到住院部。


    隨著照片,又來了幾條文字信息。


    “又被我耍了吧,我根本沒離開醫院四周。”


    “你現在不會去郊區找我了吧?又被我騙了,還說不關心我。”


    紀莫年盯著信息屏幕,整個人瞬間麻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撥電話,這次直接被掛斷了。


    紀莫年瞪著眼睛,盡量讓自己平複,手指發抖的回複,可抖的打不上字,最後他發了一句語音過去,“你又騙我,華瑤,以後都別想讓我來找你。我再找你,我就不姓紀。”


    語音過去,他盯著屏幕,沒有再來消息。


    他此時卻徹底慌了,看著四周,荒涼又恐懼。


    幾乎是跌跌撞撞回到車上,可手抖的已經打不著火。他此時隻想大喊,可他知道越是這種時候越要冷靜。


    如果之前還覺得是華瑤故意的,撿到包的時候還寄予一絲希望又是她的惡作劇,不過是想讓他一次次證明,多在乎她。


    但看到剛才那張新發來的照片,紀莫年心徹底涼了。


    坐在車裏努力讓自己平靜,將最後那張自拍放大,看清角落裏的細節,他幾乎憤恨的哽咽。


    他這個手機,在華瑤拿來偷拍過他照片後,他就曾讓嶽明幫他在手機裏設置了一個顯示,隻要他手機上傳輸的文件或者照片,發出去收進來的,都會標明拍攝時間,和傳送端口。


    而剛才華瑤那張照片顯示的時間,是兩個小時前,並不是剛拍的,說明這是華瑤剛出醫院時拍的,但沒有發出去,並不是對話裏所說的,此時所在的位置。


    最關鍵的,這張照片角落裏,非常不起眼的位置,照到了窗外的一輛麵包車,車上下來的人,雖然很模糊,可紀莫年看清了他手上的紋身,這個人他不知道叫什麽,卻在父親紀長嶺手下趙叔的身邊見過。


    真的有人在盯著華瑤,此時電話那端的人是為了打消他的懷疑,所以特意在華瑤手機裏找出這張自拍,冒充華瑤現在在醫院附近嗎?


    紀莫年不敢往下想,所以他剛才發了那條語音其實是試探。


    試探手機那邊的是不是華瑤。


    他了解華瑤,他如果這麽說了,就會打過來求饒,她隻想逗他,讓他證明自己在乎她,卻不想離開他。


    可電話那頭沒回。


    說明是有人拿了她的手機,知道她一直狼來了,所以故意這個時候發一張照片就是想讓他生氣,不去管她。


    紀莫年不敢往下想了,隻覺得脊背發涼,他發的那條語音也隻是想讓對方放鬆警惕,多爭取時間。


    可他也不知自己在這爭取什麽時間。


    華瑤真的出事了綁架她的人了解他,非常了解,說明一直在監視他。


    其實不用分析了,看到照片角落裏拍到的那個人,他心裏就有了答案。


    所以他此時才會這麽害怕,這麽憤恨,憤恨到此時眼淚控製不住的流下來。


    為什麽傷害她,奪走他心中所想的,永遠都是他的親人。


    紀莫年這一刻好懊悔,如果他一開始不去接觸華瑤,不同情不動心,她根本不會受牽連,承受他和這個複雜家庭給她帶來的災難。


    更恨自己,明知道做不了主,明知道他身處在什麽環境裏,還控製不了自己的心,向她伸手。


    此時此刻,他已經懊悔到了極致,一瞬間無奈無助愧疚憤恨情緒爆發,甚至想要尖叫想要大哭,紀莫年也是到這一刻,才明白華瑤在他心裏,已經重要到自己都沒有想到的程度


    此時的他是最無助的時候,知道誰綁了她,會如何傷害她,可他卻不能報警。


    他仿佛陷入到了方誌文那種境地,甚至比方誌文更可惡,他好恨他是紀莫年。


    他平靜了一會,想著各種可能,可他卻發現再逃避再如何找理由,他都沒辦法說服自己,他想起華瑤和他說的,“我就隻有你,我圖的就是和你在一塊,你陪著我。”


    她除了他,什麽都沒有,誰都沒有,她丟了消失了,除了他不會有人過問。


    難道綁她的人斷定他不會去找嗎,還是覺得,他就算知道了傷害她的人是誰,他也不會和他們反目,不會報警?


    紀莫年矛盾到了極致,手發抖的想打給陳立,可最後也沒按下去,他一拳打在方向盤上,咬著舌尖最後打給了紀長嶺,可父親的電話永遠不會馬上接,掛斷了他再打又掛斷了,最後給他發了信息,“什麽事?”


    紀莫年看到這幾個字,突然就瘋了,繼續打,最後接通紀長嶺那邊似乎有些亂,很快又安靜了像是在飯局,躲到了洗手間,“你又發什麽瘋,我警告過你吧,紀莫年,別在這個時候給我惹事,我在外麵吃飯,挺多人的,關於下一季規劃,很多上麵的人。”


    “華瑤是不是你綁的?你把她放了,我什麽都答應你。”


    “你說什麽?”


    “我說,不是你派人綁走的嗎,你找了趙叔的人,我和你說了我和她不是那種關係,你不要動她,你為什麽還要綁她啊,你不是說這個時候別出事嗎?你這時候綁走她,就不怕出事了?”


    紀莫年哭著吼出來,內心無盡的悔恨自責,內疚,和壓抑的爆發。


    不隻因為華瑤,還有他這段時間對父親的隱忍,矛盾,和越往下查案越發現可能和父親有關的恐懼,這一刻都在這件事上徹底爆發了,他可以昧著良心猶豫,可父親為什麽要動華瑤。


    “你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我綁誰了?你那個女人?”


    “對,爸,你做的那些事,真當我什麽都不知道嗎,你是不是你覺得你是我爸,我就會一直忍著,一直幫你隱瞞。


    是我猶豫了,你料事如神,就算今天槍指著我的腦袋,質問著我的良心,我也會為你守口如瓶,可你為什麽要動華瑤?


    這麽多年我什麽沒聽你和媽媽的,我都聽你們的,你們讓我幹什麽,不讓我幹什麽,我都聽話,我不想讓你們像當初對姐姐那樣傷心,可你為什麽要動她?我求過你的,我和她沒關係,你答應我不動她的。


    你現在把她放了,爸,我什麽都同意,是讓我和誰相親,還是讓我進你喜歡的部門,我都不反抗了,隻要你放了她。”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紀莫年聽到鎖門的聲音,此時紀長嶺似乎已經聽明白了兒子的崩潰點在哪,語氣穩了不少,“沉不住氣,我教你多少次了,你看看你什麽樣子,真不像我的兒子,你那個女人丟了?


    就一個女人看把你搞的,我之前都沒在意過這個女人,現在看來,你這樣子,那女人就是個禍害,你這樣是想氣死我嗎?生怕把柄遞不到敵對者手裏是嗎?”


    “你放了她,我求你放了她。”


    紀長嶺聲音變冷了,“一個女人而已,你這副樣子真讓我失望,我要是不放呢?你打算怎麽辦?”


    紀莫年心一沉,攥緊拳頭,“爸,你別以為你這些年做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你當年是不是找過梁旭?”


    這話一出,電話兩端都靜了,半晌紀長嶺聲音很低,“紀莫年,你什麽意思?有你這麽質問父親的嗎?什麽樣子?沒一點規矩,我害過你嗎?你在這什麽意思?威脅我?”


    紀莫年這話也是在試探,可聽到這個答案,心徹底沉了,“是事實才能構成威脅,爸,你是承認了?”


    “我承認什麽?你怎麽從來不讓我省心,你和你姐姐真是一對我的債主,一點都不像我,隻會給我找麻煩,我給你和你姐姐這麽多年料理爛攤子還不夠嗎?


    你姐姐當初的事你還沒教訓,又因為一個下八裏的女人威脅你爸?你瘋了不成?”


    “我沒威脅你,爸,我隻求你放了她,我和她沒有關係,如果你不想我接觸她,我也可以不再接觸,但你能別傷害她嗎?


    她是無辜的,是我一直不想放她走,是我,和她沒關係。”


    “紀莫年,你還真是個情種,為了個女人威脅你老子,沒我你算個什麽東西。”


    紀長嶺火大,已經控製不住的想教訓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可門外似乎有人敲門叫他。紀長嶺隻能壓低聲音長話短說,“明天回家,回來說,在外麵野多了沒規矩,我真是放任你時間太長了,我要不是現在關鍵時候,還有人盯著我,紀莫年,我非把你送出國去。”


    外麵似乎還在催他,紀長嶺也怕這個兒子太激動真的做出無法挽回的事,壓低聲音,“這事回家再說,但我告訴你,我沒綁那個女的,我是讓老趙的人去盯著她,也盯著你,怕你走老趙兒子的老路。


    可那女人,沒調查出來什麽事,我也就沒放心上,我最近上麵是關鍵時刻,我和你說過不止一次了,有人也在盯著我,我怎麽可能這個時候綁那女人?”


    紀莫年心一沉,不敢相信,還帶著懷疑,“不是你?”


    “你趙叔的人沒動手,不過,你媽媽和我說了好幾次這事,你問問她吧,我也好些天沒見過你媽媽了,真是給我惹事,你們母子倆都讓我不省心。”


    啪的一下紀長嶺把電話掛斷了。


    徒留紀莫年在這邊發愣,他腦子很亂。


    不是他爸?會不會是父親在騙他,他攥緊拳頭,可冷靜下來一些,父親說的也對,這時候父親不好出手,難道是母親?


    他又想起了那次在醫院走廊裏,母親單獨和華瑤見麵時的樣子,心狠狠一抽。


    他深呼吸一口氣又打給母親,可母親並沒接,以前也經常這樣隻要一進實驗室就不接電話了,但紀莫年此時不確定她是在實驗室,還是在實驗人。


    他不敢想母親會用什麽方法對付華瑤,但他記得姐姐當時的樣子,發瘋的時候抓著他的脖子哭著,“我最親的人啊,他們殺了他,殺了我最愛的人。”


    他再次拿起手機看著陳立的號碼,眼淚不止,在下定決心按下去的前一刻,車窗外突然有什麽聲音,那聲線讓他心一沉,不確定的拉下車窗,聲音更清晰了,是遠處傳來的,好像是華瑤的聲音,


    他聽不清,跑下車,四處張望著想判斷聲音從哪個方向來。


    “華瑤?是你嗎?你在哪?”


    “莫年,救我。”


    這一次聽清了,是玉米地裏,就在剛才落下包的位置再往裏。


    紀莫年沒猶豫,撥開秸稈往裏麵跑,密集的秸稈,刮傷人的手,更讓人失去方向。


    他也不知往哪走,隻一個勁喊著華瑤的名字。


    可回答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他心慌起來,“華瑤,回答我,在哪,你再回答我一次啊。”


    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終於找到了方向,看到了前麵有被壓倒的幾根秸稈,他過去,撥開來,看到躺在一片狼藉中的女孩。


    可那一幕,讓他突然害怕的不敢過去了,看著地上虛弱的,衣服被撕得破爛的,滿臉傷痕的女孩,他的心仿佛被什麽穿透了,他不敢確定的,小心地喊著,“華瑤?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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