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每天進進出出多少人?


    那個女人是什麽時候來看過他的。


    陳立腦子嗡的一下,警局這裏除了內部的警員,就是犯了事帶過來審問的,要麽是受害者家屬。從郝大偉的案子開始,郝哲在警局被詢問,到被懷疑逮捕審問,這中間他見過什麽女人嗎?


    陳立完全沒有頭緒,心裏更是有一絲恐懼。


    如果是郝哲被捕前,在警局外見過假馮雲,不會是這種反應。


    自己最後那句話反而讓郝哲堅定了下來,說明那個女人是在他被捕後,想辦法和他見麵的,冒著極大風險,才給郝哲如同吃了一顆定心丸。


    但那個女人到底怎麽見到他的?在哪,是誰?


    郝哲中間還去了一次醫院急救,所以,是在警局裏,還是在醫院?


    陳立想到什麽,叫了一個小警員過去,“去查監控,從郝哲被捕,他每一次被提審,哪怕是提審路上,凡是見到的,包括女警,包括別的案子相關的女人,隻要有擦肩而過的,都給我找出來,他在醫院那段時間也是,一個都別放過。”


    小警員驚訝地趕緊要去找,陳立又拉住他,“不,範圍再廣一些,從第一次將郝哲叫到局裏詢問郝大偉的事開始,他在警局走廊上遇到的所有相關,不相關的,隻要和他打過照麵的女人,全都給我找出來。”


    可這是個大工程啊,警局每天進進出出多少人,而且從郝大偉案子到現在,快一個月了,郝哲也被提審過無數次,從暫時羈押的地方走出去帶回來,甚至在醫院也是很多人。


    但沒有辦法,陳立隻能想到最笨的方式,最起碼縮小了那個假馮雲的身份範圍,不是嗎?


    陳立想到此還是腦子一陣發麻,有些不可思議。真的來見過他?


    陳立仿佛透過審訊室裏的郝哲,看到了暗處的對手,那個女人真厲害啊。


    陳立突然沒了之前的自信,這一個疏忽,會不會再也不能從郝哲口中得到答案了。


    他不甘心的攥緊拳頭。


    除非,現在出現一個新的可以擊潰郝哲的點,比如,要是此時知道那個假馮雲真正的名字身份是誰,就還有機會。


    陳立站在玻璃窗外,此時聽不到裏麵的聲音,卻看到角落裏的紀莫年突然說了一句什麽,而一直保持平靜的油鹽不進的郝哲,麵色一下就變了,甚至站起來,衝著紀莫年咆哮,陳立趕緊拉過耳機,就聽裏麵,郝哲喊著,“你說什麽,你在胡說。”


    陳立皺眉拉開審訊室的門,“怎麽回事?”


    他不可思議的看到郝哲憤怒,詢問旁邊記錄的小警員,剛才紀莫年說了什麽,能如此激怒郝哲。


    那小警員也是驚訝,其實就在剛剛,紀莫年也看的出來,陳立最後那句試探適得其反了。


    他也想到了,或許在郝哲被捕後,那個女人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見到了郝哲,這才讓郝哲死心塌地。


    可在紀莫年看來,人心都是自私的,再愛,再靈魂相依的愛情,在患得患失敏感的郝哲眼中,也會有那麽幾個瞬間捫心自問值不值得吧?


    紀莫年之所以能共情,是因為他其實也是這種敏感的人。


    他也在回憶,每一次提審,在警局裏都遇見過哪些女人,他甚至打開了幾次提審,拍攝的一些視頻記錄,可依然毫無頭緒。


    而此時看著郝哲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紀莫年不知道是什麽心態,大概他最近內心矛盾煩躁糾結的自己,也有些對郝哲感同身受吧,隻覺得眼前的郝哲不是看不清,而是不想麵對自己的內心,才被那個女人拿捏的死死的。


    他不是警員,原本審訊,紀莫年是沒有說話的份的,可此時還是忍不住。


    “她到警局來看你了對嗎?你覺得冒著風險,你很感動,但實際上,能有什麽風險,她也不過是以別的名頭和你遠遠看一眼吧,就像當初輕飄飄幾句話,卻毀了你一輩子。


    郝哲,你的人生就這麽輕易被毀了,你仔細思考一下,沒覺得不值嗎?”


    郝哲盯著他的臉,仿佛一下看透了紀莫年此時的憤慨更像是對自己的無聲掙紮,有些輕蔑的笑了。


    紀莫年皺眉,“你笑什麽?我說的不對嗎?”


    “毀?紀導你覺得成功的人生是什麽樣的?”


    郝哲反問道。


    紀莫年皺眉仔細想了想,“家庭幸福事業有成,成家立業,平穩度過一生,我不覺得成功的定義是狹隘的,平凡的幸福,也是一種成功。


    當然對你來說,郝哲先生,你的人生比普通人已經好很多,你是個有社會地位的詩人,受人尊敬的師長,還有個有錢的哥哥,有房子有工作有事業,即便你和你哥哥又愛又恨,可你這些年對他的不順心,不痛快,也都發泄出來了,他從未反抗過你的報複。


    你心裏也明白郝大偉這些年對你相當不錯,你搶他的女人拿他喜歡的東西,他都對你千依百順,你心裏的痛苦都得到了發泄,其實隻要你放下執念,你的人生就是美好的,即便恨意放不下,你也是痛快的。


    警方調查過你和郝大偉,不管是隨著你的年齡增長,還是郝大偉的表現,近些年你不再像以前那樣針對他了,即便還有時還如任性孩童一樣的報複,但次數少了很多。


    說明,你成熟了,你也漸漸在放下過去的恨意。


    歸根結底,你恨的源頭,也是因為愛他,不是嗎?如果沒有這個女人的出現,我猜你和你哥哥不會走到這一步吧。


    可就因為這個女人,哄騙你以為是多崇高的愛情,不斷地放大你內心的痛苦,才讓你不斷地犯錯,最後甚至殺了你哥哥。


    你以為那是和他多年恩怨的了解,實際上就是那個女人在利用你,借你的手殺人。


    你捫心自問,你和她之間真的是愛嗎?


    你真的覺得幫她就是正義嗎?就算是正義,為此親手毀了你自己和你的親人,打破原有看得見的平靜,和未來的幸福,真的值得嗎?


    你自己都回答不上來,你和其他那些被她利用的男人有什麽不同吧,某種程度上說,你比他們更蠢,因為他們被利用後,就抽身了。


    可你,隻有你,殺人入獄,身敗名裂,還害死自己唯一的親人。


    她把你利用殆盡,你們之間,你在哪一瞬間確定這是愛?你的行為哪一點又是正義的,她即便是受害者,可她的行為現在和加害者又有什麽不同,傷害的無辜,包括你這個無辜,造成的後果,僅憑一個為了自己能得到正義的理由,就可以被赦免嗎?


    郝哲,清醒一點,別讓她真的毀了你。”


    “什麽叫毀了?你覺得現在的人生就美好?我過去過得是什麽日子,什麽叫毀了?”


    郝哲情緒終於從無動於衷開始有些激動。


    紀莫年攥緊拳頭,他問出這些的時候,又何嚐不是在問自己,真的要為所謂看不見的“正義”,撇下親人嗎?他何嚐不是和郝哲一樣,在做抉擇。


    可看到郝哲的下場,紀莫年曾堅定下來的心,又開始動搖了。


    紀莫年此時甚至也分不清,究竟怎麽做才是對的。


    一麵是親人,哪怕中間愛恨糾葛,對正義與公平的矛盾,對自己良心的拷問。一麵是所謂幫助正義,自己心之所向,道德製高點的桎梏。


    可究竟什麽是對的,什麽是錯的,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不走到最後,又有誰能定義,誰敢定義?


    “郝哲,你以為真是你下了聽話藥,逼得你哥郝大偉,自殺的嗎?”


    “什麽意思?”


    紀莫年突然心裏劃過一絲邪惡,眼神盯著他,“你哥從會所出來,在便利店呆了好幾個小時,還喝了好幾瓶蘇打水。


    你就沒注意過嗎,為什麽郝大偉過了那麽久,才去酒店,又過了那麽久,才跳樓。


    你也懷疑過吧,可結果和你預想的一樣,所以,你也不敢再多調查,反正你就是想讓郝大偉死,以自殺的形式,保全你的愛人。


    但你以為是你一步步誘導他,像對桃子那樣,給他吃了聽話的藥,給他下命令,讓他去酒店自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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