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的魚,她說沒有吃的。


    阿涼不清楚原因,但也沒問,她給婦人道了一句“大娘好”,就朝外麵走去。


    出乎阿涼意料的是,這個村裏的男人很少,隻有零星幾個,這還不是最讓她不適的,留在村裏的男人多少有點缺陷,不是瘸就是瞎。


    整個村裏最完整的大概就是孩子了。


    阿涼經過這些人的家門口,發現除了年輕婦人眼睛還好,上了年紀的基本都半瞎。


    當然跟她借宿那家的大娘一樣純粹看不見的人不多。


    對於穿著光鮮的阿涼,這些人都不太敢靠近,甚至說話不敢,還是阿涼硬擠出笑容,蹲在那些人身邊搭話。


    “你們好,我是借住在前麵瞎眼大娘那家的。”


    有個十三四歲的姑娘,看阿涼的態度很好,臉上剛揚起笑容準備說話。


    被旁邊的夫人瞪了一眼,她委委屈屈的撇了撇嘴,低頭處理手裏的魚。


    阿涼心裏歎息,她想打聽打聽他們村裏的事,可這些人不開口,該如何是好。


    隨後她想到自己昨晚提到平城,那大娘的反應,阿涼索性不走了,直接坐在旁邊看她們處理魚,她狀似無意的說。


    “其實我想去你平城的,但迷路了。”


    “啪....”剛才那態度極其不好的中年婦人,她手裏的魚掉進了眼前的木盆裏,她好似被放慢了動作一樣,僵硬的抬起一直低著的頭。


    不可置信的看向阿涼,“去......去平城?”


    她的眼睛看上去也不太好,但卻能看到阿涼模糊的身影。


    阿涼微微皺眉,隨即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她懷疑這些人的眼睛是被這環境影響的。


    眼睛被熏到了?


    阿涼點頭,“嗯,要去呢,去投奔親戚。”


    “你一個人?”那人環顧了一圈,沒看到其他人。


    阿涼誠實的回答,“不是呢,和兄長一起。”


    聽說同行的有男子,那婦人偷偷鬆了一口氣,低頭繼續處理自己手中的雨。


    阿涼:.....


    原以為她能說點有用的,沒想到就這?可這更讓自己好奇平城到底有什麽?


    這種好奇心就跟羽毛撓腳心似的,讓人抓心撓肝的難受。


    阿涼已經沒有最初那個想弄清真心的初心了,她現在隻想八卦,真的,有些事往往就是如此,越是藏著掖著,別人越是想知道。


    她也不打算委婉的打聽了,直入主題問道。“平城到底有什麽,能告訴我嗎?”


    “反正你去了就是那小羊羔進了狼群!”


    !!


    阿涼的眼神沉了沉,這是官員的問題了。


    “我認識一個醫術不錯的大夫,你告訴我,我讓他來你們村,給你們看眼睛。”


    她一擊即中,這種天大的誘惑,她就不信這些人不心動。


    隻是沒想她沒想到那女人嗤笑一聲,“您啊,就別費心思了,想知道,多跑幾家就知道了,何必說什麽帶大夫來。”


    阿涼想反駁,想說她真的認識醫術很厲害的大夫。


    結果那婦人沒給她開口的機會,隻認命道,“治好了也沒用,過幾年又瞎了,花那錢作甚,且我們也沒有錢啊。”


    這是什麽奇葩理論,阿涼有些生氣,怎能有人不希望自己的眼疾好呢。


    剛才那想和她搭話的姑娘,此時聽到她娘親這話,臉上的有些垂頭喪氣的悲傷,其中還夾雜著害怕。


    顯然她很明白,自己到了一定歲數也會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還這樣,阿涼偏不去別家打聽,她今天就跟這個冷漠的中年婦人杠上了。


    “好吧,我攤牌了,其實我不是去定城尋親,我是知府大人的親信,他派我下來巡查的。”


    旁邊的姑娘早停下了手中的動作,此時雙眼大睜的看向阿涼。


    “嗤.....”這一聲是從眼前婦人口中發出來的。


    “姑娘,我雖然很少出村,也沒什麽見識,但也知道,天下就沒有女子當官這回事。”還知府大人的親信?


    那個知府大人是個傻子嗎,派這乳臭未幹的丫頭來巡查。


    哈?


    這樣也不行?阿涼欲哭無淚。


    “那行吧,你告訴我的話,我可以進城救回你男人和兒子!”


    阿涼這回的話終於讓中年婦人正眼看她了,“就你?”她搖頭,鄙夷之情很明顯。


    她索性放下手中活計,和這姑娘好好扯皮,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今天纏上自己了。


    阿涼知道她不信,直接朝遠處喊了一嗓子,“影三,給嬸子露一手。”


    隱在暗處的影三,他真沒想到有一天,涼姑娘會靠自己來證明她說話的真實性。


    不過他還是認命走出來,看了看殺魚大嬸麵前木盆裏立著的一個生了鏽的刀,然後手掌一伸來了個超遠距離取物。


    母女兩人親眼看著那刀就跟長了翅膀似的,穩穩落在這青年手心。


    這種本事,誰來了都得喊一聲“神仙!”


    中年婦人終於不跟阿涼強了,她站起身準備跪。


    拜神!


    阿涼的連忙拉住她,“大嬸可別了,您就跟我說說平城的情況吧,說不準我真能幫你們。”


    中年婦人的神情似悲似怨,阿涼在她口中聽到了這個村子的故事,不!不光是這個村子,是平城治下所有村子的故事。


    這個漁村有個很文藝的名字,叫安善村,名字誰取的,已經無從考證了。


    這裏的人和村名一樣,過的安逸,也善良,平時都靠打魚為生,活魚,魚幹,鹹魚,海貨之類的,不管什麽拿到平城都城換錢,然後換糧食。


    男人下海,女人在家紡織。


    這種平靜的生活在十年前被打破了,新上任的知縣說,朝廷說了,平城以後出的海貨全部上供,漁民都被他召集到平城內,組織統一出海打魚。


    半年隻能回家兩天,別的時間都在城裏,見不得麵。


    至於村裏的女人,則是每日每夜的殺魚製海貨。


    那婦人說到最後眼淚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來,“可太多了,他們需要的太多了,我們達不到要求。”


    阿涼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聽完的,她鼻子發酸,眼眶發熱,同時又憤怒得緊。


    雙手甚至因為憤怒微微顫抖,她拚盡全力才壓製住放到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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