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家是下晌申時出城的,還不等走到十裏,天已然暗下來。


    有女眷,有孩童,必然不會趕夜路,這天晚上,就是阿涼和燕正雅的機會。


    等次日燕子實的人發現少人已經晚了,兩人是這麽打算的。


    可他們都低估了燕子實心思的細膩,封家出城是太子唯一的機會,他們不會放棄,就算他們有天大的本事,城門處沒查出來,他也有辦法在半路上找到。


    且,燕子實和封躍被賜婚時,他就打聽過這位封小姐的性情,在封家已經倒了的情況下還雇人哭靈,一走就是十裏。


    和她的性格太不相符。


    因此,等午夜,眾人都睡得深沉,阿涼和燕正雅準備開溜時,已經有人盯上。


    他們沒打擾隊伍裏其他人,隻悄悄跟著兩人,等阿涼和燕正雅發現不對時,兩人已經被圍了起來。


    阿涼再一次嫌棄自己弱,這個時候要是有點功夫多好。


    燕正雅雖然學過武藝,但那就是花架子,為了強身健體。阿涼更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


    兩人半斤八兩。


    在這個時代有腦子反而不是最重要的。


    本來兩人打算往山上走,這樣就避免了很多麻煩,防止朝廷的人沿著官道搜查,沒想到現在也是山掣肘了他們。


    他們被圍在了山上。


    來人是江全和一個不認識的人,阿涼猜測該是燕子實的親信,她想的沒錯,此人就是燕子實的心腹項翼,


    江全作為禁軍,對太子燕正雅很熟,他現在依然稱呼對方殿下。“殿下,跟屬下回去吧,你們跑不掉的。”


    “你誰?”


    燕正雅盡管已經四麵環敵,臉色依然不變,他還是上京那個榮辱不驚的太子。


    盡管他心裏清楚,這次大概是跑不掉了,但他在這些人麵前,他仍然保持著太子該有的風度。


    簡單的“你誰”兩個字,讓江全破大防,他目眥欲裂,“燕正雅,喚你一聲殿下是給你麵子,真以為自己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


    我呸!”


    這就是他江全要幫管家的原因,他在皇宮當差十年,十年啊,這些高高在上的貴人,都沒有記住自己的名字。


    他心裏沒什麽國家大義,皇權穩固,他就是喜歡看到這些,曾對他看都不看一眼,連他名字都記不住的的貴人,落到狗都不如的下場。


    這才是他江全幫管家的主要原因。


    哪知他的謾罵並沒有讓燕正雅的臉色有一點變化。


    他直接出聲,“成王敗寇,今天這樣,從我懂事起就設想過。”


    所以他並不怕,大不了一死。


    江全哪知道,燕正雅的心態如此之強大,這就好像在嘲諷他自己一樣,你把我扳倒又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一邊的項翼眼看身邊這蠢貨被氣得跳腳,還要開口辯解,他隻好出聲阻止。


    “行了,做事要緊。”


    項翼盯著眼前男女,開口道。“殿下,您也說過了成王敗寇,那屬下就送您上路了。”


    他一步步靠近,阿涼和燕正雅一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後麵是懸崖,崖底是水流湍急的石臨江。


    “殿下,我們賭一把吧。”


    沒等燕正雅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意思,阿涼直接拽著他跳下懸崖......


    項翼的反應極快,在阿涼剛一開口,他就發覺了她的意圖。


    在阿涼和燕正雅跳出去的一瞬間,他手中的飛鏢也跟著飛了出去.......


    江全和項翼站在崖邊許久,“項侍衛,我們回去吧。”


    “不......派人去崖底,找人!”


    江全:......


    他想說,完全沒必要,這麽高的地方,再加上下麵的江水,兩人根本沒有活著的可能,而且他看的很清楚,項翼扔出去的飛鏢中了。


    至於中的是誰,他沒看清。


    就這還有找的必要嗎,不過江全也是聰明人,知道這人是攝政王的心腹,


    他心裏暗歎,算了,找就找吧,反正也不費事。


    好在她會遊水,阿涼想,要不這次真就死了。


    當時燕修然在肅州把自己踹進水池裏的那個經曆,阿涼從沒忘過,於是她來到太子府的第一件是就是學會泅水。


    她那個時候就明白,在這世上,多一個生存技能,就多一封保障。


    燕修然隻是一個憤怒的惡作劇,差點沒讓她喪命。


    水太急了,阿涼隻好死死的抱住燕正雅,盡量不讓兩人被衝散。


    這是寒冬,她冷的直發抖,且不知怎地,燕正雅越來越沉,有往水底沉下去的嫌疑,身體的溫度也越來越低。


    阿涼隻好拚命拽住他,等到水流平緩處,她才掙紮上來。


    燕正雅是個成年男子,阿涼的力氣都用盡了,才把他拉上去。


    等她看到對方時,燕正雅的已經迷糊了,他微微睜了睜眼,委屈巴巴的嘟囔了一句。


    “阿涼,孤疼。”


    疼?


    難道是被水底的石頭磕著了,等阿涼想問的時候,他已昏了過去。


    燕正雅的狀態不對,阿涼慌忙檢查他的身體,這種天氣,他如果不清醒的話,過不久就會被凍成冰棒。


    當阿涼把他翻過來,看到他後背肩胛骨上的飛鏢時,才明白他為什麽說疼。


    她想到兩人跳下來時,燕正雅一把抱住自己的樣子,阿涼那時還小人心腸 的想,到底是從小錦衣玉食的皇子,還怕疼,讓自己做肉墊。


    可......


    原來,原來她是為了給自己擋暗器。


    阿涼的努力的想把自己眼中的水汽眨下去,可依然無用,這是阿涼兩輩子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流淚。


    這人怎能如此傻。


    從小金尊玉貴的他,怎能如此。


    他應該自私一點,就像阿涼心裏想的那樣,把她作為肉墊,才是最合理的。


    她揉了揉酸疼的眼睛,努力背起對方朝河岸邊的林子裏走去。


    溫度很低,阿涼很冷,這種冷又讓她的腦子無比清醒,她知道,江全一行人肯定會下來繼續找。


    背後的人渾身就跟火烤一樣,熱的發燙。


    他們必須找個地方休息,要不燕正雅不是被凍死,就是被燒傻。


    這種人死了太可惜了。


    這算是阿涼在這個時代第一次感受到維護。


    這種感受很難評,她心裏既生出隱秘的興奮感,又感到害怕。


    阿涼知道,她對燕正雅的感情,絕沒到也不可能會到,為對方擋暗器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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