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


    一聲輕響,房門悄然合上,屋內頓時陷入一片沉寂。


    莫瀟默不作聲,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而柳昤雙則輕步移至他身旁,優雅地坐下。


    她緩緩摘下麵紗,露出清麗脫俗的麵容,見莫瀟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沒有打擾,隻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如同春日裏的一縷和風,恬淡寧靜。


    半晌,莫瀟終於打破了沉默,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雙雙,你覺得呂老哥這個人,究竟如何?”


    柳昤雙回想起方才在房中目睹的一切,呂老哥的言談舉止,在她眼中顯得有些浮誇和不實。


    她微微蹙眉,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悅:


    “哼,他滿嘴胡話,開口便是唬人之語。我實在是討厭這樣的人。”


    莫瀟聞言,目光轉向桌上那半杯殘酒,它靜靜地站在那裏。


    他乜乜地發呆,口中輕聲喃喃:


    “是啊,他確實如此。


    但你可曾想過,這樣的人,又何嚐不是一種簡單透徹呢?我欣賞他!最起碼,他比天下大部分人都來得簡單、清醒得多……包括我……”


    ……………………


    自與呂回回相識後已經過去了半個月,莫瀟由於傷勢原因被柳昤雙強製不許出房門半步。饒是他心智堅韌,可少年跳脫還是覺得平日裏無聊的緊。


    就靠著呂回回來客棧送貨的機會兩人一陣閑扯,莫瀟灑脫不羈,呂回回清醒隨意這一來一去,兩人倒真成了忘年之交。


    可真和莫瀟相識之後,這個平日裏牛皮飛天的呂回回倒是在人前絕口不提自己與莫瀟相識之事。


    即便是與莫瀟見麵,他也總是趁著客棧沒什麽人的時候,找個借口偷偷地溜上樓來。


    每當莫瀟好奇地問及“為何”之時,呂回回卻總是笑而不語,隻是默默地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那笑容中似乎隱藏著深意,讓人無法捉摸。


    對此,莫瀟雖然心中有些疑惑,但並未深究。


    他隻是覺得,和這個老哥哥聊天甚為有趣,最起碼可以壓下他那顆想要看透一切、蠢蠢欲動的心。


    “莫兄弟!咱們來看你啦!”


    伴隨著爽朗的聲音,這晌午時分,屋門忽然傳來“砰!砰砰!”的脆響,如同鼓點一般,打破了午後的寧靜。


    在莫瀟的身體逐漸康複之後,柳昤雙終於在鄭山峰的懇切請求下,勉強同意了讓幾人前來探望。


    於是,他們滿心歡喜地買了酒菜,徑直朝“竹”字號房奔來,


    屋內,柳昤雙靜靜地坐在軟榻上,她將自己的花容月貌用麵紗輕輕遮起,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神秘而迷人。


    她看著正準備上前開門的莫瀟,輕聲說道:


    “不許喝酒!要是再受傷了,我可不管你啦!”


    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嬌嗔,幾分關切。


    莫瀟聽出了她話中的意味,嘴角翹起保證道:


    “放心啦,不會的!你不一起吃點嗎?”


    柳昤雙搖了搖頭,語氣故作嫌棄的說道


    “你們大男人聊的我可不聽,還不如找個桌底修煉去!哼!”


    莫瀟無奈的點了點頭,隨後走上前去將房門打開。


    隻見屋外走廊上出現了四個人影還有……一個人形物體。準確的說是一個被白布帶纏滿上身的人。


    此刻何長衛已然已然醒轉過來,臉色隨然帶著虛弱可攬在林民的身上卻不曾低頭。


    “鄭大哥!幾位兄弟!快快進屋,何兄弟傷病未愈快快請進!”


    莫瀟口中趕忙將幾人讓進來,而柳昤雙則是跟幾人打了聲招呼之後就回了自己房間。


    鄭山峰提著酒肉放在桌上,隨後何長衛扯出一抹微笑對著莫瀟說道


    “莫兄弟,我都聽說了。你耗費心血續我一命,現在還元氣欠失,在下心中有愧啊……咳…咳!”


    莫瀟心中看著他真誠的眼神,心裏滿不是滋味的說道


    “老何你何必呢?要不是因為我,你怎會生死之間走上一遭?若我明知可救卻不出手,那才是天誅地滅!”


    說著他的眼神還看向了剩下的林民,殷潭,吳彥幾人,隨後一抱拳行禮正聲說道


    “幾位兄弟,諸如此類的話語就別說了。我和昤雙路遭險惡,若是沒有幾位兄弟我早就化作灰灰了去,內子也會顛沛流離生不如死。幾位兄弟!是我欠著呢!”


    莫瀟正要深鞠一躬,以表心中的感激之情,卻見鄭山峰那如蒼鬆般蒼勁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他,一股剛毅的力量,止住了他這一禮。


    “哈哈哈哈!!”


    隻見四人盡皆朗聲大笑起來,那笑聲中充滿了豪邁與不羈,就連何長衛都搖著頭,眼中閃爍著笑意,仿佛也被這份歡樂所感染。


    這時,吳彥上前一步,拍著莫瀟的肩膀,他原本正經的臉上此時帶著一抹莫名的笑意,說道:


    “莫兄弟,咱們可是同生共死過的交情!和你過命的交情,還謝什麽?若是你真的覺得有愧,那等你好了,多罰一壇酒便是!”


    “哈哈哈!有理有理!謝個屁!咱們不都活著嗎?這說明這狗日的世道也沒說非要爺們的命!老弟,你別矯情了,咱們來了,包括這老何,就是來找你喝酒來了!”


    鄭山峰爽朗地拍著胸脯,也讓莫瀟的眼神逐漸明亮起來,


    林民則是已經扶著何長衛坐在一張交椅之上,他手上還招攬著幾人坐下,說道:


    “來!來!幾天沒喝酒,饞死我了,快快快!別在那謝來謝去的,趕快坐下,好好聊聊今天的事情!”


    “是啊是啊!老何和莫兄弟不能喝哈,你們別醉了灌人家酒!”


    殷潭和林民鬥著嘴,兄弟幾人相視一笑,紛紛坐下。


    莫瀟也咧開嘴,嘴角揚起一抹歡快的弧度,端著茶杯,仿佛捧著一汪清澈的泉水,加入了這場熱烈而歡快的問候之中。


    “老何?你看看他們,就欺負我們倆,還買了女兒紅!嘿!還有那竹葉青?過分了啊!”


    莫瀟故作委屈地說道,眼神中卻滿是笑意。


    何長衛端著茶水,臉色一苦,仿佛被那苦澀的茶味所感染,輕輕與莫瀟碰杯,口中鬱悶無比地說道:


    “要不是傷還沒好,這仨老蒜哪能是咱倆的對手!”


    他的語氣中充滿了不甘與無奈。


    “哈哈哈哈!!饞死你和莫瀟!來!老林,咱們喝!”


    鄭山峰的笑聲響起,他舉起酒杯,與對麵擠眉弄眼的林民一飲而盡。


    “嗯~十八年的竹葉青!等會再來女兒紅!”


    林民陶醉地眯起眼睛,仿佛已經聞到了那酒香四溢的美味。


    “鄭大哥,你大爺的!”


    莫瀟笑罵道,但也無可奈何隻能看著幾人放肆的喝酒。


    竹字號房間內,發出了陣陣爽朗舒暢的笑聲…………


    另一屋子裏,柳昤雙靜坐床上。身上皓月真氣環繞,臉色平靜無比,腦海中那日的畫麵不斷的湧現。


    她真氣由穴位反哺丹田之中,或許是自習武以來順風順水,短時間內達至風起境中期,實力迅速增長的感覺讓她不由的有些著迷。


    可真當生死危機如暗影般籠罩而來時,這個純真無邪的姑娘心中還是不免泛起陣陣慌亂的漣漪。


    莫瀟的受傷更讓她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弱小會毫無反抗的丟掉自己所珍視的一切。


    所以在莫瀟靜養的時間裏,她幾乎沒有睡過覺,晚上都是用打坐練功代替。


    甚至她還問莫瀟要了“含生竹葉殺”的真氣運轉路線,每日練習不輟,隻為了可以更快變得更強。


    “輝意晃於形,絕意匿入鋒。取竹煙之巧變,化影葉入繁華,竹解烈殺,含生綻死!意為寒蒼,氣過流轉…………”


    柳昤雙本人都不知道的是因為體質特殊,一抹幽藍如玄冰的真氣正在丹田內悄然暈染,宛若一朵蓮花盛開。


    玉鳶劍脊之上片片劍氣鋒銳無瑕,隻是左右搖晃不定,宛如青鬱香花瓣在微風中擺亂。


    柳昤雙額頭浮現薄薄的細汗,緊咬牙關,口輕喝道


    “定!”


    在她全神貫注的控製之下,劍光化形才顫顫巍巍的貼合在了劍身之上。隻見玉鳶劍流光四溢,整把劍如同真如寶玉一般,淡青色的盈光閃動。


    一息,兩息,三息……


    “呼!”


    柳昤雙周身之氣勢,宛若江河決堤,洪流瞬息間傾瀉無餘。


    其手中之劍,劍身之上,一抹藍色氣線遊走其間,似蛟龍潛淵,若隱若現,蘊藏些許磅礴之力。


    隨其氣息翻湧,周遭氣流宛若被無形巨擘攪動,刹那間狂風大作,吹開一丈有餘。


    但聞“劈裏啪啦”之聲響,猶如爆竹連天,震耳欲聾。


    屋內燭台、擺設等物,在這股洶湧氣流之衝擊下,紛紛跌落,散落一地,宛如突遭風暴洗禮,一片狼藉。


    片刻床帳停歇,一切歸於平靜,柳昤雙身前飽滿快速的起伏著,臉上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自語一聲


    “這招是人練得?他是妖怪嗎?三息!我就凝了三息!他還要在搏殺中使出?這還要下多少苦功啊!”


    將眼前晃動的發絲撥在耳後,口中不由得對自己與莫瀟的差距感到了忿忿不平。


    這樣的招式居然是他創出的!


    若是她知道當時情況危急,莫瀟隻見過一次,用了一晚上便創造了這一招,並且三日掌握熟練,估計會羨的扯著莫瀟的臉將血吐到他的頭上!


    …………………


    待到戌時,月上柳梢,除了莫瀟與何長衛因傷不能飲酒外,這場酒宴可謂是喝得酣暢淋漓。


    兄弟們依依不舍地道別後,莫瀟便吩咐人收拾了桌上的殘羹冷炙,隨後,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收斂,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邃的思索。


    他輕啟筆端,於紙上勾勒出一道簡潔的訊息,隨後,巧妙地用一顆飽滿的梅子將其包裹,緊緊攥在手心。


    他端坐在床榻之上,安然自若,仿佛在等待著某個重要的時刻。


    “喵~”


    窗外,一聲夜貓的輕吟劃破寂靜,伴隨著撲簌簌的聲響,想必是那夜貓在叢林中穿梭捕食。


    莫瀟聞聲抬頭,眸中精光乍現,他並未調用絲毫真氣,僅憑手腕輕輕一抖,那包裹著紙條的梅團便如同離弦之箭,劃破空氣,發出“啪”的一聲脆響,精準地穿透了客房的窗紙,消失在夜色之中。


    之後,他麵不改色,依舊保持著坐姿,仿佛在靜靜聆聽夜的低語,又似在期待著某個回應。


    十息之後……


    “咻!”


    一道破空之聲驟然響起,一塊“暗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撲莫瀟的麵門。


    他左手迅疾伸出,如同捕風捉影,精準無比地用掌心接住了那飛來之物。


    莫瀟緩緩攤開手掌,隻見一個紙團靜靜躺在其中,他輕輕展開,裏麵包裹著的是一小塊堅硬的石塊。


    那石塊帶來的強大衝擊力,讓他的左手不禁生疼。他借著搖曳的燭火,凝視著那張皺巴巴的紙,左手還下意識地攥緊又放鬆,抖落了兩下,仿佛在試圖甩掉那份疼痛與困惑。


    然而,他並未在意手中的疼痛,隻見那泛黃的紙上,用蒼勁有力的筆觸寫著一個字——“可!”


    那字跡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讓他的心跳不禁加速。


    隨後,窗外又傳來一陣林葉晃動的聲響,如同夜的低語,想來又是那夜貓在林間攢動,輕盈地縱躍而出,發出陣陣聲響。


    莫瀟一把將紙揉緊,眼中似閃爍著火光。半月的修養他因心血所失的傷在皓月真氣的療愈下已經好了大半,如今隻要真氣調用不超過五成,就不會有事!


    他再也按不下那想要得知一切的心,他想要知道自己的真相,他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隻不過,錦華宗現在滴水不漏!莫說現在還未全盛,就算是突破至混圓也不見得能毫無聲息的混進去,毫無線索啊!”


    莫瀟皺著眉頭,找不到解決的辦法,隻能回憶往昔看看能不能有破局之策


    自今日始的記憶一點點回溯,一張張麵孔浮現在眼前


    鄭山峰:“哈哈哈,莫兄弟!咱們進退與共!”


    呂回回:“老弟!不是本座吹牛………”


    柳昤雙:“你來說說,你和那玄洛水之間的故事吧!”


    秦婉儀:“你若是對我女兒真心,那江湖男兒還扭捏什麽!”


    莫瀟搖了搖頭,臉色越發難看,摒去無用雜念,記憶的畫麵朝著更遠處探尋


    方乖兒:“大哥哥!我長大也像你一樣!”


    玄霖:“本座玄霖!為玄意門門主,歡迎莫瀟少俠為正道而拔劍而出!”


    …………


    徐謂俠:“一個人在路上小心點,別死了就成!天不早了,你快出發吧。老子還要趕著擺攤呢。”


    徐謂俠:“別喝了臭小子!等會別吐床上啊!


    當初要不是路過霍家村,我也沒個孫兒!


    哎?臭小子醉啦?嗝……得了早點睡!明天還得出攤嘞!”


    念及此處莫瀟猛然睜開雙眼,手上力道將被子攥的“呲啦”一聲,口中一字一字的念道


    “莫—家—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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