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總是如一缸渾水,總是把扔進去的人染黑,要想不被汙染要麽有超絕的實力,要麽就甘願沉在缸地,永不出頭。


    而且這缸渾水永遠都沸騰著,永遠有新鮮的事情讓他沸騰著。


    大同府在第二日終於如同莫瀟所說的那般,迎來了五年來的清明時日,沒有魔門弟子,沒有了虛偽俠客,這座古城終於披著春日煥發出了勃勃生機………


    而自小米兒逃生而出後,大同府外正邪一戰便口口相傳。


    五天不到便傳遍整個山西地界,一月之後整個北方就已經知曉,且大有朝著南方蔓延的架勢,想來不出三個月整個江湖都會為大同之戰而驚歎。


    如此詭譎波瀾的大事發生,身在其中的幾位主角自然跑不了被推上風口浪尖。


    天火教……玄意門……莫瀟……小米兒……


    無數茶館,酒樓內熱火朝天。經過各方勢力的情報匯聚,事情的脈絡也逐漸明朗。


    不少自詡智計無雙的江湖人士對莫瀟更是敬佩無比,心中歎服稱頌。


    晉陽城內一個酒肆裏幾個漢子圍攏一桌,正在熱火朝天的說著什麽,其中一位手持折扇的白麵武者,眼中閃爍著興奮之色


    “嘿!幾位可聽說了嗎,咱們山西的莫瀟少俠,雖然初入江湖名聲不顯,可做的第一件事兒便是大事!”


    “早就傳遍啦!要我說人這才叫運籌帷幄,倒轉陰陽!”


    一中年武者口中端著酒碗,悶聲說道


    “咱老嶽,這輩子沒服過人,莫瀟少俠算一個!同時雲湧境,你看看人這手段,如此弱局讓他硬生生盤活了!聽說就了大同近七萬百姓!真是少年英雄!”


    “天火教和玄意門真是畜牲!吸引了那麽多俠客枉死,還要屠了大同那麽多百姓!真的是禽獸不如!”


    另一個風起境武者則是張嘴說道


    “嘿嘿嘿,莫瀟我也是極為佩服的,不過莫要忘了他的生死兄弟——小米兒啊,那蜀中白貓也是一等一的好漢,孤身入局,裏應外合,要我說沒他呀,莫瀟就算是武侯轉世也沒用!”


    隨後又聽那武者繼續說道


    “咳咳!而且莫瀟少俠的手段是不是有點邪性啊!”


    “砰!”


    聽聞此言,那嶽姓武者猛地一拍桌子,眼中閃過不悅之色,口中隻見喝道


    “卵蛋!不用些手段怎的?天火和玄意都是些魔門惡徒,莫說些許計謀,就是再下作點老子也認莫瀟少俠是條好漢!”


    “哼!如此英傑,救萬民水火之中,要不是老子不知此事,高低也得去趟大同,陪著莫瀟和小米兒兩位少俠同戰一場!!”


    “此等大戰,正邪之爭,如此多名俠客為蒼生而戰,老子居然沒遇上,想想就他媽的遺憾!!”


    那白麵武者手中紙扇輕動,眼中亦是讚同無比,口中聲音有些顫抖


    “是極!是極!在下比不上那飛天遁地的高人,但若是能似莫瀟那般憑著計謀匡扶正道,我也此生無憾了!”


    “瞞天過海,移花接木,虛實結合,料敵於先,裏應外合,環環相扣………莫瀟此人真乃奇才也!”


    隨後他的臉上泛起一抹篤定之色


    “我敢保證,若是給莫瀟少俠不到二十年的光陰,咱們山西就必然出現一個十武那般的俠客、劍客!”


    …………


    諸如此類的討論不絕於耳的蔓延向整個北邊江湖,


    莫瀟的智計,小米兒的義勇,江月,穀雨樓弟子的俠氣無雙,天火教和玄意門血債累累,幾乎讓整個江湖都沸騰了起來,比畫本還要精彩……不!此刻已然有不少大酒樓請了說書先生將此事編成了評書,就為了能多攔下一些客人。


    莫瀟和小米兒如夜幕流星一般,被無數正道前輩寄予厚望,期待二人的成長。


    ……………


    莫瀟此刻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說實話他被擊落波濤的河流之時便已然抱著必死之誌。


    隻不過天意弄人,莫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渾身傷痕累累,真氣枯竭,落入冰冷洶湧的水中,他的神誌早已迷失,可突然幾股暖流似要將他慢慢冰冷的魂魄拽了回來。


    卻還是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思維好像被無情的傷痛揉亂,披上了一層朦朧的輕紗,若隱若現,時清時濁。


    莫瀟在意識混亂期間,耳邊還能聽到數個腳步聲在自己周圍環繞奔走,細細碎碎的話語斷斷續續的傳入自己的耳朵


    “這小子……傷到那麽重還活著身子骨倒是壯實,不錯……醫好了還能賣個好價錢!”


    “老劉………這小子好像練過武,你別玩脫了……要是他恢複過來咱們可小命不保啊……”


    “哼!老子把他撈上來的………那就是我的貨,這小子看著皮囊真是不錯……估計又是哪家公子哥充大俠出門被打劫了……要不是看他練過武啊……我高低給他當男奴賣了……”


    “我可是知道,現在有些大戶人家的老爺可是就好這口……嘿嘿嘿……”


    “得!也是……這毛頭小子就算會武能有多厲害?你還是送到李哥那挖礦好了……這身子壯實!這會兒,你可是賺大發了!!”


    “走!請你喝酒去………”


    又是兩日之後,莫瀟總算恢複了神誌,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小心翼翼的環顧著四周,發現自己正被關在一個鐵籠之中,渾身綁著布條,布條下還有絲絲藥香穿出,剛要動彈,便發現自己脖頸,雙手,腳腕皆被鐵鏈鎖在牆上,而體內一陣陣的空虛之感。


    他閉目沉思,雖然這幾日昏迷不醒,但他還是將身邊人的話語一字不落的記在了腦中。


    他依舊不動聲色的躺著好像依舊昏迷不醒的樣子,心中卻是思緒亂飛


    “看來如今我也淪落到安前輩的境地了,不知此地這是何處?應該還在山西境內,唉!此遭沒死也算是僥幸,但又成了拐子牙行貨物,也算是禍福相依吧。”


    “不知道小米兒脫身沒有,大同那邊情況如何?”


    “必須要找個法子脫身!”


    念及此處莫瀟守心凝神,細細的感受自己體內的情況


    “不妙啊!傷勢太重了,經脈丹田雖未受損,不過這體內還有好幾處內傷未愈,況且數日不進食,此刻就算是向運行功法療傷也無用,唉!若不是最後囫圇個兒塞了那麽多丹藥,怕是這條命就真沉河裏了!”


    莫瀟眉頭緊鎖,在了解自身情況之後,覺得事情不好辦了。


    “此刻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得裝!裝的像個隻會花拳繡腿的雛兒,才能找到機會療傷脫身!!”


    想到這裏莫瀟緩緩的張開眼睛,那雙原本深邃寧靜的眼眸,此刻卻泛起了漣漪,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慌亂與不安。


    他咬緊牙關,憑借著一股不屈的意誌,勉強支撐起虛弱的身軀,坐直了身子,環顧四周,發現自己竟置身於一個陰冷潮濕、光線稀缺的幽暗空間之中,宛如被世界遺忘的角落。而且自己腰間的酒葫蘆,寬雲鐵劍全都不翼而飛。


    這柴房,狹小得令人窒息,三四丈見方的空間內,每一寸空氣都似乎承載著壓抑與絕望。


    鐵牢的輪廓在昏暗的油燈下顯得格外猙獰,兩盞油燈搖曳著微弱的光芒,雜物桌上,油燈的光芒無力地灑在堆積如山的劈柴上,更添幾分蕭瑟與荒涼。


    除了目及盡頭的那扇小鐵門,便什麽都沒有了。


    而鐵籠的角落還有一個二尺高大瓷桶,裏麵散發出陣陣惡臭,顯然是用以解決人內急之用。


    莫瀟深吸一口氣,故意讓鐵鏈發出“當啷當啷”的聲響,那清脆卻刺耳的聲音,在這寂靜的空間裏回蕩,如同絕望中的呐喊,試圖穿透這厚重的鐵壁,喚醒外界的一絲關注。


    果然,幾息之後,門縫中透進一絲光亮,緊接著,一顆肥大的腦袋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便迅速縮了回去,伴隨著“砰”的一聲,門再次被重重關上,仿佛要將所有的希望與光明都隔絕在外。


    一盞茶的時間,仿佛漫長的歲月,終於,門又一次緩緩開啟,三道人影伴隨著門外微弱的光線,緩緩步入這幽暗的世界。


    他們的身影在油燈下拉長,顯得格外神秘而詭異。三人停在牢籠前,保持著一種既好奇又戒備的距離,兩米之隔,仿佛是生與死、自由與囚禁之間不可逾越的鴻溝。


    借著昏暗的燈光莫瀟終於看清了眼前三人的模樣。


    當為首之人映入眼簾,莫瀟腦海中飛快蹦出一個詞——獐頭鼠目!


    此人年約四旬有餘,身形瘦削,最令人矚目的,莫過於他那張仿佛集世間所有奸詐猥瑣於一體的臉龐——窄而尖的腦袋,透著一股子陰鷙之氣;兩抹精心修飾的細小八字胡,如同兩條黑色的細線,鑲嵌在這張“驚世駭俗”的臉上。


    穿著倒是錦衣藍緞,手裏還抓著一個小算盤。活像隻老鼠成了精唱大戲。


    莫瀟心中不由的說道


    “夫子和爺爺皆說過,人不可貌相,但這他娘也太醜陋了!


    真會長啊~還得是你!


    該!讓你做拐子!”


    隨後目光又看向了身後那兩個人影,這倆肥漢子,就像肥碩的儈子手一樣站在那拐子的身後,應該是手下。


    “嗯……沒有真氣,尋常惡狗!”


    就在莫瀟裝著眼神看著他們時,那牙人也盯著莫瀟的表情,見他眼中除了茫然便是慌亂無措,他非常滿意,不禁用手攆著自己那一綹小胡子開口用尖細的聲音說道


    “醒啦?嘿嘿!我也不問你姓名來由,既然是我救了你。


    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貨物,咱知道你練過武,不過嘛,到我劉老三這裏,一視同仁,乖乖聽話,不要起什麽不好的心思啊!”


    莫瀟猛然一怔,那神情看起來恐懼無比,口中不停的哀求道


    “劉……劉爺,能不能放我回家……我家中有錢……能不能…”


    聽著莫瀟的顫抖的聲音劉老三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嘿嘿嘿!莫要當老子是呆子,你們這些公子哥家裏有錢有勢的,要是真讓你回了家,我這還能有好?”


    “聽著!過幾日就把你賣到礦山那去!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不然,嘿嘿嘿……他們會讓你有好果子吃的!”


    說著還用手指了指身後的兩個壯漢,而那兩個手下也配合似的捏了捏肥大的拳頭,目露狠意的看著莫瀟。


    而莫瀟的眼中閃過絕望之色,整個人似爛泥一般癱在地上,仿佛是對自己命運感到悲哀,口中顫顫巍巍的說


    “知……知道了,劉爺……”


    看到貨物的表現,劉老三很是滿意,眼中的那一抹陰毒也隨之而去,其實莫瀟不知道的是。


    因為自身相貌的緣故這劉老三最恨長相俊秀的男子。若是莫瀟稍有反抗之色,他便會命人用利刃毒汁毀去他的容貌,以解心頭之恨。


    畢竟他隻要貨物的身體壯碩就能賣出好價錢不是嗎?


    而此刻見到麵前這個清俊的公子哥命運盡在掌握之中。他不由的心中升暢快之感。


    “今天晚上要去找幾個小婊子,好好爽爽!!”


    劉老三心中舒暢無比,隨後轉身離去又對著身後的兩人說道


    “給他點吃的,也不要讓他吃的太飽了!!”


    “好嘞,老大!”


    言罷不再看雙眼無神的貨物,轉身出門。


    可他卻不知道莫瀟眼中閃過道道寒芒,比刀劍還要鋒利!!


    不久後一個肥碩的手下端著一大碗清水,兩個小小的麵餅放在了鐵籠之內宛如喂狗一般。


    而莫瀟也非常配合的如同一個失去理智的野獸,在地上飛快爬行著朝食物挪去,將鐵鏈弄的響動不停。


    發了瘋似的將麵餅塞入自己的口中,然後將碗中的清水一飲而盡。


    隨後又縮在鐵籠的角落,仿佛一隻受驚的狼狗一般。


    兩日之間餐餐如此,然而第一次給麵食之後,劉老三總喜歡親自給莫瀟送來食物,然後看著他向狗一樣在鐵籠中撲來,狼吞虎咽的樣子總是讓他開懷大笑。


    而莫瀟呢,雖然表麵上恭順無比,仿佛真如一個落難的公子哥一般,可每晚都趁著餐食之後,四下寂靜無人之時,獨自運功修煉療傷。


    隻可惜劉老三雖然為人險惡,不過心思倒也周全。每日兩餐,餐餐清水麵餅,這對常人都尚且不夠,更何況莫瀟這個負傷劍修呢?


    一連三日,莫瀟吃的東西隻能保證他不被餓死,體內傷勢卻還隻恢複了不到一成。


    雖然有了少許真氣,不過一是手無寸鐵無法掙脫鐵鏈,二是大同的事情讓莫瀟更加謹慎,在沒有洞悉全盤之時他不會輕易動手!


    第三天後清晨,依舊那柴房內。


    “吱呀—”


    一聲那小門突然開了,驚醒了正在閉目養神,偷暗中運功的莫瀟。


    莫瀟忽然睜開雙眼,隨後眼中趕忙變成一攤混濁之色。茫然不解的撐起身子,看著劉老三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劉老三臉上泛著絲絲喜色,緩緩來到牢籠之前將托盤放下。看著空洞眼神的莫瀟說道


    “你小子,嘿!賣出去了!賣了個好價錢,花三十兩救了你,不錯不錯,今天吃好點,到了那邊兒好好賣力氣!”


    莫瀟鼻子微動竟然聞到了肉香,他的目光飛快聚焦到那鐵籠外的托盤上,隻見上麵放著一碗清水,三張大餅,一小盤青菜,還有一隻燒雞。


    隨後依舊是狼狽的爬動,來在籠邊,狼吞虎咽的吃著,口中還含糊不清的說道


    “多……謝……劉爺……”


    劉老三滿意極了,這是他賣的最舒心的一次買賣,以往的富家子弟,還會叫罵,掙紮,讓他頭疼一陣子,這次真的走了大運,碰上個懦弱的主!不僅價錢賺了一百兩銀子,貨物還如此“懂事”!


    隨後帶著笑意便轉身離開了。


    今天的兩餐變成了三餐,每一頓必有一隻燒雞,


    莫瀟吃的很仔細任何一絲東西都沒有留下,就連雞骨內的骨髓都被他吸出咽下,虛弱的身體終於得到了食物的滋養。


    當晚便運起功法恢複體內傷勢,經過一晚上的恢複,莫瀟的真氣量終於恢複到風起境中期了,隻是肉體的內傷還有四處沒有恢複。


    此時他已然可以用蠻力掙脫鐵鏈。不用弄斷鏈子,隻要將楔在牆上的釘板扯出就行,不過莫瀟並沒有這樣做,已經有了底氣對付這些沒有練武的奸惡之人輕鬆無比,不過他想要看到所有的黑暗,他要將這片土地上的邪魔徹底鏟除!


    這幾天的經曆讓他想了很多,心思也成熟了很多。


    昏暗的柴房內,莫瀟宛如一尊靜坐的雕塑,盤膝於地,周身被一層無形的劍意所籠罩。


    盡管他身著粗布衣衫,汙漬斑斑,難掩其落魄之態,但那頭蓬亂的黑發卻如同夜空中最不羈的墨雲,肆意張揚著不屈與自由。


    他的雙眼,在昏暗的燈光下映出半圓殘月,閃爍著鋒銳無比光芒。


    劍氣鼓蕩將周遭的空氣都切割得支離破碎!!


    “來吧………讓我看個仔細!!”


    “惡無大小,除之務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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