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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緣分方程


    “真是大膽的家夥啊……”


    當看到林守跳上吊鉤時,陸菱兒便猜到他要做什麽,忍不住為造師傳人的膽大妄為而咂舌。


    的確,目前的狀況下,也隻有依靠這種近乎垂直空降的方式,才有可能接近得了那輛懸崖壁上的小轎車。然而那畢竟隻是近乎空想的理論,以現實來看成功的機會近乎於零。


    稍稍有點工程常識的人都知道,吊運重物絕對是個複雜的係統工程。先要有負責操控吊車的人,再來要有負責捆綁鋼纜的人,然後還要有負責指揮協調的人,以及負責觀測校準的人……越是困難的吊運工程,便需要越多的人員提供援助,單靠吊車操作員是什麽也做不了的。


    此時地坑裏土方不斷滑落,視界惡劣且濁氣熏天,不要說任何有效的現場支援。如此惡劣得無以複加的情況下,想以搖搖晃晃的吊臂去吊起那懸坑底的小轎車――以難易而論,坐直升機上從半空用直鉤去釣亞馬遜河裏的食人魚,恐怕還要稍微簡單一點。


    就算是妖怪的陸菱兒也具備這般的常識,然而造師傳人卻硬是拿性命去賭那幾乎接近於零的成功機率。僅僅為些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這樣的行為對陸菱兒來說是無法想象的。


    她偏頭看看那輛自行動作的工程吊車,又看看那搖搖晃晃朝著坑底降落的造師傳人。那仿佛隨時可能被深淵吞噬的背影,看上去是那樣單薄,卻又是那樣的驕傲,甚至,桀驁。


    ――桀驁不馴的麵對著連妖怪亦退避三舍的天災地劫,凜然前行!


    看著看著,陸菱兒突然禁不住打了個寒顫。隻覺得那桀驁不馴的背影裏,凝宿著某種她無法理解的執念。那桀驁不馴的執念,亙古以來便是妖怪們無法理解,也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陸菱兒屏住呼吸,心裏湧出難以言喻的敬畏,對那亙古未變的執念,也對那難以捉摸的古怪少年。眺望著地坑裏的光景,她不自覺的踮起腳尖,和周圍緊張關注的眾人一起,祈禱起那勇敢少年能平安歸來。


    無數目光的護送下,搖搖晃晃的吊鉤終於把造師傳人送到坑底的凸角處。陸菱兒眯起眼睛,隻見造師傳人輕輕跳上轎車車頂,然後似乎蹲著做些了什麽。片刻過後,抬手做了個奇怪的手勢,岸上工程吊車的引擎隨即出低吼,帶著絞盤緩緩收緊鋼纜。


    轎車離地時的震顫衝擊,令凸起的岩角垮塌下去,大量土方的崩落引起岸上眾人的尖叫。不過幸好造師傳人已用不知何物的黑固定好了轎車和吊鉤,隻見鋼纜空來回搖晃了四五下,終究還是漸漸穩定了下來。


    伴隨著岩壁滑落的土石方,轎車隨著鋼纜緩緩上升。二十米的高也不過七層樓的距離,然而屏氣凝神的眾人卻是格外漫長的煎熬。當轎車露出坑麵的那一刻,盛大的歡呼聲響徹救援現場。無數安全帽被拋向天空,當作禮炮的代用品,砸出劈哩啪啦的聲響。


    無人操控的工程吊車,亦歡暢的鳴動下把那輛從死淵裏拖出來的轎車仔細移放到安全的後方。轎車裏昏迷的女孩,連同她受傷的父親,被迅速移送到救護車裏運往醫院,而癱車頂的造師傳人則是被興奮的人們拽了下來,還沒回過神便陷入猛烈的風暴裏麵。


    先前那名豪邁的消防隊大叔,伸手猛烈拍打他的後背,大笑讚歎著剛剛匪夷所思的救援行動。拿著聽診器的醫生,蹲身旁緊張檢查著他的心跳脈膊,旁邊的女護士則用濕巾沾水仔細擦拭著他身上臉上的塵汙。剛剛還喝斥過他們的幾名警察,則是努力維持著現場的秩序,不過看著那邊的眼神亦是格外暢快……


    已經沒有人去管那輛無人自動的工程吊車,也沒有人意那古怪少年的身份為何,僅僅為兩個生命得以拯救的事實,人們便興高采烈得忘乎所以。這光景落到遠處野貓精的眼裏,仿佛被獨自疏遠的感覺令她很是不快。


    “……哼,像笨蛋一樣。”


    望著像英雄被眾人擁簇著的造師傳人,陸菱兒的聲音裏透出連自己也沒察覺的醋意。


    人群的歡鬧持續了數分鍾,隨即才慢慢散去做著現場的善後處理。好不容易得到喘息機會的林守,搖搖晃晃的朝著陸菱兒走來。由於先前陰穢濁氣裏待了好半天,後麵也沒得到喘息時間,此刻他看起來仍然是惡心欲吐的模樣,虛浮的腳步就像要隨時倒下去似的。


    “嗚喵,我們的大英雄回來啦?”


    陸菱兒以嘲諷的語氣招呼著,結果惹來林守的嫌惡視線。隨即卻是繞過挑釁的野貓精,靠吊車旁閉目吐納調息。看著造師傳人的辛苦模樣,陸菱兒才醒悟到剛剛潛進地坑的風險遠非旁觀者能想象,不禁感到一陣愧疚。道歉的話嘴裏轉了幾轉,出口時卻變了截然不同的內容。


    “剛剛,你是怎麽弄的啊?”


    模糊不清的問題引來林守的納悶目光,陸菱兒隻得把話題繼續下去。


    “就是讓這大東西聽從你的命令,把你放到下麵去的玄法。以前流浪時我也見過很多偏門邪法,可從來不知道竟有這樣的法術……還有,剛剛你用來捆轎車的黑是什麽?我看到它像蛇一樣的動起來,難道是活的嗎?”


    林守抿著嘴唇看著陸菱兒。那模樣讓陸菱兒想起來,打聽別派的底細本是修真界的大忌,頓時慌張起來。就陸菱兒急忙擺著手,想說明自己沒哪個意思時,沉默的造師傳人開口了。


    “那個叫造化法,是我造師門的獨門功法。造化法有馭物遣物的神通,剛剛那隻算是基礎運用。另外……”說著林守又揮揮左手,一道漆黑標從袖口彈了出來。“這就是用來捆轎車的黑。原本是正道會配給幹員的拘束法器,叫‘捆仙’。不過已經被我徹底改造過了,用來捆什麽都行。”


    這樣說著的林守,就像演示般的讓黑空舞出花樣來。陸菱兒看得驚歎不己,正待拍手時突然注意對麵那人嘴角的奇怪弧線,警惕心隨即急速升高。


    “等等喵,這些事可以隨便對別人說嗎?”


    “隨便對別人說?當然不行。功法修為和法寶神通可是修真者的保命底牌,除非是可以托付性命的親密關係,否則就算是同門師兄弟也不能透露。”


    “那……那你為什麽還要告訴我啊?”陸菱兒戰戰兢兢的問著。


    “哈,這還用說嗎?”林守揮手收起捆仙,模仿著奸詐的口吻說道。“當然是,為了讓你欠我多的人情債啊!”


    “人,人情債!?”陸菱兒驚恐的瞪大眼睛。


    “沒錯。你開口詢問的,我就回答你的問題。既然我已經把性命攸關的底牌都透露給你,那這個人情債可是非常大的哦!嗯,姑且算算的話,就當成幫那潑猴說情的兩倍大如何?”


    “不要!我……我根本就不想知道這種事!”陸菱兒激烈的搖著頭。


    “不想知道那你問啥?我可是做了好大一番心理準備才說出來的好不好?唉,也罷,反正我已經說出來了,而且你也聽到了,這個人情就算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林守唉聲歎氣著,而那邊的陸菱兒則露出欲哭無淚的表情。


    “那,那我把這件事忘掉行不行?我……我誓絕對不會對別人說的!這件事就算作沒生過好不好?”


    “原來妖怪還可以選擇性的刪除記憶嗎?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呢。”林守故意露出誇張的驚訝神情。“不過就算記憶可以刪除,生過的事情總不能抹消?要向陌生妖怪說出自己的保命底牌,這可是需要下很大決心啊,如果真有那樣便利的法門,請教我也把這件事忘掉?”


    “我……我……”陸菱兒啞口無言半晌,突然狠狠一跺腳,用力瞪視著造師傳人。“反正你就是想讓我欠你大筆人情就是了!”


    “沒這回事。人情這東西又看不見又摸不著,就算你賴著不還,我也沒有辦法是不?雖說因果報應什麽的確實存,但若是我們倆的緣分因此糾葛下去,對我來說也是很傷腦筋的事情啊,唉唉……”


    造師傳人拉聳著肩膀,宛如前途黯淡般的深深歎息著。此時陸菱兒已著急得說不出話來,俏臉通紅的瞪著故作沉痛的某人,齧牙咧嘴的模樣仿佛想衝上去咬他幾口。


    就林守下意識擺出戒備架勢時,突然野貓精“咦”了一聲,兩簇圓圓的貓耳從頭頂彈了出來。隻見生著細絨的貓耳微微抖動著,仿佛聽到什麽異響似的,扭頭朝附近的地坑望去。


    “怎,怎麽了?”


    看著陸菱兒的緊張神情不像是裝出來的,林守不禁慌忙問著。不過沒等陸菱兒回答,他亦聽到從地坑裏傳出的陣陣鬼嚎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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