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盤纏和傷藥之屬,眾人灑淚而別。魯智深和鄧元覺卻是不打不相識,大有惺惺相惜之慨,此刻也稽首而別。


    眼見那窈窕背影消失在大道彼端,高強抻的脖子也長了,直到影蹤不見才回過神來,怏怏回府去了。


    此番連夜救人,魯智深全程參與,對高強的表現大加讚賞,破例免了他一天的練功,讓他回房休息去了。高強是如蒙大赦,連續兩天沒睡,這身體實在有些吃不消,回房蒙頭睡到下午申時方起。


    小環服侍著吃了一頓也不知是什麽飯,高強沐浴更衣後坐在院中樹下,將那宗澤手書的卷軸打開細讀,卻越讀越是心驚。


    據這卷軸中所言,這銀礦脈在幫源洞中甚易采取,倘若以最先進的灰吹法冶煉,再加人手充足,每年計可得精銀二十萬兩以上。要知蔡京執政之後下令天下坑冶的金銀都運至內府收藏,饒是如此,崇寧年間每歲銀課不過二十餘萬兩,連支付遼國的歲幣都不夠,若是這銀礦得以開采,無疑是對朝廷的一大力助。


    隻是這銀礦的開采卻有一樁難處:此地為明教禁地,等閑人不得入內,官府若要組織人手入內開礦,明教教徒勢必不能幹休。其時兩浙路、福建路明教潛力極強,很多軍人官吏也侍奉明尊,一旦激起大規模的民變,後果不堪設想,其損失可不是一個銀礦所能彌補的。


    因此宗澤與方臘一番商議之後,建議將此銀礦與明教教徒共同開采,所得銀兩可用於當地教徒抵充各項租稅,如此一來既免除了貧民因急於將手中糧食蠶絲等物變錢而橫遭剝削之苦,又可以無償利用明教教徒的勞動力,三則可以為朝廷提供大量的銀兩,實為一舉數得。


    隻是此事卻有幾件不妥之處,一來與朝廷一向以銅錢形式收取賦稅、而以金銀作為宮廷用的奢侈品和對外交易的政策相悖;二來宗澤自己是被呂惠卿在大名府留守任上提拔起來的,屬於被蔡京一黨所排擠的人,而收斂天下金銀卻是蔡京所建議的法令,這般上言不用說是要被視為政敵的反攻倒算,管你是良法惡政一律打擊,一件利國利民的大好事說不定就此沉淪於寶文閣的卷牘之中了;三來宗澤官聲雖好,不過這明教禁地出銀之事究竟令方臘這教主放心不下,必定要全程監督這政令的上傳下達。


    因此宗澤苦思一夜,定下這投石問路之計,教方臘遣幾個心腹教徒進京上告當十大錢擾民,以此來判明朝廷中的政治氣候,尋找可以相互依賴的盟友,再將這銀礦之事和盤托出,一舉改變東南的賦稅政策。


    高強將這千餘字的卷軸從頭至尾細讀了幾遍,不禁掩卷而思。有宋一代,朝廷有事於西北,供奉仰於東南,江南的百姓雖然號稱富庶,卻擔負著比全國其他地方重了近倍數的賦稅,再加上後來東南應奉局的諸般惡政,終於官逼民反,釀成了方臘起義這樣的大動亂,在宋遼金決戰的最關鍵時刻對朝廷的財政構成了最徹底的破壞。如果要解決東南的問題,這明教禁地的銀礦無疑是一個極好的契機。


    隻是,事情真的就這麽簡單嗎?宗澤的這份卷軸,是否還有什麽未竟之意呢?高強腦中各種念頭紛至遝來:依稀記得現代這浙江確實是有個銀礦開采的,不過具體的地名可是忘的一幹二淨了,難道就是這幫源洞銀礦?可是又為什麽曆史上沒有記載這樣的大事呢?隻要是確實上奏朝廷了,就一定會有所記載,可是自己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有這麽一檔子事。


    唯一的解釋,那就是這事在曆史上根本就被刻意的掩蓋了,朝廷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麽一個銀礦存在。可是,是誰這麽做的呢?


    按照通常的推理模式,這樣做的結果一定是因為某種利益的驅動了,高強將手中的卷軸合攏放在桌上,閉上眼睛細細推想這銀礦開采的各方互動,到底這其中,誰是真正受益的一方,誰又能最大限度地改變自己目前的處境呢?


    朝廷?宗澤?蔡京?趙挺之?明教?……


    高強矍然驚起,險些將桌上的茶杯也打翻了,卻顧不上收拾,任由小環在一旁連聲呼喚也沒回神,腦中隻轉著這麽一個名字:方臘,一定是方臘!


    (第三部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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