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安靜了下來,各自吃著麵前的食物,一時間有些寡淡。


    人喝了酒後情緒會變得特別容易起伏,空氣裏隻剩下咀嚼聲,兩個刀口舔血的男人埋頭吃肉。一時竟有些生離死別的悲壯。


    “嗝”林燒雲打了個飽嗝,吐出一團火。


    蘇雲安連忙將煙伸到他嘴巴前,點燃煙頭,美滋滋抽上一口。


    林燒雲搖頭:“香煙中的尼古丁會影響你神經反應速度,厲害的戰士就是在這日積月累中慢慢腐蝕掉的。”


    蘇雲安一口煙氣吐出,騙他說:“這比和女人睡覺還要爽。”林燒雲頓時來了興趣,嚷嚷著找蘇雲安要煙。


    “你有路子搞來斷肢重生藥劑嗎?”林燒雲說:“我知道很多神藏的戰士,因為肢體的殘缺,隻能幹著最低等的工作。”


    林燒雲灌了一口酒,眼神迷離,燈光灑在他赤紅的臉上:“每天幹十五六個小時的雜活,每天賺的錢勉強糊口,還要被人罵。”


    酒瓶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林燒雲的肩膀上下起伏著。憤憤不平。他直視著蘇雲安的雙眼,希翼的問道:“你有路子搞來斷肢重生藥劑嗎?”


    “我全都收。”


    蘇雲安搖搖頭,答道:“斷肢重生這種藥劑,很難出貨的。隻有完美通關才能得到這麽幾支。”


    “可完美通關過一次的影界就會關閉。我之前弄來的斷肢重生藥劑的影界,早就關了。”


    林燒雲歎息。


    他其實也預料到這個結果——蘇雲安連獵魔人手劄都上交神藏了,又怎麽可能會在乎斷肢重生藥劑?


    這人就像小說裏的豪俠,價值萬兩的寶物,說送就送了。眼中隻有親人,朋友,半點都沒有自己。


    兩人酒足飯飽,就此告別。夜間梨白明月高懸,一縷微風拂過蘇雲安的身子,帶出了一身濃鬱的酒氣。


    當蘇雲安離開神藏的時候,他已脫離了醉酒狀態,掏出洪安歌送的藥劑,係統立刻彈出窗口。


    【發現可用進化素材,是否消耗?】


    蘇雲安選了是。


    他的整隻手忽然化作了黑紅色觸須,將金屬小罐傳到體內。一股微涼的觸覺從身體內部擴散出來。


    很快,蘇雲安覺得頭暈眼花,一心隻想睡覺。頭顱滾燙滾燙的,他開始咳嗽,流鼻涕,喉嚨腫痛。


    【宿主進化中……】


    蘇雲安像發燒了一樣,可身子卻舒服得緊,渾身暖洋洋的,像骨頭泡在熱水裏。蘇雲安尋了棵樹爬上去。


    爬到一半的時候,樹枝趁著烏黑摸過來,絞住蘇雲安的腰收緊,要將這兩足獸絞殺。這種樹枝陰毒得很,進化得完全脫離了植物的形態。


    是荒野中最令人煩不勝煩的殺手。


    蘇雲安抬手就給了這樹一拳,怪樹嘩啦一聲倒地,樹枝在地上顫抖了一會,才連根拔起跑了。


    蘇雲安又尋了另一棵樹,這顆樹老實多了。


    他不敢入睡,隻眼睜睜的看著天上的一輪殘月,看著它從天空緩緩沉入地平線。


    【宿主進化完成】


    蘇雲安隻覺得渾身舒暢,整具身體的各種能力獲得了提升。他的怪物軀體數值已全麵超越了b級,一夜未睡,金色的陽光揮灑在他的側臉上。


    可蘇雲安卻覺得精力充沛,絲毫不困。他吞噬血神後,恢複的能力上了一截,可這次又上了一截。


    他有心要測試下自己的恢複能力到底有多頂,可普通的刀劍無法破開皮膚,蘇雲安就此作罷。


    沒苦硬吃的作風要不得。


    走在回城的路上,蘇雲安又問:“係統,我現在身上有傳染性嗎?”


    【宿主等級不足,暫時無法解鎖感染功能。】


    蘇雲安的心放下了,可忍不住又在思索——洪安歌送這藥劑給自己,是純粹巧合?亦或者是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他琢磨了兩裏路,思索不出所以然。但認定了洪安歌暫時對自己沒有惡意。


    示好的痕跡非常明顯。


    ……


    鄭霜雪一夜未眠,她橫豎睡不著,起床觀明月。明月淡如煙,可月下的佳人眉頭緊蹙。


    她呆呆的坐在窗台邊上,淡淡的風吹動她的發絲,將雪白色的長袍吹得呼呼作響,混雜著夜幕裏樹葉的響聲。


    好似連樹葉都在嘲笑她的孤寂。


    蘇雲安的變化很大,他以前不是這樣的。


    鄭霜雪看著天上的明月出了神,那輪明月皎潔,她的思緒放空,腦海中不由泛起回憶的碎片。


    那年蘇雲安的父母剛剛戰死,李夢涯還是中年模樣,臉上掛著沉重和悲痛,將蘇雲安攬在懷中。


    “對不起……”李夢涯的虎目含淚:“你的爸爸媽媽回不來了。”


    “他們不要我了嗎?”


    李夢涯苦澀的說:“你的爸爸媽媽很愛你,但他們……他們……死了。”


    可懷裏的小男孩雙眼懵懂,他還太過年幼,不理解死亡。蘇雲安用手抱住李夢涯的脖子說:“爺爺不要哭。”


    “我……我還有幾顆糖,給你吧。”


    李夢涯心頭更澀。


    日子仍是要過的。每天太陽下山的時候,大街小巷就會傳來父母叫孩子回家吃飯的呼喊聲。


    一群野孩子在空地上跑跑停停,占了一大圈的空地,一個又一個的年輕父母來提人,然後隊伍中立刻有孩子被抓回去。


    這時蘇雲安就成了所有孩子們羨慕的對象,因為不會有人喊他回家吃飯。但蘇雲安很快發現該羨慕的是被父母喊回去的孩子。


    小蘇雲安總是會最後一個走,他在外麵玩到多晚都沒問題。剩他一個人的時候,他就會漫無目的的遊蕩到太陽落山。


    然後狼狽的逃回自己的小屋裏。


    鄭霜雪也曾羨慕過蘇雲安——多自由啊,他可以一天到晚在外麵瘋玩,沒人催著他洗澡,盡情的吃糖果和餅幹。


    可再遲鈍的孩子都會感受到失去至親的痛苦,變成孤兒這種事在曙光城屢見不鮮,蘇雲安的笑容逐漸變少。


    他像所有的孤兒一樣,慢慢的失了魂魄,眼眸中的光黯淡了下來。他逐漸不出門了,鄭霜雪能見到他的次數越來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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