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今早過去找你的人換成了一處的?”


    對梁秋濤天天都跑來找自己,今天還是到單位來找,趙老三是十分不滿意的。


    他今天是食堂值班,晚上不回去,一直上到明天早上早飯結束,然後回家休息到後天早上再來。


    這會兒是晚上七點多鍾,他們食堂剛把晚飯的殘局收拾完就有大門處的值班員來找他,說是他外甥過來了,給趙老三氣的啊。


    他搞不清楚這小子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麽藥。


    出來後二人往馬路牙子上一坐,當他聽完梁秋濤又過來找他的原因後,心中也是遽然一驚。


    “他們今天過去都問你什麽了,去了幾個人,你從頭到尾跟我仔細說一下。”


    “去了三個人,不過有一個快到十二點的時候接了個電話就提前離開了。


    提前離開的那個人當時沒掏工作證,叫什麽我也不知道,反正特別年輕,辦公室主任稱他李科長。


    最後留下的兩個人一個是偵查科科長,另一個是預審科的預審員。


    他們今天過去問的問題是……”


    李科長?特別年輕?


    趙老三已經知道那是誰了,但他不知道李言誠會那種能讓任何人都說老實話的方法。


    如果知道,他這會兒就不會有心思坐在這裏去聽人家問的什麽問題了。


    心中想的第一件事兒絕對是怎麽幹掉這個便宜外甥免得牽連到自己。


    在三處幹了二十年,盡管他從不主動打聽什麽,但日積月累的聽那些偵查員偶爾講出來的一些內容,他也能判斷出很多問題了。


    “看樣子隋東河的死因已經查清了。”


    聽梁秋濤講完後,趙老三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皺著眉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道。


    “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李正喜那邊也應該有人過去找他了。


    這麽說吧,你們在京的這幾個跟隋東河歸國後還有來往的人,今後都將是調查的重點。”


    “那我接下來應該怎麽辦?天天這樣找我談話,我也害怕啊,萬一那句話說錯了,我……”


    梁秋濤確實害怕了,神情間顯得特別急切,就連說話聲音都有點顫抖。


    趙老三吸了口咽,斜楞著眼睛一臉鄙夷的瞥了眼身旁這個便宜外甥。


    在心中恨恨的想到:瑪德,現在知道害怕了,昨天你殺我的人的時候我看你可是雲淡風輕的很呢。


    恨歸恨,罵歸罵,該出的主意還是得出。


    趙老三可不想這家夥暴露出來把自己也牽連進去,他還沒活夠呢。


    他在心中已經打定主意了,還是要想個萬全之策盡快解決這家夥才行。


    為自己的幹兒子報仇,也為了不使自己被拖累。


    潛伏這麽多年,他自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法則。


    謹慎是一方麵,不讓任何人知道自己是誰其實才是最重要的。


    可他沒想到的是,他努力隱藏多年的身份,竟然被這個便宜外甥從小武那裏給無意間發現了。


    之所以一直說梁秋濤是他的便宜外甥,那是因為這家夥根本就不是他姐姐姐夫的孩子,是被收養的,隻是幾乎沒幾個人知道而已。


    當時他姐姐懷孕著呢,眼瞅著在兩個月就該生了,結果一個不小心弄成了早產。


    到醫院後孩子是生下來了,卻沒能活下來。


    好巧不巧的當時同病房一個早兩天生孩子的產婦,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丟下她兒子跑了,當時趙老三的姐姐姐夫一合計,幹脆就把那個孩子給抱回家了。


    街坊鄰居都以為他們抱回去的孩子就是懷的那個孩子呢。


    直到梁秋濤出去留學前,事情的發展其實一直都很正常。


    趙老三自己這些年活的不人不鬼,但他從來沒想過要把這個外甥也變成不人不鬼的模樣。


    可人算不如天算,誰曾想這兔崽子出去留學三年,竟然被人給收買了。


    他們甥舅二人服務的並不是一家組織。


    梁秋濤到底是為誰服務的他也不清楚。


    總之不管怎麽說,他現在算是被這個外甥給拖上這條破船了。


    為了不使他們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夥暴露,隻能是不停的跟在後邊給他們收拾殘局,搞的他也是心力憔悴。


    今天聽說案件似乎有往一處轉的跡象,他也打定了主意,這個外甥和那個李正喜必須死,他不想跟著這條破船一起沉下去。


    但當務之急是先想辦法幫他們暫時度過眼前的難關,他還需要時間。


    趙老三給梁秋濤講了講接下來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項,還不停的寬慰他,讓他別緊張。


    目前隻是調查階段,在沒有相當證據的情況下,就算是社會局也不會隨便亂抓人的。


    “舅舅,你覺得接下來一處的人如果再找我問詢,都會問什麽問題啊?”


    “問什麽問題重要嗎?除了你們之間那見不得人的秘密之外,其他的你實話實說就行。”


    剛說到這裏,趙老三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愣了一下後唰的轉頭看向身旁的梁秋濤。


    “你該不會把我之前跟你說的那些有可能被提問的問題,都做提前準備了吧?”


    “對啊,我是做了點準備。”梁秋濤點了點頭。


    看著這個傻嗬嗬的便宜外甥,趙老三此時心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那就是除掉他,無論如何都要除掉他,還得盡快。


    他沒想到有人竟然能蠢到這個地步。


    那些問題的答案準備過還是沒準備過,你回答的時候那些老偵查員一聽就能聽出來。


    更何況去詢問他的還是一處偵查科的科長。


    趙老三敢斷定,如果說今天早上人家過去詢問隻是走正常流程,那麽現在梁秋濤百分百已經進入人家視線了。


    搞不好還被列為了頭號嫌疑人。


    怎麽辦?


    一時之間他也有點麻爪。


    心裏雖然已經做起了打算,但他嘴裏說道。


    “你最好還是別提前做準備了,接下來人家再去詢問你的話,你隻要注意別說不該說的話,其他的都好好配合就行。”


    “行,我知道了。”梁秋濤點點頭。


    “舅舅,你說這是不是代表一處已經開始懷疑我啦?”


    “不不不,這是辦案的正常流程,現在還談不上懷疑。


    但你千萬不敢再自作聰明的提前準備什麽,一定要自然,自然,懂不懂?”


    “好,我知道了!”


    ……


    怎麽辦?


    看著梁秋濤離去的背影,趙老三陷入了沉思中。


    要殺他,就得連李正喜一起殺了。


    殺一個留一個的話,不管是一處還是他們處的人,肯定馬上就會把另外一個保護起來。


    到那時他就死定了。


    可兩個人距離那麽遠他該怎麽做才能讓兩個人都死?


    小武不在了他也沒個幫手。


    想著想著他眯了眯眼睛,不管了,為了自己的安全,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趙老三狠狠地捏了下拳頭。


    他想到了一個辦法,雖然有點冒險,但他實在是沒辦法了。


    將手中的煙頭丟到地上,抬腳踩滅後,他轉身朝三處的大門走去。


    ……


    六月二十一日淩晨三點多,大地一片寧靜。


    澱海、城西、武宣、文崇四區同時發生火災,還都是在胡同裏的大雜院中。


    這些大雜院裏的房子都是木質結構,一旦發生火災就極難撲滅,再加上胡同裏,過道裏都堆滿了各種雜物,給救火工作也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直到清晨七點多鍾大火才算是被徹底撲滅。


    此次四地同發的火災每個地方的過火麵積都達到了數千平方米,可謂是損失慘重。


    這麽大的火災一處的人當然也聽說了,不過他們現在顧不上考慮那些。


    上午九點半,一處的處長、副處長在前院會議室給局領導和總部領導們匯報儀器廠重點項目組案件的具體情況。


    李言誠他們幾個一處的中層在中院他的辦公室討論對孫明波、李正喜、梁秋濤三人下一步的調查方向。


    沒人再提昨天發生的事情,就仿佛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隻有那九個在地下關押室內昏迷的家夥提醒著看守並不是什麽都沒發生。


    三局的那個副處長昨天下午詢問完後就被三局的人給拉回去了。


    社會局昨天的雷霆一擊給很多人都敲響了警鍾。


    想鬧,你們在外邊慢慢鬧,別來招惹我們的人,如果想拖我們下水,那我們也不介意亮一下我們的獠牙。


    “言誠,調查肯定沒問題,可現在咱們到底是要調查什麽?按照三處的通報,隋東河確定是死於謀殺,可問題是……謀殺屬於刑事案件,那應該是公安管的吧?


    咱們現在是調查誰殺的隋東河,還是說查什麽?


    隋東河是有問題,這是肯定的,但僅憑這個就說他在國外留學時被某個組織收買了,有點說不過去吧。


    還有,昨天我在藥研所了解了一下情況,李正喜雖然是他現在所參與項目的化驗室負責人,但他根本就接觸不到項目組的核心研究項目。


    那個項目的實驗室壓根就沒在這裏,而是在外地,這裏做的一些化驗都是些邊角料。


    咱就算李正喜也被收買了,可他完全參與不到實際項目中去,就算是想偷項目資料也根本就做不到。


    調查他,我個人覺得目前不會有任何收獲,除非現在直接把他帶回來你上手段詢問一下。


    再說梁秋濤,他在項目審批處工作,這個工作崗位是位低權重,但他那裏也接觸不到項目核心資料,頂大就是了解一下各項目的進度而已。


    還有那個孫明波,這個就更不用說了,人家自己就是項目負責人,要說他被收買了偷項目資料,我倒是覺得他直接給人家就完了,哪裏用得著偷。


    畢竟他負責的那個項目究竟能不能成功,那還不是他說了算麽。”


    說到這裏一隊隊長曾洪林兩手一攤:“所以咱們到底要查什麽?”


    “查梁秋濤,主要是想借著查他,看……”


    “叮鈴鈴……”


    話剛說到這裏,辦公桌上的外線電話就響了起來,李言誠隻能將沒說完的話先咽回肚裏,伸手接起了電話。


    “你好,我是李言誠。”


    “李科長你好,我是科委辦公室主任魯振慶。”


    “魯主任您好!什麽事兒請說。”


    李言誠的腦門上浮現了一個問號,他有點想不明白這個魯主任給他電話幹嘛。


    隨後電話中傳來的內容,讓他驚的直接就站了起來。


    “李科長,我打這個電話是要給你通報個情況,你們這兩天不是一直找我們委項目審批處的小梁,梁秋濤談話麽。”


    “對,他當年一起留學的一個同學出了點事兒,他們二人的關係一直都不錯,我們找梁秋濤同誌主要也是了解他那個同學的事情。”


    聽李言誠提到梁秋濤的名字,曾洪林他們幾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邊。


    “嗯,李科長說的這個情況我知道,我看到過介紹信,我打這個電話主要想說的是……你們找談話的梁秋濤同誌今天清晨死了。”


    “魯主任你說什麽?”


    唰!


    李言誠直接就站了起來,雙眼也瞪得溜圓,一臉的難以置信。


    “李科長,梁秋濤同誌家所在的那一片胡同今天淩晨發生火災,他把他愛人和孩子從屋裏救了出去,他自己卻被掉落的房梁砸中了頭部,送到醫院去搶救,很可惜沒能搶救回來。”


    “魯主任,他們那邊的火災到底是怎麽回事兒?”


    李言誠一瞬間就想到了人為放火。


    “具體情況我不太清楚,我們單位也是剛接到澱海區公安局的通知,我也是覺得這裏邊會不會有其他問題,所以打電話通知你們一聲,如果要問火災的具體情況,那還得問問公安那邊。”


    “呼……好我知道了,謝謝魯主任,麻煩您了。”


    “不客氣不客氣,那我先掛了啊李科長。”


    “好”


    眼見李言誠有些失神的掛掉電話,田林君著急的問道:“言誠,到底怎麽回事兒?火災怎麽了?”


    “各位,梁秋濤死了,澱海的火災就在他家那一片,剛才打電話的是科委辦公室魯主任。


    他說,梁秋濤把他老婆和孩子從家裏救了出來,他自己被掉落的房梁砸了下腦袋,送到醫院後不治身亡。”


    “這……這也太巧了吧?”


    “等會兒……澱海火災?我記得城西好像也發生火災了,不會是……讓我打電話問問。”


    曾洪林馬上就想到有點不對勁,起身拿起桌上的電話就撥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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