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不斷靠近,一個人影來到了楚路麵前。


    那人身著一襲華麗的絳紅色宮裝,衣袂飄飄,仿佛雲霞織就,柔順的長發梳成一個精致的淩雲髻,發髻上還插著一支金累絲嵌紅寶石雙鸞點翠步搖


    此人氣質堪稱雍容華貴。


    但她陰沉的神情以及手裏的劍,又給她帶上了幾分殺氣。


    這人顯然就是皇後。


    皇後來到楚路麵前,先是冷冷地掃視了一下一旁的禦醫和小李子,然後才看向楚路說道:“陛下,我聽聞你殺了柳鳳姑,此事是真的嗎?”


    “真的。”楚路麵無表情地回答。


    皇後眼裏頓時冒起了火,她本來心裏還有一分不信,覺得怎麽也太扯了,說不定有什麽誤會。但見楚路如此平靜地應下來,那最後一分不信也消散了。


    “我表姐勤勤懇懇為國效力,乃是一等一的國之重器,是大衍的中流砥柱。你怎麽能殺了她?!”皇後無比憤怒,都懶得詢問緣由,氣勢洶洶地一指門外說道:“你給我起來,去給我表姐的遺體磕頭道歉!”


    楚路冷冷地看著她說道:“我若是不去呢?”


    鏗鏘一聲,皇後直接拔出了尚方寶劍。


    修長而筆直的劍身,猶如一條蓄勢待發的銀龍,散發著凜冽的寒氣。


    “先帝當年將這尚方寶劍賜予我柳家,為的就是讓我們能夠上斬昏君,下斬奸臣。”皇後陰冷地說道:“陛下無故殘害忠良,已是昏君,當斬!”


    忠心耿耿的小李子看到這一幕,頓時臉色一白。


    盡管她嚇得雙腿哆嗦,還是挺身站在了楚路麵前,一副要替他擋刀的模樣。


    “小奴才,你也想死嗎?”皇後嘲諷道。


    小李子正想說話,楚路開口道:“你退下,到我身後。”


    小李子還想反駁,楚路語氣加重:“退下!”


    小李子隻好退到楚路身後,然而這一退,讓她發現楚路右手暗中夾著那根銀針,正一副蓄勢待發的模樣。


    小李子頓時在心裏倒吸一口涼氣,心道:難道皇上她……


    “陛下,你還不起來!”皇後說道:“別給我裝蒜,你有力氣殺人,難道還沒力氣站起來?”


    楚路看著她說道:“皇後,你這是打算弑君?”


    “嗬。別來這套。你嚇得住那群小雜兵,可嚇不住本宮!”皇後傲然道:“本宮乃是柳家嫡長女,你能坐穩皇位,還都是靠的我們柳家。殺你怎麽了?昏君!”


    “既然如此……”楚路沒興趣確認皇後說的是真是假,直白地說道:“那你動手吧。”


    “什麽?”皇後一愣。


    “你動手啊。”楚路說道:“朕就在這裏,朕的人頭就在這裏。想要就動手,拿起你手裏的劍砍下來啊!”


    皇後聞言一呆,眼中充滿了震驚,隨後又變為了遲疑。


    她本打算隻是過來嚇一嚇楚路,挫挫他的銳氣。她本以為隻要和上次一樣,拔出尚方寶劍,口中喊著要砍死他,自然就能將他嚇得屁滾尿流,乖乖下跪認錯。


    但沒想到楚路竟然如此強硬剛猛。


    這麽一來,皇後反而有點為難了。


    她不想殺皇上,這倒不是因為什麽情感,而是因為皇上還沒有孩子。殺了之後,後繼無人,朝堂肯定會陷入混亂。


    如今皇上重病休養,自己垂簾聽政,宰相大臣都是柳家的人,大權實際在她手裏,她根本沒必要給自己添堵。


    但要是不動手,那丟人的可就成了自己了。


    場麵一時陷入了僵局。


    皇後舉著劍砍也不是,不砍也不是。


    於是她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宮女春華,後者頓時醒悟。


    她撲了過來,抱著皇後的腰哭喊道:“不要啊。皇後不要啊!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怎麽能夫妻相殘呢?”


    春華哭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哭聲在整個大殿裏回蕩。


    皇後於是裝出一副動容的模樣,拍拍春華的頭說道:“好,春華,別哭了。我不殺了,不殺了。”


    說著,她把尚方寶劍收回劍鞘。春華這才止住了哭聲。


    兩人抱在一起,一副主仆情深的模樣。


    楚路看著這一幕,嘴角不由勾起。


    ——嗬。色厲內荏。


    皇後察覺到了楚路的眼神和笑意,因為羞怒而臉頰微紅。


    “皇上,別以為事情就這麽結束了。”皇後惡狠狠地說道:“你殺了柳鳳姑,知道這是闖了多大的禍嗎?”


    “哦?能有多大?”楚路一臉不以為意道。


    “柳鳳姑可是柳家的人,你不會以為朝廷裏隻有她一個柳家人吧?”皇後冷笑威脅道:“禦林軍裏的柳公綽、柳以蕃、柳宗直、洪希文、洪朋,朝堂上的柳開、段成己、柳道傳、胡三省、倪祖常可都和柳鳳姑沾親帶故。你無緣無故殺了柳鳳姑,皇上你猜猜她們會怎麽想?”


    “這麽看來,確實是魯莽之舉呢。”楚路說道。


    “皇上你現在明白就好。”皇後說道:“今次看在春華為你求情的份上,本宮先饒你一次,也去攔住她們的怒火,但若再有下次,那可就……嗬嗬。皇上,你今後最好給本宮老實點!”


    說完,皇後轉身就走。


    養心殿裏的氣氛一下子放鬆了下來。


    小李子更是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心想幸好皇後最後退卻了,不然估計真要血濺當場。


    “陛下……”小李子小心翼翼地問:“要我扶你回房休息嗎?”


    “嗯。”楚路點了點頭。


    回到臥房之後,楚路讓小李子退下,獨自一人躺在床上休息。


    而在他腦海裏,響起了徐麗娘的聲音。


    徐麗娘說:“意外呀……我還以為你會把皇後殺了呢。楚路你這是……轉性了?”


    楚路:“……”


    “這不都怪你嗎?”他說道:“但凡你爭氣一點,別把身體糟蹋成這樣,害得我連路都走不動,我怎麽可能放過她?”


    “那楚路,我們要先隱忍一段時間嗎?”徐麗娘問。


    “當然不是。”楚路毫不猶豫地說。


    傷勢恢複有兩個月,隱忍兩個月,那他可受不了,也完全沒必要。


    “我想先更詳細地了解一下現在的局勢。”楚路問道:“主要是軍隊方麵,皇城到底有多少軍隊?”


    “隻有一支禦林軍,差不多三萬人左右吧。”徐麗娘想了想回答。


    “被皇後滲透的禦林軍嗎?”楚路眉頭微皺問道:“那這軍隊還有多少人聽你的?”


    “還剩下一半吧。”徐麗娘回答。


    “果然很少……哈!?”楚路忍不住喊道:“你說多少?!”


    “一半啊。”


    “一半?一半!?”楚路一副不知道該說什麽的表情,“不是,你……有一半軍隊在你手裏,為什麽你還會混得那麽慘?”


    本來楚路聽禦林軍中郎將是皇後的表姐,還敢帶兵囚禁徐麗娘,再加上皇後之前那番言辭,就以為禦林軍早已經落入皇後手中,還願意聽從徐麗娘的人估計隻有一成,甚至更悲觀一點,連一成都沒有。


    結果你告訴我有一半!?


    “沒辦法,畢竟另一半在柳家手裏嘛。而且我這一半還被宰相控住了,動彈不得。”徐麗娘說。


    楚路眉頭緊皺,一臉地鐵老人手機。


    ——宰相為什麽能控住皇帝的禦林軍啊?這是什麽原理?


    “你可真是總能給我一些意外驚喜。算了,別多想。”楚路喃喃自語,“這麽吊詭的世界,想也想不明白的。”


    同時楚路心中一鬆。


    無論如何,這都是個好消息。


    他心裏本來安排了多個計劃,但如今大部分都不需要了。


    “那如今禦林軍中最值得信賴的人是誰?”楚路問。


    “蘇慕雲吧。她是禦林軍右郎將,她母親是我母親當年手下的大將,我和她打小就認識,關係很親密。”徐麗娘說。


    “行,就她了。”


    楚路吩咐門外的小李子,將蘇慕雲召進宮。


    沒一會兒,蘇慕雲便到了。她在床前下跪行禮,然後起身看著虛弱的楚路,眼中又震驚又憤怒。


    楚路見狀心道:看起來還真是個忠臣哎。


    “蘇將軍,朕今日召你來,是為了問你一句話。”楚路說道:“你願意為朕而死嗎?”


    蘇慕雲當即斬釘截鐵地說道:“為陛下,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很好。我有一件事要交給你來辦。”


    “請陛下吩咐。”


    “我要你集合禦林軍中願意效忠我的人,然後謀殺掉柳家安插的人物。”楚路說道:“柳公綽、柳以蕃、柳宗直、洪希文、洪朋以及她們的手下親朋都要死,我要整隻禦林軍都效忠於我!”


    蘇慕雲猛地抬起頭,一臉震驚。


    楚路腦海中的徐麗娘也尖叫起來:“楚路你瘋了嗎?”


    “自古以來,都是誰拳頭大誰有道理。”楚路在心裏回答,“你這裏又不能修煉,力量就隻能靠軍隊,那麽我先想辦法奪回軍隊,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可也不是這麽個奪法吧?”徐麗娘說。


    這時候,蘇慕雲也說道:“陛下要奪回兵權,末將自然鼎力支持。但是如此暴烈手段,恐怕會引來無數後患。文武百官無人會支持吧?”


    “對對對。”徐麗娘也說:“她說的對,柳家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會反撲的!”


    “無妨。”這一回楚路是張嘴說話,“隻要將所有可能會反對的人都提前殺了,不就好了。”


    “誒?”蘇慕雲。


    “誒?”徐麗娘。


    兩個人都懵了,從沒想過還有這麽簡單粗暴的解決辦法。


    但楚路甚至還覺得這辦法有點麻煩。


    他心裏尋思若不是徐麗娘的身體太廢了,自己哪還需要繞這麽大一圈子。


    之前和皇後交談的時候,更不可能會選擇服軟,而是直接一甩銀針,貫穿皇後的腦門,然後前往皇後娘家,滅了滿門,再拿到族譜,按圖索翼,把所有沾親帶故的全殺了。


    至於什麽反撲……壓根不用擔心。從徐麗娘是開國皇帝的嫡長女以及皇後把持朝政之後,依然有一半軍隊聽命於徐麗娘就能看出來,徐麗娘底子厚得很,純粹是人太廢了,硬是把大順風變逆風。


    可惜由於這副身體太過虛弱,別說滅門了,連走到門口都費勁,所以楚路才隻能退而求其次,讓其他人幫他殺。


    “一天。”楚路伸出手指說道:“隻要能奪回一天,就能解決所有問題。”


    徐麗娘沉默了。她本以為自己這邊情況這麽惡劣,不像洛清蝶那邊一樣局勢大好,可以隨便開無雙,所以即便是楚路,肯定也會收斂一點。但是她錯了,她對楚路的離譜程度了解不足。


    “但是、這……”蘇慕雲也結巴了。


    蘇慕雲並不是繡花枕頭,她是去過邊關,上過戰場,廝殺過無數次的狠人,早已習慣了見血。


    但即便如此,聽到楚路這輕飄飄的話語,還是被驚得一陣恍惚。


    ——怪了,深居簡出的皇上怎麽好像比我還狠?


    “你做不到?”楚路一挑眉。


    蘇慕雲一驚,她又看了看楚路決然冰冷的神情以及蒼白的容貌,頓時下定了決心。


    她堅定道:“末將定當不辱使命,絕不讓您失望!”


    “很好,你退下吧,我會等你的好消息的。”


    蘇慕雲一臉毅然決然地離開。


    “楚路,這麽做果然還是不行吧?”徐麗娘憂心忡忡道:“就算是皇帝,也從沒聽過誰敢這麽大開殺戒的呀。”


    “你聽說過朱元璋嗎?”


    “啊?誰?”


    “一個隔三差五大開殺戒的狠人。”


    “??總之楚路你要不聽我的,那咱們去聊天群,讓其他人評評理吧?”


    “……也行。”


    她們打開聊天群,把這事一說,群裏的逗逼商量起來。


    花紅蓮:“這不太好吧。搞大清洗是不是有點沒良知了?”


    洛清蝶:“果然是楚路呢。”


    祝山林:“和上回一樣簡單粗暴。但這次情況複雜多了吧?”


    柳如月:“感覺不合適。”


    徐麗娘:“看吧,大家都不同意。”


    那群逗逼又紛紛表示:“還是要想一些更高明的計謀吧?”


    楚路對此早有預料,因此神情平靜說道:“我就問一個問題。”


    楚路:“這是個皇後能拿簸箕汙蔑妃子,還敢拿尚方寶劍砍皇帝,隨心所欲地折磨皇帝,各地藩王前來清君側能被一句話打發走的世界,敢問什麽計謀是這個世界裏的高明計謀呢?”


    花紅蓮:“……”


    洛清蝶:“……”


    祝山林:“……”


    柳如月:“……”


    徐麗娘:“??為什麽你們沉默了?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好嗎?尚方寶劍啊,我要怎麽對抗?藩王離開是被欺騙,不想背上造反的名頭啊!”


    祝山林:“那個……別的也就算了,可是清君側不就是造反的另一個說法嗎?”


    徐麗娘:“?”


    楚路這時候說道:“所以與其費勁想那些有的沒的,不如用最簡單粗暴的手段更合適,不是嗎?”


    花紅蓮:“有道理。”


    洛清蝶:“有道理。”


    祝山林:“有道理。”


    柳如月:“同上。”


    楚路:“很好。五比一,我勝,徐麗娘輸。”


    徐麗娘:“誒誒誒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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