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在看著我,為我鼓掌,為我叫好,”袁雪芬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突然間又擰緊了眉頭,“你是誰?你是什麽人……啊!”


    “袁小姐,袁小姐!”南音看袁雪芬的情況不對,伸出雙手揮舞著,像在驅趕什麽東西,忙扶住她的肩膀,“你還好嗎,你怎麽了?”


    “不要……”袁雪芬用力推開南音,“放開我!”


    “哐當!”南音被推到桌子邊上,腰磕到了桌子角,疼的險些背過氣去,冷汗都出來了,桌子上的東西也灑了一地。


    不過痛歸痛,南音馬上反應過來,袁雪芬似乎又陷入了幻覺,忙摸出銀草丹,忍著腰間的疼痛,衝過去按住袁雪芬,再讓她聞了一次銀草丹,袁雪芬連續打了幾個噴嚏,不過總算清醒了過來。


    “我剛才看到了一個黑影,看不清楚長什麽樣子,”袁雪芬按了按自己的額角,“他抓住我,我很害怕……”


    “說不定那個是我呢,”南音苦笑著揉著腰,看著一地狼藉,“我方才瞧你的狀態不太好,想要讓你平靜下來……”


    “啊,是這樣嗎,抱歉,我怎麽總是有些不清醒……”袁雪芬有些不好意思,忙蹲下身子去收拾掉了一地的東西。


    “這個地方本來就有些古怪,”南音幻化出一朵慈姑花,並且灑了一些銀草丹的粉末到花苞之中,手一撫,那花苞便合上了,“袁小姐,這花兒你收著,若是再感覺到不清醒或是被什麽東西控製了,就捏開花苞,或許能有幫助。”


    “謝謝你,”袁雪芬接過那慈姑花,小心翼翼的藏進口袋裏,“祝姑娘,你說如果能做最紅的名角,是不是一件好事兒?”


    “功成名就,自然是好事,更何況你才這麽年輕……”南音打開背包,拿出了幾包壓縮餅幹,這時突然有些懷念雨林那些吃的,等一等……


    南音猛然反應過來,難怪自己一直覺得好像忘記了什麽,原來是李川!按照以往的經驗,李川作為鬼差,是可以跟著自己任意穿梭的,除非他不在自己身邊,或者是像在蟠螭島那一次,因為屬於歸墟的勢力所以他無法進入。


    那這一次又是因為什麽?南音回憶起當時兩個人都在古戲台附近,自己聽到了有唱戲的聲音,可是李川卻說他聽不到。


    之後因為見到掌門太過興奮,完全把李川給忘在了腦後,看來這一次不但有許多事情不合常理,還全都隻能靠自己了,要打起精神來才是。


    “袁小姐,夜長深重,先吃些東西吧,”南音將一塊壓縮餅幹遞了過去,“我身上隻有一些幹糧,隻能湊合湊合。”


    “謝謝,正好有些餓了呢,”袁雪芬已經收拾好了,書房又恢複了最開始時井井有條的模樣,“祝姑娘,你說如果我成了大明星,那樣真的好嗎?”


    “你不喜歡嗎?”南音並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反問道。


    “我不知道,”袁雪芬搖了搖頭,拿起書桌上的一把戒尺,輕輕撫摸著,“你瞧,這是以前我爸爸常用的,我雖然沒有挨過打,但是看到它時我就覺得手心裏會疼。”


    “嚴師出高徒嘛,”南音看了看那戒尺,邊緣都包漿了,這打起手板兒來那是特別疼,卻一點都不會受傷,不會影響寫字兒,“想必你的父親一定是一位好先生。”


    “當然啦,”袁雪芬點頭道,“爸爸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他教會了我很多事,他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


    南音並沒有說話,她知道掌門的父親在幾個月前才剛剛去世,而此時掌門提起此事,想必不是為了尋求安慰,不如默默的傾聽。


    “小的時候,爸爸原是不允許我去學戲的,”袁雪芬小小的咬了一口餅幹,“可是當時隻有唱戲能夠賺到許多錢,有了這些錢,爸媽和妹妹就不會再受苦,我一個人苦一些又有什麽關係?”


    “在我的堅持之下,爸爸終於不再反對,他隻是對我說,‘芬郎,你可以去唱戲,但千萬不能隨著這個世界的汙濁之流而改變,一定要堅守自己的本心,認真演戲,清白做人。’每一個字我都牢記在心中。”


    “可是我現在有些不懂了,我到底在堅持些什麽呢?”袁雪芬歎了一口氣,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


    “班子裏的師兄師姐們都勸我不要這麽拗,說隻要我願意,就可以做最紅的明星,到哪兒都有人捧著,可以賺得比現在多十倍,”袁雪芬輕輕搖了搖頭,“那種感覺其實也挺好的不是嗎?”


    南音此時已經明白了掌門的心事,其實在掌門十四歲那一年,第一次跟隨四李春科班到上海演出,便名揚上海灘,師傅對她另眼相看,允許她自己選戲。


    當年唱花旦總是需要做一些扭腰提跨,咬手絹拋媚眼等等帶有些許x暗示的動作,掌門卻堅決不學,整個戲班隻有她有此特權可以不唱花旦戲。


    而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上海,戲曲演員並不像現在這樣係統,他們時常隻能在街邊開戲,或是到各種場所去唱戲,並且十分流行給權貴唱堂會,拜幹爹幹娘來幫自己站穩腳跟。


    掌門卻十分抗拒這些應酬,立誓所謂的“過房娘”,“過房爺”一律不拜,堂會不唱,禮物不收,請客不去。


    為拒絕應酬,掌門甚至想出了一個辦法,就是在台下永遠隻穿藍灰布衫,十七八歲的名旦打扮得像個中年婦女一般。


    她甚至堅持多年不沾葷腥,因為這一習慣讓當時的有錢人,大老板十分不喜,他們認為素服素齋衝財氣,果然就很少有人再來糾纏掌門了,同時她也就受到了許多不公平的對待。


    想必掌門之所以能做到如此,是因為她心中一直謹記著父親的教誨,可是作為一個花樣年華的女孩子,自幼就離家闖蕩,又總能見到那些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場所,心中會產生迷惘是再正常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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