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宴璟腦子裏像是電影的回憶錄一般,一直閃著他跟白月疏結婚後相處的點滴。


    兩人私下相處,夫妻該做的事情一樣沒少過,婚姻對他們兩人來說一直都是握在手裏的利益,他得到的繼承權和季家工程上麵的合作資源。


    一開始本著聯姻的態度打算相敬如賓,再等到合適的機會,和平離婚,這是兩人曾經達成的一致。


    祝宴璟無比清楚,這是一件對雙方都友好的交易。


    兩人婚後一年都未曾見麵,但在今年他使了些小手段讓人從國外回來,為自己做形式主義,這短暫的相處時光卻動搖了祝宴璟的想法。


    他不知道什麽是愛,但是知道對於白月疏他現在是放不開的。


    出於占有或是新鮮感嗎?他也不清楚,與白月疏相處的畫麵卻格外生動。


    她不是最優的聯姻人選,祝宴璟一開始就知道,她桀驁不馴,張狂,有夢想,就像她跟祝銘攤開明麵上說的


    【“巧了不是,我也不是什麽好人,姐們貪財,好色,沒良心沒素質,所以呢?”】


    選擇跟她聯姻的那一瞬間,可能就是祝宴璟無聲的在做著跟自己被安排好的命運而抵抗。


    而今天這件事情讓祝宴璟的心髒好似被一雙大手死死的攥緊,白月疏在家裏跟他說的話,一舉一動都讓他非常的不爽。


    為什麽要放他離開?為什麽不直接告訴他今天的安排?為什麽對於他們家裏的所有事情都置身事外?


    好像有什麽東西要從他手心裏溜走,祝宴璟右眼皮一跳又一跳。


    手機的通話記錄停留在剛剛他撥出去,無人接通。


    同樣也沒有白月疏的任何電話和信息,明明已經超過了兩人說好的時間。


    但是她似乎根本就沒把這個事件放在心上,或者說根本就不相信他,所以她轉身出門的時候那麽平靜冷淡......


    好像這一場兩人的交易,隻有白月疏在認真遵守著所謂的規則,而祝宴璟心裏升起的念頭都是紅線的觸碰。


    當時婚前兩人麵對麵簽條約的時候,那個女人就掛著疏離不屑的笑跟他談判


    “祝先生,我們是合約婚姻,各取所需,所以不要越界請遵守這場遊戲的規則,不要給我帶來麻煩和名譽的損失,我不談你的過去,任何感情請您處理好,不要出現在我麵前”


    —


    “老板,寧安墓園快要到了”


    付特助的聲音拉回了祝宴璟的思緒,車內越來越冷淡低氣壓讓人呼吸都不敢重幾分。


    他取下了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放入上衣口袋。


    路邊的花店一閃而過,祝宴璟及時喊停,付特助恍然大悟,急忙停車倒回去,差點空手去,太不妥當了。


    店裏的老板娘看著門外停著的昂貴的車,有些疑惑的探頭從來沒見過。


    直到車內的主人下了車,身材高大的男人很是顯眼,穿著一絲不苟,身上的衣服低調奢華,細節上的點綴顯得他穩重成熟,身份尊貴,臉上沒什麽情緒,卻有著一副極好的樣貌,但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看起來英俊而冷淡。


    他在擺出來的花卉上仔細挑選了一番,詢問了老板娘的建議,買了一大束馬蹄蓮與洋桔梗的混合花束,尊敬而純潔。


    老板娘將包裹好的花遞過去,付特助剛準備伸手接過,卻被祝宴璟搶先一步抱在懷裏,甚至仔細的檢查了一番。


    付特助手懸在半空中,顯得很是意外,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還在老板臉上看見了幾分緊張和慎重。


    “先生,你手上這枚戒指跟我的一個老顧客很像”


    老板娘不知道怎麽的,看著男人骨結分明的無名指上銀色男士戒指打量了一番,腦海裏卻是白月疏今日沉默冷清的神色,她才試探性的開口了。


    祝宴璟離開的腳步一頓,下意識看了眼左手的婚戒。


    付特助比他還興奮,緊接著開口道


    “是開著銀色跑車的美麗女士嗎?”


    老板娘麵色溫柔,並沒有透露太多,而是緩緩開口道


    “的確是位很漂亮的女士,你們現在過去可能還能看見她......”


    在兩位氣質不凡的男人快要出店時,祝宴璟聽到老板娘溫和禮貌的聲音


    “歡迎下次光臨”


    帶著某種不言而喻的試探和真誠的語氣。


    墓園的大門口是灰色的大理石堆砌而成,朝向很好,是一塊寧靜安詳的地方。


    門衛室裏坐著一位老保安,臉上戴著一副黑框老花鏡,翹著二郎腿正在看一張報紙。


    今日不是什麽清明,或是祭奠的日子,幾乎沒什麽人。


    付特助在停車場繞了一圈都沒看見白月疏的車,心都涼了一半。


    但還是盡職盡責的找了一個進出方便的地方。


    祝宴璟在車內將身上點綴的飾品摘下,慶幸他今天穿的是深色衣服。


    忍不住鬆了口氣……


    “老板,下雪了”


    付特助彎腰,隔著窗子提醒了一句,隨後將主駕駛位門門內的傘取下來去給祝宴璟開門。


    黑色的雨傘能將兩人的麵貌全都遮擋住,省了不少事兒。


    祝宴璟抱著手裏的白色花束加快了腳步。


    付特助又給白月疏打了電話還是沒人接,信息也沒人回。


    保安大爺的眼睛很亮,看著兩位男士走過來叫道


    “過來登記!”


    祝宴璟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一支精細的鋼筆,他伸出白皙的右手,手背上落了幾片細小的雪花,手骨節分明,修長幹淨,宛如圓潤通透的白玉。


    平常簽著幾千萬合同的手,在這個布滿褶子的小本上寫下來自己的名字,不是合同簽字上的字體,是清晰有力的行楷。


    保安大爺感歎一聲


    “小夥子一手好字”


    祝宴璟溫和的笑了笑,謙遜內斂


    “有勞您,請問白晴女士的碑位可以帶我過去嗎?”


    保安大爺顯得有些奇怪,帶著不太河裏麵的眼鏡,低眉看著他,大嗓門道


    “你是她什麽人啊”


    “家人”


    他猶豫了一番,才緩緩開口道。


    保安大爺被麵前這個男人謙和有理的態度收買了,也不多問,雖然沒見過這位,但還是盡職盡責,查了墓園的表格。


    撐開的傘就放在保安室門口,保安大爺一大步邁了出來單拎上傘就在前麵帶路,精神氣兒很足。


    保安大爺輕車熟路的將他們帶到位置,就轉身離開。


    付特助沒跟著祝宴璟一起,隻是站在一邊。


    墓地的位置方向很好,看得出是精心挑選過的,若是在大晴天麵向的,便是升起的太陽。


    祝宴璟沒有撐傘,細碎的雪花落在他的衣服和頭上。


    他看著白晴的墓碑,卻不知怎麽開口。


    隻是將手裏的花束放到了曼塔玫瑰那一束旁邊,那一束花並不素淨,反而豔麗中帶著清新,是誰送的一目了然。


    碑位上打掃的很幹淨,顯然是有人特地擦拭過。


    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是一位漂亮俊俏的女人,留著短發肆意張揚,這照片顯然是經過濾鏡調試成黑白色的原照片肯定是色彩鮮亮,一看就意氣風發的女人。


    祝宴璟眉眼低垂深深鞠了躬,隨後慎重柔和的開口道


    “下次一定和月疏一起來看您,今日小輩是小輩唐突了,還請您原諒”


    說話畢恭畢敬,一看都是禮儀家教極好的。


    保安大爺站的位置不順眼,自然是聽到了他這一番話和舉動,反而多看了麵前這位高大的年輕男人幾眼。


    隨後,祝宴璟道別離開,墓園裏種了很多的樹,上麵都落了皚皚白雪,顯得寧靜而沉寂。


    男人高大的背影慢慢遠離墓碑,他送的花束被一陣寒風吹拂,隨後便緊緊的挨上了白月疏送的那一束豔麗的花。


    墓碑上白晴那張黑白的照片,似乎注視著他的離開,高大而孤寂背影讓人沉思。


    就像槐塵的詩裏寫過—


    “等一場安靜的錯過,安靜如冬日的泥土和鬆香,有人適合偶爾燃燒太漫長的炙熱會被雪灼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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