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燈會放天燈已經成了一個習俗,把心願寫在燈上,讓心中祈願順著燈飛往天上,盼仙神得見,垂憐世人。


    兩人買了兩盞燈,找店家要了一支筆,在白絹上寫字。


    旁邊也有不少人在寫,一盞盞燈一點點升空。


    順遂,親情,平安……


    “你寫了什麽?”


    昭君探頭看向袁善見手中的燈,好奇的很。


    袁善見大方任她看,隻見白絹上空無一字,三兩筆勾勒出了一幅圖,一棵梅樹韻味十足,似有梅香撲麵而來。


    “這是什麽意思?你的心願是一株梅花?”


    這是什麽?


    袁善見要什麽梅樹沒有,這算心願嗎?昭君感覺到了敷衍。


    袁善見但笑不語,“你呢?你寫了什麽?”


    “平安呀。”


    昭君最希望的便是顧氏能夠平安康健,長命百歲。


    去年她沒有放燈,今年也算是一個安心。


    袁善見也明白,筆還給了老板,兩人點了燈,看著燈一點點升上夜幕,匯入那片璀璨的人間銀河。


    “看,下雪了!”


    白雪紛飛,輕盈靈動似柳絮,和萬家燈火,喧囂中透出別樣的靜謐。


    昭君指著袁善見,不客氣的大笑,“袁善見你頭發白了,像個小老頭,哈哈。”


    “有這麽好笑嗎,小老太太。”


    “討厭。”


    “我袁善見未來的夫人,就算成了一個小老太太,也是最美的小老太太。”


    一句話讓昭君忍不住笑了,簪上垂下的流蘇搖曳耳邊,繾綣溫柔。


    “你說我們這樣子算不算共白頭了呀?”


    “我們定會共白頭。”


    袁善見低頭望進她眼中,笑容朗如日月,那骨子裏的疏離在這一笑中消失殆盡,唯餘霽月光風。


    昭君雪白的臉頰泛起了紅暈,似胭脂紅透。


    她踮起腳,一根玉白的手指抵在他唇間。


    “別說了。”


    袁善見忍不住輕笑,溫熱的呼吸讓她指尖蔓延上粉意,昭君像燙著了一般縮回手,卻被袁善見握住。


    “我不說了。”


    才子佳人宛如璧人,旁邊的人都忍不住會心一笑。


    昭君看見了,臉騰的一下更紅了,額上垂下的一滴水色寶石也似染了羞色。


    不過沒一會兒便顧不著羞澀了,全被周圍熱鬧勾去了心神。


    幾條街走下來,買了一堆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風度翩翩的善見公子變為了拿東西的仆人,手裏提了一堆紙包。


    什麽小糖人,麵具,皮影,點心,還買了一盞燈籠。


    不能這樣下去了,路過一個店鋪,袁善見對裏麵招了招手,掌櫃的連忙出來,袁善見這才得以解脫。


    昭君這才後知後覺發現竟然買了這麽多東西,這上頭的勁才緩過來。


    她問他為什麽不說,拿不了也不阻止她買。


    他說,不忍見她失望。


    真是……


    “傻。”


    “你是第一個說我傻的,知道別人怎麽形容我嗎?”


    “狐狸精!”


    昭君下意識脫口而出,又覺得有些不對,一抬頭對上他似笑非笑的一雙狐狸眼又覺得還是挺適合。


    “咳!”


    她清咳了一聲,正想說些什麽,突然有人大聲呼喊。


    “來人啊!快來人啊!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


    “快來人啊!”


    昭君一聽也忘了要說什麽了,拉著袁善見就往聲音處跑。


    有不少人也聽見了呼救,神色焦急的跑去救人。


    他們到的時候兩邊已經站滿了人,岸邊石頭上家丁打扮的人揮舞著竹竿不斷往水裏伸,一個熟悉的人在水裏不斷撲騰。


    “那不是裕昌郡主嗎?”


    汝陽王府與何家有舊,兩府關係還算不錯,裕昌郡主與她也算是一起長大的,或許因為她阿父阿母早逝,汝陽王妃對這個唯一的孫女疼的入骨。


    作為同樣是被溺愛長大的人,昭君有時候覺得她顱內似乎有疾。


    比如現在。


    有熱心人被呼救聲引來想要救人,反被王府下人嗬斥。


    “走走走,退開,都在這裏看我們家郡主笑話是不是?”


    “讓開!”


    那麽大一根竹竿直往水裏伸,被救的人看都不看一眼,雙手不住往橋上揮,眼神亮的驚人。


    “救命!”


    “子晟救我!”


    昭君,“……?”


    “她發病了?”


    “水中返泥,這水也不深啊!”


    兩道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昭君一轉頭,兩人四目相對。


    程少商從未見過這般美的人,一瞬間驚為天人。


    她從前不曾讀多少書,也想不出什麽形容詞,隻覺得若是美有具體的模樣,那一定就是她的樣子。


    昭君也心中讚歎,好一個明媚姝麗的女子,不同於都城中千篇一律的女娘,就像她在城外看過的漫野山花,夏日的驕陽,生機勃勃的熱烈。


    “你……”


    “你……”


    兩人異口同聲,又齊齊一笑,昭君眉眼彎彎。


    “我叫何昭君。”


    “我叫程少商,少商弦的少商。”


    有的人白發如新,也有人傾蓋如故。


    汝陽王府下人還在遠處喊救命,這邊還在揮舞竹竿趕人,程少商眉頭一挑,裙子一提,伸腳一踢。


    隻聽撲通一聲,那個趾高氣昂的王府下人落入水中,濺起水花無數。


    袁善見嫌棄的皺眉,掀起狐裘擋在了昭君麵前。


    那落水的仆人猝不及防被踹下水,狠狠一抹臉上的水,怒氣衝衝站起來雙眼刀一樣往岸上一掃。


    “誰?!剛才誰踢我?!!”


    程少商往後一退,昭君轉頭瞧了瞧她,默默走了兩步,擋住了她。


    程少商一愣。


    昭君對她俏皮的眨了眨眼,酒窩嬌美動人。


    熱心救人的百姓已經發現自己被騙了,一個個罵罵咧咧,指指點點的走了,程少商也跟著人群溜了。


    袁善見把一切看在眼裏,“你喜歡她?”


    “嗯。”


    昭君毫不避諱,程少商給她的感覺很熟悉,像以前她尚未化形時旁邊那棵大樹,風雨不催,堅韌不拔。


    笑起來像落到她身上的陽光,暖洋洋的舒服。


    袁善見不明白,卻也沒多說什麽,一個女娘而已,構不成威脅。


    他看了一眼橋上,拉著昭君轉身,“雪似乎下大了,我們回去吧!”


    昭君抬頭一看,果真,之前細細的雪如今是大而密了,店鋪上的屋瓦都積上了白,“那我們回去吧!”


    橋上,淩不疑看著兩人親密的背影,眼神晦暗不明。


    “淩將軍……”裕昌郡主的侍女尷尬不已。


    她家郡主本想假裝落水,引淩將軍來救,好成就一段英雄救美的佳話,說不定還可以借著肌膚之親更進一步,如今卻被戳穿,倒成了都城的笑話了。


    她把最後一絲希望放在淩將軍身上,若能幫著圓一圓……


    可惜郎心似鐵,她和她家郡主的打算注定落空。


    淩不疑眼神也沒給水中的裕昌郡主一眼,毫不留情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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