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徹大火灶的鄔館長一看孟耀傳來了,直起腰,竟得意地問:“你看我砌得如何?”


    孟耀傳一看,自己原來徹得好好的,就差一層磚完工,卻被他改得四不像,哭笑不得。隻好說:“我這個是煤灶,不是柴灶。柴灶已經砌好了,你以為煤灶跟柴灶一樣?”


    鄔館長不好意思,欲動手拆掉重來。


    孟耀傳嫌他礙手礙腳,說:“你不會搞這些事,越幫越忙,不如你也去歇息。”他把鄔館長攆了出去。


    刁波培從旁邊經過,笑諷鄔館長:“做事不是講故事。”


    賀馮唐幹歇著,有點不好意思,聽到了另一間房傳出古怪爺的聲音,便轉身去找古怪爺,請他吩咐做點什麽。


    剛邁腿,發現了阿一。


    阿一站在門邊,他看看房裏麵,孟花瑑正在與古怪爺商討事情。他不免一喜……


    賀馮唐一直在尋找與阿一接近的機會,幾步走過去,有意用胳膊碰了碰阿一,表示有話要聊。


    阿一用眼瞄瞄瞄賀馮唐就別過頭去,不理會。


    賀馮唐猜測,她應該受到孟花瑑的警告,不得與自己接觸。


    怎麽引她上鉤呢?


    這時,孟花瑑與古怪爺大概商量完了,她走了出來。


    機會瞬間沒了,唉,賀馮唐暗歎一聲……


    孟花瑑母親的喪事,除了用錢,一切大事由古怪爺做主。古怪爺是公認的全村耄耋智者,連村長都非常尊敬他。


    古怪爺快九十歲,依然身體強健,精神飽滿。


    他見賀馮唐找事做,便讓他寫靈牌。


    剛才靈牌已經做好了,一塊白紙糊的板。


    古怪爺正要看賀馮唐落筆,此時有人高聲叫他,他隻好循聲走了過去。


    靈堂供桌已經布置好,賀馮唐覺得寫靈牌不在話下,便靠著靈桌,提起現成的毛筆蘸滿墨,憑著記憶一氣嗬成。


    古怪爺大概不放心賀馮唐,辦完那邊的事又過來了。


    他看完剛寫的靈牌後,指著“顯妣孟母吳氏諱菊老孺人之靈位”這一豎行字,對賀馮唐說:“顯”不能亂用,祖上並不顯赫,用“顯”會被嘲笑,普通人家隻能用‘先”。另外,這行字,要以‘道遠幾時通達,路遙何日還鄉’來對應它們的字數,最尾一字要落在‘達’或‘鄉’字上,可改成‘先妣孟母吳諱菊老孺人靈位’”。


    他又指著“孝女孟花瑑祀奉”說:“‘孟’字多餘,‘孝女’前須加上‘不’字,不要自吹自己。另外,這一行得用‘生老病死苦’這五個字來對應字數,最後字一定要落在‘生’字上。”


    賀馮唐聽了,原來還有這麽多的講究,頓時滿臉通紅,虛心接受,但一想,追問:“如果還對應不到怎麽辦?”


    古怪爺說:“那就加字,比如兄妹多,可在排名中用不同列方法,也可在名字後麵再加‘等’字,還可在最後的地‘祀奉’兩字中的‘祀’作加減外理。比如你寫的,可改為‘不孝女花瑑奉。’若不合,還可加‘泣血’等字樣,剛才的‘道遠幾時通達,路遙何日還鄉’對應方法也是同理。”


    古怪爺又拿起早寫好並已發出的訃告問賀馮唐:“你對上麵的圈紅,知不知道為什麽有的這個地方圈,有的那個地方圈?”


    這時,五個司儀禮生接到邀請早已到了,正站在旁邊受聽。他們都比較年輕,穿著新潮,見證了古怪爺教導賀馮唐的全過程,連聲感歎他們以前對這些也不懂。其中一個說:“怪不得不少人說我們是‘半桶水’,今天運氣好,在這裏學到這些平常學不到的知識。”


    古怪爺覺得這幾個禮生很謙虛,孺子可教,便把私課變成公課,說,現在做禮生容易多了,要是上世紀前,就是對於一個“死”字,都有不少講究,比如皇帝稱“駕崩”,皇後級別叫“殯天”,後宮妃子叫“薨”,官、仕、臣死了叫“卒”,平民百姓叫“歿”,暴民惡民賤民叫“斃”,一點不能亂來。但暴民惡民賤民人家也是人,死者為大,一般在靈牌上寫生歿年月也以“歿”代“斃”,不過“歿”字上要畫一個圈,否則……


    這時,有人高聲叫古怪爺過去,聲音很急,古怪爺應聲就要過去。在他身邊的一個禮生卻拖住他:“你沒說完,否則什麽?”


    此舉有點欠禮貌,古怪爺擺開他,說:“要被衙門抓去問責。”


    賀馮唐發現了父親從外麵走了來,便迎上去……


    (下一節,大紅鈔的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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