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還未亮,窗外夜色正濃,隻有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沒拉嚴實的窗簾,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模糊的陰影。


    房間裏靜悄悄的,隻有空調運作的低沉嗡嗡聲,以及偶爾從床上發出的幾聲夢囈。


    關詩瑤的眉頭緊緊地蹙著,蒼白的嘴唇微微翕動,像是在呢喃著什麽。


    她不安地翻了個身,纖細的手指緊緊地攥著身下的床單,指尖泛著不正常的青白色。


    “宋淮……別走……”


    她無意識地呢喃著這個名字,聲音細弱得像是在歎息。


    一直守在旁邊的陸彥川猛地睜開眼,原本隻是閉目養神的他瞬間清醒,困倦一掃而空。


    他幾乎是立刻從不遠處的沙發上彈了起來,幾步跨到床邊,緊張地查看關詩瑤的情況。


    “宋淮,別……別丟下我……”


    聽到關詩瑤夢囈中喊著宋淮的名字,陸彥川的心裏極其不是滋味。


    他曾經親眼見證過關詩瑤是怎樣在陸彥澤和父親陸清安相繼離開後,怎樣撐起了陸家。


    那段時間,關詩瑤每天都像是一台機器一樣,不停地工作,開會,應酬。


    她把自己封閉在公司裏,幾乎不眠不休,就好像要把所有的悲傷和痛苦都用工作麻痹掉。


    甚至就連當年最愛她的哥哥關詩傑去世的時候,關詩瑤都沒有流過一滴眼淚。


    或許在外人看來,當時的關詩瑤顯得太過涼薄。


    可是沒有人比陸彥川更清楚,恰恰是由於關詩瑤曾經在一個極短的時間內經曆了太多身不由己的分離。


    她害怕任何形式的離別,因此,才用一層冰冷堅硬的殼將自己緊緊地裹在了裏麵。


    她害怕自己一旦表現出絲毫的軟弱,就會遭遇更大的遺棄。


    或許在她看來,隻要可以看起來滿不在乎,就不會繼續失去。


    宋淮之於她的意義甚至遠遠高於她之於宋淮的意義。


    恰恰正是宋淮的出現,在她那本有可能黯淡致死的幾年裏,增加了一抹簡單美好的亮色。


    但是,將關詩瑤變成如今這個樣子的陸彥澤,恐怕永遠都不會懂吧!


    “詩詩?詩詩!你做噩夢了。”


    他伸手輕撫關詩瑤的臉頰,語氣焦急中又帶著掩飾不住的小心翼翼。


    關詩瑤的眼皮顫動了幾下,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而,映入眼簾的卻是陸彥川那張和陸彥澤有著幾分相似的臉,一瞬間,她竟然有些恍惚,像是還沒從夢境中清醒過來。


    “宋……宋淮……”


    “詩詩,你放心,宋淮不會有事的,我一定幫你找到她。”


    陸彥川的聲音盡管低啞,但卻像是帶著某種魔力,讓原本不安的關詩瑤漸漸安靜下來。


    她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隻是眉頭依然微微蹙著,像是還在夢中經曆著什麽痛苦的事情。


    陸彥川就這樣靜靜地守在她身邊,直到天邊泛起一抹魚肚白。他起身走到窗邊,拉開厚重的窗簾,讓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灑進房間。


    陽光照在關詩瑤的臉上,讓她原本蒼白的臉色看起來多了幾分血色。


    她眼睫微微顫動了幾下,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大哥?”


    她掙紮著想要起身,卻因為渾身無力而不得不重新躺回床上。


    視線模糊了幾秒,才逐漸聚焦在眼前這個略顯熟悉的房間裏,這是陸彥川的房間。


    “詩詩,你醒了?”


    陸彥川原本背對著關詩瑤站在窗邊,聽到她的聲音,他立刻轉身,帶著幾分欣喜快步走到床邊,彎下腰,關切地問道,


    “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嗎?”


    “我……”關詩瑤想要坐起身,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掙紮了幾下,最終還是放棄了。


    “你別亂動,”眼見著關詩瑤想要起身,陸彥川連忙伸手扶住她,語氣焦急,


    “醫生說你還需要好好休息,你現在身體還很虛弱。”


    他用另一隻手抓起枕頭,輕輕地將枕頭墊在關詩瑤身後,讓她靠在了床頭,


    “渴了嗎?要不要喝點水?”


    說著,陸彥川走到床頭櫃邊,拿起早就準備好的溫水,試了試水溫,確定不會燙到關詩瑤後,才回到床邊。


    他動作輕柔地將關詩瑤扶起,讓她靠在自己的臂彎裏,另一隻手則穩穩地托著水杯,送到她唇邊。


    “來,喝點水。”


    溫熱的水流淌過她的喉嚨,帶走些許幹渴,也讓關詩瑤的意識更加清明了幾分。


    “大哥,我怎麽會在你這兒?”詩瑤秀眉微蹙,努力想要回想昏迷前發生的事情,腦海中卻隻有一片混亂的片段。


    陸彥川眸色微暗,“你在瑾都大橋的時候突然暈倒了,我就先把你帶回來了。”


    “瑾都大橋?”關詩瑤喃喃自語,腦海中閃過一些模糊的畫麵。


    隨著思緒漸漸回籠,她想起自己不顧一切地衝出去,想要拉住宋淮,想起宋淮消失在江麵,最終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可是,為什麽是……是你把我……帶回來?”關詩瑤的聲音聽起來虛弱而又迷茫,像是還沒辦法把眼前的一切和腦海中的記憶拚湊起來。


    “那……陸……彥澤呢?我記得他當時不是也在場嗎?”


    她努力地想要回憶起更多細節,想要知道在自己昏迷的這段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自己會在陸彥川這裏醒來,


    “所以,他……他並沒有來,對嗎?”


    陸彥川不自在地輕咳一聲,“我給他打過電話了,他那邊……好像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暫時……走不開……”


    關詩瑤自嘲地一笑,是啊,他身邊有夏歡歡,又怎麽會真的在乎她的死活呢?


    她望著雪白的天花板,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轉頭看向陸彥川,空洞的眼神裏逐漸恢複了些許神采,“我昏迷了多久?”


    “不到3小時,”陸彥川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疼不已,“你發燒了,燒得很厲害。”


    關詩瑤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入手的溫度讓她不禁皺起了眉頭,果然還是滾燙的。


    “大哥,謝謝你。”


    她知道,如果不是陸彥川,自己現在會是什麽樣子,她根本不敢想象。


    而麵對陸彥川的關心和照顧,除了道謝,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陸彥川看著她,眼神複雜難辨。他知道關詩瑤心裏在想什麽,也知道她此刻有多麽難過,但他卻無能為力。


    他下意識地伸手幫關詩瑤輕輕地掖了掖被角。


    突然,關詩瑤猛地掀開身上的被子,雙腳落地,搖搖晃晃地就想往外走。


    陸彥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要去哪兒?你現在身體狀況很差!”


    “去找宋淮,”關詩瑤的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卻異常堅定,“江水一定冷極了,她那麽怕冷……她現在一定害怕極了,我必須趕快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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