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關詩瑤的電話開了免提,宋淮話落,車廂裏靜得可怕。


    每個人都屏息凝神,似乎都被一種無形的壓力所籠罩。隻有呼嘯的風聲從半開的車窗灌進來,像一把把尖刀,刮得人臉頰生疼。


    陸彥川的手緊緊地攥住方向盤,指節因用力過度而泛白,額角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猛地一打方向盤,車子發出刺耳的輪胎摩擦聲,一個急轉彎,拐進了一旁的小路。


    關詩瑤的身體隨著這股離心力猛地一斜,差點撞上車門,握在手中的手機也險些飛了出去。


    她慌忙扶住車座穩住身體,顫抖著聲音對著電話那頭說道:


    “宋淮,別怕,你聽姐姐說!”


    電話那頭斷斷續續傳來宋淮的啜泣聲,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在不停地嗚咽,聽得關詩瑤心都要碎了。她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慌,必須盡快穩定住宋淮的情緒。


    “宋淮,hiv沒有你想的那麽可怕,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很多hiv感染者都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


    關詩瑤努力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靜有力,“隻要堅持治療,生活和以前不會有什麽不同,你明白嗎?”


    “真的嗎……姐姐……”電話那頭,宋淮的聲音充滿了無助和絕望,“可是……可是孩子……我……我不想讓他……”


    “宋淮,你聽我說,”關詩瑤打斷了她的話,


    “我聽說過很多這樣的案例,即使感染了hiv,隻要孕婦在懷孕期間能夠積極地進行母嬰阻斷治療,就能夠最大程度地降低病毒的傳播幾率,你依舊可以成為一位幸福的母親,你的孩子也會是健康的。”


    她頓了頓,語氣更加肯定,“你相信我,我會幫你聯係全世界最好的醫療團隊,我們會一起戰勝這個困難的,好嗎?”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隻有微弱的呼吸聲傳來。


    關詩瑤的心揪成一團,她多想現在就衝到宋淮身邊,緊緊地抱住她,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婁曉的手指緊緊地扣住嘴唇,她瞪大了眼睛,眼眶裏迅速積蓄起淚水。


    宋淮樂觀堅強的模樣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和電話裏那個絕望無助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她難以想象。


    怎麽會這樣呢?在她的印象裏,宋淮這個女孩雖然有著一段在普通人看來極其不堪的過去,但她生性樂觀開朗,對生活充滿了熱情,誰會想到命運偏偏就是不肯放過她呢?


    婁曉看向關詩瑤,卻發現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陸彥川從後視鏡中看到關詩瑤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裏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揪了一下。


    “可是……可是……”宋淮的聲音顫抖著,“姐姐,我害怕……”


    “不怕,不管遇到什麽,姐姐都在你身邊!”關詩瑤的聲音溫柔且堅定,“你忘了你答應過姐姐什麽嗎?你說過你要和姐姐一起去看極光,去吃遍全世界的美食,姐姐還要一起……”


    關詩瑤頓了頓,“還要一起,陪你看著你的孩子長大……”


    “孩子……?”宋淮突然冷笑了一聲,“姐姐,我……我不能要這個孩子……他是那個人渣的孽種……我不可能讓他來到這個世界!”


    “宋淮!”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久到關詩瑤甚至伸手調整了一下音量,確認手機是否還在正常通話。


    就在她以為電話已經斷線的時候,宋淮的聲音才幽幽地傳來,帶著一絲自嘲和苦澀:


    “我知道我這麽說你肯定會生氣,我這輩子啊,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你了,這些年我也一直真心把你當成親姐姐一樣看待。可是,姐姐……你知道嗎?其實……其實我一直很嫉妒你……我知道……我根本沒有資格嫉妒你,可是……可是我就是控製不住自己……”


    宋淮的聲音斷斷續續,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裏硬擠出來的一樣,


    “姐姐,我好恨……我恨自己命運多舛,甚至……甚至恨老天爺不公平……”


    “你在說什麽啊?你是我妹妹啊!”關詩瑤的聲音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哭腔,她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讓自己聽起來平靜一點,


    “宋淮,你聽我說,這一切都不是你的錯,你沒有做錯任何事,你要記住,你永遠都是我的好妹妹,我們是一輩子的姐妹!”


    “不,姐姐,其實你也很清楚,我們根本不一樣……”宋淮的聲音裏充滿了苦澀,“你家境優渥,聰明,漂亮,能力強,人緣好……所有的好事都降臨在你身上,而我……”


    宋淮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幾乎聽不見,


    “而我,就像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孩子,盡管已經竭盡全力才勉強長大成人,以為可以開始新的生活,卻……”


    車廂內,陸彥川緊緊地握著方向盤,他從後視鏡裏看到關詩瑤蒼白的臉和緊咬著嘴唇的樣子,心裏一陣抽痛。


    他比任何人都更能夠感同身受,關詩瑤此刻一定很難過,因為他知道,關詩瑤有多麽在乎宋淮。


    “姐姐,你知道嗎?其實……其實當年,後備箱被打開的時候,我第一眼看到的……看到的並不是你……”


    關詩瑤的心跳漏了一拍,如果不是她,那還能是誰?當時在場的就隻有……


    “沒錯,你已經猜到了,對吧?是川總。”提到陸彥川,她淡淡地笑著,笑聲中帶著隱隱的抽泣,


    “當時,他就站在你身邊,如果說,當時我在恍惚中把你當成了普度眾生的仙女,那川總就好像……就好像是駕著七彩祥雲救我於苦難的蓋世英雄……”


    關詩瑤拚命回憶著那天的畫麵。


    “我當時就想啊,這世上怎麽會有這麽好看的人?他就像一道光,照亮了我整個世界……”


    電話那頭的宋淮還在說著,聲音裏帶著迷戀,帶著苦澀,更帶著遺憾,“可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心裏在意的是你,隻有你……”


    關詩瑤愣住了,她從未想過,宋淮竟然對陸彥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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