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蟬鳴嘒嘒。


    描寫夏日的課文裏,似乎總是蟬鳴聲作為開頭。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麽背著炸藥包?”大禮堂通向住宿區的小徑上,鬧鬧一手捧著那束百合花,一手牽著一旁李菲的手,一邊唱歌,一邊甩啊甩啊甩啊甩。


    “我要炸學校,老師不知道,一拉線,我就跑……”


    “哎呀行了,你都畢業了,還炸什麽學校,留著給你學弟學妹炸吧。”李菲嫌棄地甩開手,“大熱天的,膩不膩歪?”


    “別這麽說嘛。”鬧鬧立刻又貼上來,像隻樹袋熊似得掛在李菲的手臂上,“我這不是看到你和姐夫來,我高興嘛。”


    “等我們倆中暑了,記得叫120。”眼看四下無人,李菲便把口罩摘了,回頭看跟在她倆身後,像個保鏢似的周懸。


    “鬧鬧你同學都不知道,李菲是你姐姐的事?”周懸問。


    “我故意不說的。”鬧鬧狡黠一笑,“你們不懂這種扮豬吃老虎的感覺有多爽,表麵上我跟她們一樣,是李菲的忠實粉絲,搶簽名專輯搶得頭破血流,可是私底下嘛……哈哈,想不到吧!李菲其實是我姐!”


    “你現在的表情,讓我想起了以前住周懸家樓上那個專門偷電瓶的小夥。”李菲點評,“偷感很重,鬧鬧。”


    “有嗎?哇哈哈哈哈。”


    完全是小姑娘得誌的嘴臉。


    “她們剛剛好像把你姐認出來了。”周懸說。


    “沒事沒事,都是姐們,我隱藏了這麽久的龍傲天身份,也是時候告訴她們事情的真相了!”鬧鬧嬉皮笑臉地說,“俗話說,維係一個秘密最好的方式,就是拉別人共享這個秘密,我必須增強她們的宿命感!”


    “這能行嗎?”


    “怎麽不能行?保證能行!”鬧鬧用自信的語氣給自己找補了一句,“保險起見,我一會兒把她們的名字給你,姐姐你回去了在專輯上給她們簽個to簽,然後再郵給我,確保萬無一失。”


    “什麽是to簽?”周懸問。


    “就是寫個to誰誰誰,再給附贈個身體健康,長命百歲之類的留言。”李菲手搭涼棚,望向遠處,“之前簽售會寫過幾次,手都快斷了……你宿舍在哪兒呢?怎麽這麽遠啊。”


    “快了快了,就差兩步路了。”鬧鬧說,“放心,寢室我整理過了,這次回來就帶了倆皮箱。”


    “你就回來表演前臨時一天,至於帶兩個皮箱嗎?”


    “一個是演出用的,另一個是帶著出去旅遊用的。”


    “你要去旅遊啊?”李菲向周懸挑眉,一副“你看吧”的表情。


    “對啊,今天晚上就出發,你們一會兒送我去機場,我約了同學一起。”鬧鬧打了個哈欠,“這可是我的最後一個暑假,必須趕在我媽拽我去打暑假工之前走人。”


    “你昨晚幹嘛了,出去蹦迪啊?”李菲彈彈她的腦門。


    “可能麽,就是純粹沒睡好。”鬧鬧擺擺手,“你們是不知道,我宿舍樓下的蟬這一天天的有多吵,跟開拖拉機似得,滋兒哇滋兒哇的亂叫。”


    “真的假的,你們宿舍晚上又是關窗戶又是開空調的,誰家蟬這麽有勁,包租婆啊?”李菲不信。


    “哎呀真的真的,我沒騙你,不信你看吧。”鬧鬧拿出手機,打開了一個類似論壇的界麵,在搜索欄打了個的“蟬”字。


    瞬間,好幾篇帖子一起冒了上來。


    隨手點開一篇標題為《蟬,蟬,蟬!該死的蟬!》的帖子,一進去就看見樓主在罵街。


    樓主:媽的!四棟和五棟快被蟬吵死了!連著幾晚上了都不停,是不是有王八蛋壞心眼,拿擴音器對著蟬屁股呢!


    二樓(樓主):有沒有哥們今晚組團去抓蟬的!再這樣下去,要精神衰弱了!


    三樓:沒用啊,昨天宿管大爺不就組織校工去抓過了,結果壓根就沒抓到幾隻,一到半夜叫得還是一樣歡。


    四樓:我覺得很有可能是超自然現象。


    五樓:靈異社的閉嘴!


    “能看得出來你們靈異社挺不受待見的。”李菲摸摸下巴,“你好端端的,參加這種一天到晚放鬼片的社團幹嘛?”


    “什麽放鬼片,你這是對靈異社有偏見!”鬧鬧不樂意了,“我們可是探尋超自然現象的組織,上次還上雜誌了呢!”


    “是嗎,那你們發現什麽了,會說話的狗還是大腦袋的外星……”李菲正說著,突然,一陣激烈的蟬鳴聲不知從何處響起,連帶著她的腳步都是一頓。


    “這是蟬的叫聲?”李菲皺著眉頭,望向兩棟宿舍間的綠化帶,“怎麽聽著跟機關槍似的?”


    她身後的周懸也循聲望去。


    這確實不像是蟬能發出來的動靜。


    倒不是說跟蟬鳴聲不像,隻是真的就像是那位論壇上的仁兄所描述的一樣,感覺是有人把擴音器放在了蟬的旁邊,增幅了那種叫聲,簡直是能洞穿靈魂的程度。


    “我沒說錯吧?”鬧鬧用手捂著耳朵,“還好這幾天不用在學校住,不然我該成大熊貓了。”


    “估計是這兩年綠化搞得太好,蟬營養過剩了吧。”李菲回頭看向周懸,忽然發覺他正麵朝著遠處一顆大槐樹,看得有些出神。


    李菲以為那棵槐樹上有什麽東西,可是她定眼一瞧,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怎麽了你?”李菲用手在他臉前晃了晃。


    “沒事。”周懸回過神來,“要我陪你們一起上去嗎?”


    “不用了,東西也不多,我們倆上去就行,我正好把衣服換了。”鬧鬧說,“姐夫你在樓下等等,我們很快下來。”


    “好。”


    目送兩人走進寢室樓後,周懸再次麵向著遠處的那顆枝葉繁茂的大槐樹。


    他摘下了鼻梁上的那副平光眼鏡,眼前的場景也隨即發生了變化。


    槐樹某根彎曲的枝條上,正坐著一個麵容清秀,身穿布衣的少年。


    少年望著晴空朗日,嘴巴一張一合,似是在陶醉地歌唱著什麽。


    隻是那聲音,並不悠揚婉約,也不使人陶醉,頂多是對槍械愛好者們有些吸引力。


    短暫的猶豫過後,周懸走向了他。


    ……


    牛亨問曰:“蟬名齊女者何?”答曰:“齊王後忿而死,屍變為蟬,登庭樹嘒唳而鳴。王悔恨。故世名蟬曰齊女也。”——《古今注·問答釋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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