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這邊!”


    陰暗的小巷裏,人聲在牆壁中回蕩著,三個渺小的人影在通道內飛快的奔跑著,躲藏在建築物內的人或許聽到了動靜,但沒有一人敢開門迎接。


    燈火在幽夜中搖蕩,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科特!”


    失去了燈光的指引,我們隻能通過聲音來辨別彼此的方向,科特一直走在前麵,而我的手則沒有鬆開過卡羅特。


    “在!”


    “還有多遠?!”


    “快了!”


    通過聲音確認對方距離自己的大概位置之後,我略微加快了一些腳步,在這片迷霧中要是丟失了方向的話就完蛋了。


    就這麽一路沿著小巷的牆壁走著,我們終於來到了分岔路,科特停在了路口,他似乎在辨別方向。


    “怎麽了?”


    “……”


    剛靠近,一隻手掌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科特示意我們暫時不要前進,雖然還沒親眼確認過,但基本可以肯定,前麵有什麽東西。


    “噓……”


    我微微探出腦袋,發現在左邊那條路的盡頭,有一抹微微的光亮在不停的晃動。


    “那是什麽?”


    “不清楚……”


    直覺告訴我,燈光之後潛藏著可怕的怪物,是那些居民所不能及的,但這條路是通往圖書館的必經之路,我們必須得走。


    “不能走其他地方嗎?”


    卡羅特問了一句,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害怕。


    “前麵是死路。”


    我注意到科特拔出了腰間的配槍,他似乎不打算用自己的能力。


    “隻能硬闖了。”


    拉動槍栓,一枚子彈飛出彈倉,在空中被我抓住,擦拭掉表麵沾染的水汽後重新壓了回去,在迷霧中打巷戰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


    由於巷子裏空間狹小,步槍無法發揮優勢,於是我讓卡羅特待在我和科特二人之間,用她的手槍作為武器。


    “不用擔心,隻要從這兒出去,我們就安全了……”


    口頭上的安慰無法帶來任何實質性的作用,越往前走,迷霧中的燈火就越清晰,我開始逐漸聽到生鏽鎖鏈晃動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低語。


    悉悉索索的聲音在空氣中飄蕩著,這次不光是我,卡羅特和科特也都聽見了。


    然而……


    哢噠!


    嘩。


    在我們接近到一定距離之後,燈光突然消失了,隨之而來的便是金屬散架的聲音,科特立刻加快了步伐。


    小巷的盡頭散落著一地的金屬零件,看上去似乎都來自一輛自行車,粗略觀察之後,我並沒有發現任何可以發光的東西。


    “走吧,不能再磨蹭了。”


    前方沒有了威脅,我們的速度也快了很多,大約二十秒後,兩側的牆壁消失了,我們來到了巷子的另一頭,這裏貌似是一個廣場,周圍空蕩無比。


    然而,這種理應聚集了大量居民的地方現在卻鴉雀無聲,就好像一個正常夜晚的廣場一樣,科特帶著我們向左跑去,來到了一扇厚重的木門前。


    “就是這裏了。”


    我舉起槍,對著門扣動了扳機,先利用裂縫把卡羅特送了進去,然後摸索著打開大門的鎖,把科特也放了進來。


    和外麵一樣,建築物內也是一片漆黑,但存放書籍之處特有的木頭香氣還是依舊存在的。


    我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滑動砂輪後,火焰帶來的微光稍稍照亮了一些周圍的環境,將門鎖重新複位後,三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逃……逃出來了……”


    “你怎麽知道這地方的?”


    我把卡羅特的手槍還給了她,順便向科特問道。


    “被那幫條子抓之前,我剛剛到過這裏,記得裏麵好像有個年紀挺大的圖書管理員……”


    “在說我嗎?”


    蒼老的聲音從黑暗之中傳來,我下意識的握緊了步槍,然而,一道亮光閃過,火柴點燃了燈芯,說話之人的樣貌也顯露了出來。


    那是一個褐色皮膚的年老女性,額頭上的皺紋記錄了她飽盡滄桑的一生,她的左手邊放著一盞褐色的油燈,這似乎是這裏唯一的照明用具。


    “您是……”


    “慢著!”


    圖書管理員厲聲打斷了科特。


    “半夜隨便闖入公共設施,還攜帶武器,你們是劫匪,還是小偷?”


    “外麵的情況您也知道,我保證,霧散了之後我們馬上就走。”


    “……”


    管理員沒有說話,她拉開櫃子,取出兩根蠟燭,將油燈熄滅之後把它們點燃了。


    “把門洞給我堵上,我就姑且同意讓你們留下來。”


    剛才闖入圖書館的時候,我用槍在門口開了個洞,如果放著不管的話,可能會有居民從中潛入。


    我從風衣內側掏出一把匕首,利用裂縫將其橫塞進了門裏,這樣一來,洞就被卡死了。


    “這樣就行了吧。”


    管理員微微點了點頭,示意我們把其中一根蠟燭拿走,卡羅特走上前去,將其輕輕拿起之後,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這位是附近遠近聞名的萬事通,之前每次迷霧出現的時候她都全程經曆過,懂得肯定比我多。”


    科特輕聲在我耳邊說道,的確,作為埃及本地人居然能說出如此流利且沒有口音的英語,光是這點就能證明管理員不是泛泛之輩。


    “這大晚上的,你們怎麽會跑到這裏來?”


    見我們一個個都大喘著粗氣,管理員略顯好奇的問了一句。


    “說來話長……”


    我把旅店被攻破的經過詳細複述了一遍,包括我個人體驗到的奇怪現象。


    “遊蕩在黑暗中的燈光……這樣啊……”


    聽完我的描述,管理員陷入了沉思。


    “三位應該都是來自歐羅巴大陸的吧。”


    沉默半晌,她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是啊,怎麽了?”


    “過去的歐羅巴是由希臘人統治的,你們的祖先應該比我更清楚這個名字的含義,得摩斯,奧林匹斯山上代表著恐懼的神明,你腦海裏的那些聲音全都出自他手。”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管理員的表情很微妙。


    “關於他,您知道些什麽嘛?”


    卡羅特很客氣的問了一句,我掌心裏的手還是有些許顫抖,顯然她還沒緩過來。


    “任何時間,任何地點的恐懼都會引來這位神明,同一時間出現的恐懼數量越大,他出現的概率就越高,而且,被它盯上的人絕對沒有機會逃脫。”


    “想要從他手中逃生,唯一的方法就是讓心中不再存有一絲恐懼,但沒有人能做到這點,因為得摩斯最擅長的就是散播恐慌。”


    “模仿受害者死前的最後一段聲音,製造幻境,說出人心中最懼怕的事物,製造各種各樣的實體分身。”


    “待獵物的恐懼達到最大之後,得摩斯的本體就會出現,它會在一瞬之間收割靈魂,然後將受害者的身軀扭曲破壞,作為散播恐懼的種子再利用起來。”


    聽著她的描述,我想起了之前在旅店裏看到的那些死相慘烈的屍體,這些應該都來自這位恐懼之神。


    “三位先生小姐,你們心裏最害怕的東西是什麽呢。”


    “這……”


    我腦海裏首先想到的是卡羅特遇害的場景,但很快,另一個比這恐怖上百倍的場景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這是我這輩子絕對不想體驗第二遍的地獄。


    炮火,子彈,手雷, 刺刀,鏟子,牙齒,塵土將天空染成灰黑色,四處橫飛的屍塊上一秒還可能是和自己一起聊天的戰友,滿天的黃綠色芥子氣,以及那在半空中被毒死,像雨點一樣掉落下來的飛鳥。


    “阿爾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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