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耳邊細微的聲響吵醒了我,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天花板,而是彌漫著硝煙的漆黑色天空。


    我記得自己剛剛還躺在旅館溫暖的被窩裏,環顧四周,焦黑的地麵上遍布著大大小小的彈坑,翻倒的沙袋,斷裂的樹幹,還有四處可見的殘缺屍體。


    “這裏是…”


    我試圖移動身體,但無論怎麽努力,四肢依舊動彈不得。


    過了一會,一個人影從彈坑裏爬了出來,是一名少年,看上去最多不過十九歲,他的臉上戴著防毒麵具,薑黃色的頭發上滿是泥漿與鮮血的混合物。


    少年一瘸一拐地從我麵前走過,他拖著一把和自己身高差不太多的步槍,在此期間,我逐漸掌握了四肢的控製權。


    正當我緩緩地嚐試著向前移動時,從天上掉下來了一個黑色的東西,它砸在了我頭頂的鋼盔上,翻滾了幾下之後掉落在地。


    我彎下腰去將它拾起,手掌傳來了毛茸茸的觸感,是一隻鳥,它已經死了,身軀還尚有餘溫。


    越來越多的生物從空中落下,它們顏色各異,就像是下雨一般,我扶正了自己的鋼盔,轉過身去看向後方。


    “……喂……”


    在幾百米遠的地方,一堵密不透風的黃綠色死亡之牆正在緩緩地朝這裏飄來。


    “尤裏烏斯……”


    是毒氣…


    “喂!”


    臉頰突然受到了一記重擊。


    我從睡夢中驚醒,差點撞上了卡羅特的膝蓋,她正站在我的床上,一臉憤怒地俯視著我。


    “怎麽回事?!”


    “我說你啊,今天不是說好出去逛一圈的嗎,這都幾點了,還在睡?”


    我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上午十點十六分。


    “抱歉……”


    我揉了揉隱隱作痛的腦袋,昨晚又夢到了那該死的場景,不過,和之前相比,最近半個月做噩夢的頻率明顯降低了,有可能是沒空想太多的緣故吧。


    “怎麽了,你臉色不太好啊。”


    卡羅特發現了我的異常,她從床上跳了下去,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沒什麽。”


    洗漱完畢之後,我們離開了旅館,今天依舊是個陽光明媚的好日子,氣候即將步入深秋,溫潤的空氣中略帶著一絲寒意。


    “所以說,現在要去那裏?”


    我看著走在身邊的卡羅特,她又換回了那條黑色的禮裙,手裏拿著一根造型奇特的手杖,應該就是那張照片上的實物。


    “嗯…先去吃午飯,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錯的餐館,然後,我們一起去看…那個叫什麽來著,哦對,電影!”


    “電影?”


    我在曾經的指揮官口中聽說過這玩意,據他們所說,這就是一堆圖片連在一起之後組成的動畫。


    “有這時間不如去看場球賽。”


    “我不認為幾十個人爭一個小球會比高雅的藝術表演來的更加精彩。”


    “那是因為你沒有掌握到運動的精髓……”


    我剛上初中的時候,父親帶我去看過一場謝菲爾德的比賽,從那之後我就深深地迷上了這項團隊運動,要不是因為戰爭,我很有可能成為一名專業的足球運動員。


    卡羅特不耐煩地揮手打斷了我的長篇大論。


    沿街走了近半個小時之後,我們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家位於塞納河畔的餐館,在走路的過程中,卡羅特向我介紹了四年間出現的各種文娛活動。


    “…也就是說,沙龍就是一群貴婦人聚在一起邊聊天邊吃東西嗎?”


    “唉,你好歹也算個正統貴族,居然連這種常識性的東西都不知道嗎?”


    推開玻璃門之後,我們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這裏可以將美景一覽無餘,雖然是午飯時間,店內的客人卻不怎麽多,由於對法餐不是很熟悉,所以我和卡羅特點了一樣的菜品。


    “話說,你和我小時候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在等待菜品上桌的時候,我和卡羅特聊起了過去。


    “那段時間,父親和你們這邊的人是貿易合作關係,他經常帶著我一起來,剛開始的時候你還一直來找我玩,被我幹淨漂亮的擊敗了幾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冒昧地問一句,當時玩的是什麽遊戲?”


    “好像是國際象棋吧。”


    我可不記得自己曾經學習過這方麵的東西,看來這家夥從小就有以己之長擊人之短的癖好。


    “這麽說來,你的年齡應該比我大吧。”


    “是啊,我和你差了三歲,當時你還一直叫我姐姐來著。”


    服務員將主菜和配菜送到了我們麵前,然後往高腳杯裏倒入已經醒好的,裝在玻璃容器裏的葡萄酒。


    卡羅特並沒有直接開動,而是看向了我的眼睛。


    “那個痕跡,已經沒有了啊。”


    我短暫思考了一陣,意識到她正在提及昨天出現在鏡子裏的怪像。


    “嗯,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你搞不好和我一樣擁有什麽特殊的能力呢。”


    “別開玩笑了,能力者的眼睛不應該都是紅色的嗎。”


    今天早上照鏡子的時候我還特地確認過,我的瞳色依舊是正常的。


    “也是啊。”


    卡羅特開始切割還在滋滋作響的牛排,她似乎很享受這個過程。


    “是不是擁有能力對我來說沒什麽所謂,隻要你還站在我這邊,那就足夠了。”


    “啊,嗯……”


    我開始期待接下來的電影了。


    與此同時,幾千公裏外的不列顛尼亞西北部,街道上還是和以往一樣紛雜不堪,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人影消失在了陰暗的巷子裏。


    他走到了一扇門前,有節奏地敲了幾下,片刻之後,門打開了。


    “吾主…”


    “進來吧。”


    昏暗的房間裏,一根蠟燭插在燭台上,火光招映出一個高大的身影。


    “賽雷塔呢?”


    “……”


    “是她幹的嗎?”


    “不,是警察。”


    一陣沉默。


    “吾主,我認為我們高估了血色之眼的實力,就憑她現在的表現,根本不可能對我們構成威脅。”


    “你是在質疑普羅維登斯嗎?”


    “不敢……”


    “繼續觀察,切記不要暴露自己。”


    “但是…”


    “怎麽了?”


    那個身影側過頭來,火光照亮了他的半張臉。


    “您看。”


    來者掀開了褲腿,露出了腳踝處的傷口。


    “這…是誰幹的?”


    “一個我沒見過的男人,自從血色之眼開始行動之後,他就一直伴隨在她身邊。”


    身影的語氣略顯遲疑。


    “眼的預言裏沒有出現過男人…”


    沉思了片刻之後,他將身體轉了回去。


    “盯住他。”


    “要把他做掉嗎?”


    “不必,交給卡特莉絲足矣。”


    “明白。”


    鞠了個躬之後,來者一瘸一拐地離開了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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