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紫禁城,陰雨綿綿,那樣壓抑。這會兒,嬿婉破天荒地出現在了祭禮現場。她一襲藕荷色旗裝,在一片素白中格外豔麗奪目,盡管這已是她衣櫥中最為素雅的裝束。旗裝之上,金絲銀線細密繡製水仙花卉,衣襟處,鑲有一圈東珠,粒粒圓潤,光澤柔和。


    旗頭珠翠環繞,熠熠生輝卻不落俗套,反而更顯嬌貴。包金蓮花貓眼步搖在她巴掌小臉旁輕搖,襯得那雙狐狸眼愈發顧盼生輝,流轉間,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風情。


    不過,嬿婉此行並非出於勤勉尊敬。前世這時,她正為蘇綠筠捏腿,一旁的金玉妍、葉赫那拉意歡等人嗤笑她一副低聲下氣、阿諛奉承的奴仆做派。


    蘇妃與賢妃本端坐在最上邊,見嬿婉到來,立即起身相讓。明明同處妃位,令妃又是一副柔弱嬌小的樣兒,卻總讓她們自覺矮一頭。


    眾妃嬪,無論是如何的心不甘情不願,還是向嬿婉行了深深一禮,生怕這狐媚子向皇帝哭訴幾句,自己也會如烏拉那拉氏等人一樣遭受嚴厲的貶斥。


    賢妃正欲行平禮,卻被令妃輕輕扶起。感受到嬿婉手心的柔軟和身上散發的淡淡香氣,婉茵有些出神。她抬頭,正迎上嬿婉莞爾一笑,不經意的舉動卻讓她感到了尊重,對這位貌美的寵妃更是敬佩喜愛。


    蘇妃帶著幾分尷尬,道:“令妹妹來啦。”


    嬿婉輕輕應了聲,便徑直坐上最高位。


    她無意與蘇綠筠過多計較。畢竟,無論是前世的純貴妃還是今生的蘇妃,從始至終都是個被別人當槍使的老實人,對嬿婉並沒有做出太多過分的事,前世嬿婉也是自願給她按腿的。故而,盡管阿純對她的複仇尚未了結,卻也不願在這種場合過於為難。


    隻是......瞥見不遠處金玉妍不甘的神情,以及意歡、如懿等人鄙夷的目光時,嬿婉冷冷一笑,“本宮的腿著實有些酸痛啊。金答應從前在皇上麵前是做慣了奴顏婢膝的事兒的,想來幫本宮捏一捏腿也無妨吧。”


    在場眾人皆麵露尷尬,婉茵回想起金玉妍過去對“櫻兒”的種種行徑,倒不認為令妃如此有何不妥。意歡等人則滿是憤慨地注視著令妃那傲慢姿態。


    金玉妍屈辱地上前跪下,卻怎麽也不願親身重演“櫻兒”昔日為自己捏腿那一幕。


    嬿婉氣焰囂張,用腳抬起玉妍下巴,凝視著她充斥著憎恨的雙眸,媚笑著:“若不是留著你這對魚眼有用,本宮早就將它們挖出來了。”


    隨即猛地踹向金答應胸口,厲聲命令:“捏啊!”


    不出嬿婉所料,舒嬪率先站了出來,麵帶正直道:“令妃娘娘,即便您深受聖寵,也不能這樣對待其他嬪妃。”


    嬿婉輕挑青顰,露出一抹妖嬈的笑,狐狸眼勾起,攔住身後想要為她辯護的春蟬,親自走上前,對著一臉倔強清高的意歡道:


    “舒嬪真是個好人啊。隻是,為何從前你目睹本宮受金氏欺辱時,不見你幫著說半句?難道葉赫那拉貴女的正義也分三六九等嗎?”


    意歡麵紅耳赤,福了福身:“令妃娘娘請恕罪,臣妾隻是看不慣您這般對待他人。換句話說,難道就因為她曾經欺負過您,您就要以同樣的方式回擊嗎?以牙還牙,真的是一位賢妃的風範嗎?”


    嬿婉卻嬌笑起來:“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再說,本宮可從未自詡賢妃。倒是你,一天到晚自恃清高,以為自己精通詩書,最喜愛的居然是皇上那些狗屁不通的詩句,就你還世家貴女呢,真是可笑,你不過是一個被情愛糊了腦子、自命正義清高的廢物。”


    想到什麽,嬿婉了然所悟地點點頭:“果然是太後調教出來的,與她當年的做派真是如出一轍。”


    這番言語不僅侮辱了意歡及其背後的葉赫那拉氏,更是直接罵了皇上和太後。嬪妃們無不震驚,一時竟無人敢回話。


    身後的金玉妍卻像是抓住了什麽把柄,激動道:“令妃娘娘,你竟敢如此出言不遜,冒犯皇上與太後娘娘!你......”


    嬿婉嫌她聒噪,不耐地轉頭,“那又怎樣?本宮正與舒嬪交談,雖然她也是一個賤人,你這個貢品又有什麽資格插嘴?”


    玉妍要氣炸了,加之近日本就饑飽癆,方才又被狠踹,終於支撐不住,昏迷過去。


    意歡怒目圓睜,憤恨道:“臣妾定會將您今日的言行如實稟報皇上。若臣妾確有過失,臣妾甘願領罰!”


    “那你去告訴他吧!”嬿婉挑釁著,“雖然你或許連養心殿的門都進不去,但假使有幸見到皇上,不妨順便問一問,為何他賜給你的所謂坐胎藥,實際全是避子湯。”


    意歡聞言,如遭雷擊,一直嚷嚷著“不,這不可能......”似乎憶起什麽,意歡雙手緊緊環住自己頭部,失控大喊:“不,不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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