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不知道別人是怎麽過的,反正於未然是在瘋狂補覺。


    前一天晚上的煙花太過於絢爛,產生了一些微妙的後遺症。


    隻要一閉眼,就有一朵朵煙花在腦海中綻放、盛開。


    嘭嘭嘭,熱鬧得讓人無法入睡。


    直到天光大亮,那些澎湃的煙花才悄然隱入晨光中,無聲的消散。


    醒來時,已經到了下午,於未然拿過手機打開某個聊天頁麵,看著那49.9的轉賬,心緒有些繁雜。


    她隻是開了一個玩笑,但他當真了。


    她好像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帶到了一個深坑裏,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


    這49.9,是應該收呢?


    還是不應該收呢?


    收了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特別市儈,特別斤斤計較?


    可不收的話,那不就說明自己在拿他開涮嗎?


    又或者像是對他別有所圖?


    於未然承認,在那個被加特林煙花影響了大腦的晚上,自己對他確確實實產生了一些非分之想。


    這很正常。


    思想是一個大黑洞,能容納太多的單純或者齷齪,黑夜更加助長了它的囂張氣焰!


    但是,天亮了,思想歸於思想,行為歸於行為,道德的束縛,會讓我們不自覺活的人模人樣。


    或許非分之想是人之常情,人人都會想,不至於被譴責,可於未然覺得自己並不是那麽勇敢坦率的人。


    在精神層麵,她心裏時常會有一些小九九;但在現實層麵,她就是個名副其實的膽小鬼。


    用一句不好聽的話說,就是有賊心沒賊膽,她其實挺慫的。


    在轉這筆賬的時候,他心裏在想什麽呢?


    於未然不得而知。


    她點開了他的頭像,那是一座山。


    據說把山脈作為頭像的人,是非常愛國、愛山河的人,是正直、善良、樂觀積極且充滿正能量的人。


    從公眾角度來看,他胸懷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從私人角度來看,他追求自由,具有強烈的征服欲望和野心勃勃的精神。


    這些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品質,放在同一個人的身上,其實一點都不矛盾,人本身就是複雜的。


    都說成熟男人立山川,於未然不知道那是什麽山,但她覺得那座山就是他。


    林立於山,很合理。


    大家常開玩笑說什麽父愛如山崩地裂,也不知道他以後要是做了父親,會不會也山崩……


    咳咳,想遠了。


    片刻後,於未然收了那筆轉賬。


    她盯著手機,手指不斷地在屏幕上點著,然後刪除、重新輸入……


    如此反複,直到聊天框裏的文字變成了她滿意的樣子。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按下了發送鍵。


    消息發送成功後,於未然像是觸碰到了滾燙的炭火一樣,手一抖,手機便飛了出去。


    然而,即使這樣做了,她仍然感到不安心。


    於是,她拿起旁邊的枕頭,用力地朝手機砸去,試圖將其掩蓋住。


    當手機完全被遮住,再也看不見手機屏幕的任何光亮時,她才長舒一口氣,仿佛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實際上,她的擔憂完全是多餘的。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兩個小時轉瞬即逝,但她的手機始終安靜如初。


    甚至連平日裏總是嘮嘮叨叨的中國移動也沒有給她發來任何元旦祝福的信息。


    而那個讓她感覺如坐針氈的聊天界麵,依舊毫無變化。


    除了那筆已經被接收的轉賬記錄外,唯一能證明她曾發出過消息的,便是那條經過多次修改和刪減才得以發送出去的消息。


    “今天又學到了一個叫‘自作多情’的新成語,挺好的,又是進步的一天,我離社會主義接班人又更近了一步。”


    於未然默默地放下手機,將內心僅存的一絲旖旎心思徹底拋之腦後。


    一起被拋下的,還有那不知道響的破手機。


    此時的於未然跟江隨遷來到了位於小區東南側的業主食堂,今天這裏有席吃。


    國人總是習慣將那些重要的人生大事放到一個黃道吉日去完成,每逢黃道吉日,大家總要費時費力去搶訂一些酒店的宴席用來接待賓朋。


    可於未然她們小區的業主絲毫沒有這種煩惱,因為他們有自己的業主食堂。


    這個業主食堂不僅可以在平日裏為業主提供葷素搭配、營養均衡的美味飯菜,更有包廂、圓桌可供待客設宴。


    小區裏的業主家裏但凡有什麽需要大宴賓客的,基本都是在這裏進行的。


    在於未然的記憶裏,這裏曾經一度非常熱鬧。


    那時候,還沒有什麽“限宴令”,這餐廳裏時常舉辦各種宴席,熱鬧非凡。


    除了常規的婚喪嫁娶,還有孩子的滿月酒、周歲客、成人禮、升學宴,以及老人的各種幾十大壽,大家都會熱熱鬧鬧辦一場。


    有些時候,同時有好幾個業主要宴請,大家還得聚在一起排個檔期。


    可以這麽說,在於未然人生最開始的十來年時光裏,有百分之七八十的席都是在這裏吃的,她在這裏見證過很多人的人生重要時刻。


    可十幾年過去,再次來到這裏,於未然卻找不到太多熟悉的感覺了。


    時代在變化,政策在變化,業主餐廳也在跟著變。


    如今的業主餐廳變得無比寬敞明亮,整整三層樓,除了傳統宴客功能外,還新增了許多休閑娛樂活動空間。


    這幾年,因為各種政策,小區裏少有人大宴賓客了。


    住這個小區裏的人,你見到他們並不一定是在小區裏,有可能是在某局某院,也有可能是在什麽財經新聞上。


    總之,越是身處高位,越是謹言慎行。


    當然了,在規定範圍之內,也有業主在這裏宴請,比如今天的這個業主。


    隻是於未然之前大部分時間都在醫院住著,少有機會參加。


    今日再一次踏足這裏,她感覺自己像極了劉姥姥進大觀園。


    原先擺滿了圓桌用來宴請的一樓,如今被設計成了休閑娛樂活動區。


    除了常規的業主會客廳、影音室、ktv、茶室之外,這裏居然還有藥浴室、spa室、療灸室、心理療愈室、康複理療、健康管理中心等等。


    看著於未然驚訝不已的表情,江隨遷嘴角微勾,戲謔地開口問:“你是不是睡傻了?怎麽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於未然也不反駁,隻是臉上還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喃喃道:“我是沒見過世麵,咱們小區這業主餐廳會不會太卷了?”


    “確實卷。”


    這個江隨遷都沒法反駁,畢竟她們小區這業主餐廳已經不是簡單的餐廳了,而是一個匯集了餐廳、會所、酒店等多重功能的待客場所。


    不久後,看著站在吧台後正在調酒的調酒師,於未然懵得更徹底了。


    “這裏居然還有酒吧??”


    “有啊,呐,那邊還有咖啡吧,還有奶茶店,你不知道嗎?”江隨遷一臉見怪不怪的表情,指著遠處給於未然介紹著。


    於未然瞪她一眼,咬牙切齒地說:“是啊,我為什麽不知道呢?”


    江隨遷摸了摸鼻子,語氣弱了幾分,小心翼翼地回答:“我忘了跟你說了……”


    於家現在就兩個人,於未然常年在醫院睡著,於三官常年在公司忙著,對於小區裏發生的很多改變,還真不是那麽清楚。


    以至於明明可以在小區裏就能買到的奶茶,她還一直在網上點外賣。


    上回點奶茶的時候因為忘了改備注,她還收到了兩份多加香菜和小米辣的檸檬茶。


    不得已,她又下單了兩斤雞腳,用那兩份別具風味的檸檬茶泡了個檸檬雞腳。


    你真別說,味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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